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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嘉庆的一首骂贪官诗

乾隆后期,由于乾隆本人的骄奢无度,大清朝已经陷入了腐败的深渊。到了嘉庆朝,这座帝国大厦的根基已要被贪官污吏挖空了。嘉庆决定惩治腐败,把吏治腐败当作心腹之患,严惩了一批官吏,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的确取得了明显效果。但当一个个贪污大案被揭露出来,一个个贪官被惩治以后,勤政爱民的嘉庆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成绩不过是削平了冰山一角而已。

1、嘉庆的一首诗

满朝文武着锦袍,闾阎与朕无分毫;

一杯美酒千人血,数碗肥羹万姓膏。

人泪落时天泪落,笑声高处哭声高;

牛羊付与豺狼牧,负尽皇恩为尔曹。

这首诗文才的确不怎么样,原因是它的作者是嘉庆帝。皇帝大都爱写诗,但写得都不怎么样。他老子乾隆号称一生写了四万多首诗,但是用一句俗语来讲:那他妈的也叫诗!我们现在看嘉庆这首诗,发现似乎是在咒骂谁,再仔细看,原来是骂贪官的。

诗的开头,揭露了满朝文武大官的奢侈腐化。第一联写衣、食,第二联写吃喝,指出贪官们的住所与自己的皇宫没有什么区别。第三联开始深化主题。第一句说,贪官们的行为不但让老百姓痛苦,连老天爷也痛苦。第二句说,他们在张大嘴巴笑的时候,老百姓却在哭。也就是说,这群贪官的欢乐是建立在百姓的苦难之上的。最后一联,第一句,嘉庆开始叹息,很沉重。中国古代,管治黎民的官员称为“牧”。作者将黎民喻为牛羊,将这些官员喻为豺狼,表现了黎民百姓在他们管治下的苦难,十分形象。第二句,指出这些官员“负尽皇恩”,伤了自己的心。从历史上来看,嘉庆皇帝的生活俭朴非常,为人又忠厚老实。这最后一句应该是他的真心话,真心希望老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嘉庆这首诗写于嘉庆七年(1802),这一年离他清算贪官和砷已有三年。和砷的下场很惨,但是贪污之风已刮得太久,嘉庆杀的这只鸡并没有吓到猴子。大量官员依然以贪污为能事,所以嘉庆才有此作。从整首诗来看,满朝文武都被他骂了。虽然,这是扩大化,但也正说明了嘉庆一朝的贪污现象之严重、之普遍。

总的来讲,嘉庆一朝,官吏结党营私,贪污腐化,贿赂公行,在全国上下已经形成了一个贪污行贿网,史料中这样说道:“州县有所营求,即有所馈送,往往以缺分之繁简,较贿赂之等差,此岂州县私财?直以国帑为夤缘之具,上官既甘其饵,明知而不能问,且受其挟制,无可如何。”其实,上述所讲的现象并不是个别的,而是“一县如此,各县皆然;一省如此,天下皆然。”

但是,嘉庆一朝还是有清官的,而清官的下场往往很悲惨。被嘉庆称为“从来未有之奇案”的李毓昌被害案的主人公李毓昌就是这一结论的代表。

李毓昌本是嘉庆十三年进士,在这一年,江苏北部发生洪灾,饥民无数。嘉庆帝就发了一批赈灾款给当地。其中,山阳县令王伸汉冒开饥户,领赈银入私囊。事情发生后,嘉庆帝下令严查。受上司委派到山阳查赈的李毓昌当时是试用知县,到了山阳县不久,他就查清了王伸汉的贪污罪行,准备要上告。王伸汉并不慌,在他看来,贪污点赈灾银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而李毓昌查出来也不是不可以,可若上告,他想这个准知县就有点毛病了。

他很轻松的就请出了淮安知府王毂(读古),两个贪官又找到李毓昌,希望此事不要闹大,李毓昌一点都不识“时务”,婉言地拒绝了两个贪官。

两个贪官又咬着牙提出与李毓昌三分赃款,作为新进士的李毓昌怎么会知道官员如此腐败,大怒,骂了两个人,并声明一定要上告。他以为自己这是正义,他认为邪不胜正。可惜,他错了,历史永远都是正不胜邪。就在他离开山阳的前夕,瘪三王伸汉指使家奴与他的长随合谋,毒死了他。他的长随又以他“自缢”报了案,另一个瘪三王毂草草结了案。但纸毕竟包不住火,过不久,李毓昌的叔父李泰清上京告状,疑心自己的侄子死于非命。于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嘉庆帝大怒,下令将王伸汉立斩,王毂立绞,害人的家奴、长随极刑,同时被惩处的还有两江总督铁保:被夺职遣戍;江苏巡抚汪日章:撤职。

嘉庆还作了一首诗来褒扬李毓昌。事后得知,瘪三王毂之所以不惜性命地帮王伸汉忙,是因得了他2000两银子的贿赂。

可以看出,李毓昌的被害在于他的清廉,受委查事,在别的官员是捞钱的大好机会,他却因不想要钱而丧生。这真是老天瞎了眼!

举这个案子就是想说,嘉庆一朝贪污已蔚然成风,适此风者锦衣玉食,不适此风如李毓昌者不得好死。嘉庆皇帝该有多么悲伤,本来他虽然是个饭桶,但绝对不是昏君。在他的意识里,他虽然谈不上爱民如子,但为老百姓着想,却是史料有所载的。此案的处理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中国历史上,大多不算昏庸的皇帝都骂贪官、罚贪官甚至以极刑杀贪官,但像嘉庆写诗骂的却不多见。在诗中,嘉庆把百官看作自己和百姓的对立面,对百官生活奢侈、残害百姓、辜负“皇恩”表现了怒发冲冠似的愤怒。“牛羊付与豺狼牧”的诗句,正反映了他心目中的“君”、“臣”、“民”的位置:当官就像放牧一样应该把皇家的牛羊(百姓)养肥,谁知豺狼似的官员却把牛羊吃掉,作为皇上,如何能容忍这样的混帐事呢?

2、倒霉的嘉庆

嘉庆帝名爱新觉罗·琰,是乾隆的第五个儿子之子。从大历史角度来看,他在位的25年,正是清王朝从“康乾盛世”走向衰落的过渡阶段。于是,与他前面几个文治武功的祖宗相比,他在位所发生的事就太窝囊了;而与他后面的儿子、孙子们相比——因为他的儿子、孙子们遇到的窝囊事太多,他的事又不值得一提。所以说,过渡阶段的他,的确是清朝皇帝中最倒霉的一个。

乾隆把帝位“禅让”给他的当年,即1796年,发生了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武装反抗。为了镇压这场武装反抗,清朝几倾全部的军事、财政力量,还千方百计地发动地主阶级武装——团练,用了9年时间,才把这场武装反抗镇压下去。

邪教武装反抗虽然是国家的不幸,但嘉庆毕竟没有亲临战场,面对死亡。而发生在嘉庆八年(1803年)的“紫禁城门口遇刺案”着实让嘉庆吓得魂不附体。

这一天,嘉庆从圆明园返回大内,将进顺贞门时,突然有一汉子冲了出来,手举一把短刀向嘉庆的轿子冲来。嘉庆的侍卫一百多人一时被惊呆,亏得在轿子左右的几个亲王卖命格斗,才将刺客擒住。经过后来大刑伺候,此人招供叫陈德,是个平民,之所以要刺杀嘉庆,是因为做了两个梦,他按照自己的思维把两个梦结合起来,发现自己本应该不能如此穷困。于是,他开始愤恨满清统治的压榨,才舍身潜入皇宫,准备刺杀嘉靖。想不到被当场活捉了。

十年后,也就是嘉庆十八年(1813年)九月,嘉庆北去木兰狩猎准备返回时,京郊林清领导的一支天理教农民武装,决定乘清朝的王公大臣外出迎接嘉庆回宫,宫中空虚之日,攻占皇宫。9月14日,这群农民扮成商贩,暗藏武器,混进京城,和皇宫内的部分太监取得联系后,于15日中午亮出家伙,冲入西华门,沿皇道直扑隆宗门。皇宫护卫军慌忙关闭大门。这群农民见大门太高,又转从养心门对面南墙外,攀援树木,爬上墙头。被皇次子珉宁率领清军用火枪击败。这件事后,嘉庆更加魂不附体,下令将宫内树木全部伐掉。以防止再有人从树上爬进来。这是一次把大内搅得天翻地覆的农民武装暴动,它给了后来诸多农民一种希望:皇宫是很容易进去的,至于出来与否,就要看老天是否眷顾了。

一个平民百姓行刺皇帝、几十人的农民军就打进宫廷,这是嘉庆颤抖着发出来的“汉唐宋明未有之事”。由此可知,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当时的阶级矛盾已经尖锐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了。在平定了天理教农民武装后,嘉庆颁布“罪已诏”,在自怨自艾之后,少不了对“诸臣”告诫一番。但这些话在“诸臣”那里很可能起到了放屁的作用。“诸臣”们依旧贪赃枉法,逼迫着农民刺皇帝,攻皇宫。

这件事的7年后,也就是1820年七月,嘉庆再次去木兰游猎,驻于避暑山庄。大概是7年前的那件事依旧在他脑袋里起作用,他开始头痛发热,不久,病情开始严重。嘉庆暗叫不好,连忙宣召大臣赛冲阿、托津等入室,宣布立即传位于皇次子珉宁,25日,他终于死在了避暑山庄。

3、贪污何以解决不了

从清朝诸帝来看,嘉庆是对贪污最恨之入骨的一位皇帝。这大概缘于他老子的宠臣和坤,当初,在乾隆为太上皇的四年时间里,和坤与他的关系十分微妙。狡猾的和坤自然知道这个新皇帝对自己肯定没有什么好感。但多年来的贪污习性使他有了惯性,在乾隆已经退居二线的时候,他依然不知自我反省,依旧贪财如昨。嘉庆如何能忍受的了这样一个帝国蛀虫?

况且,早在嘉庆三年,白莲教首领王三槐在北京受审时的供词中提到了四个字,就是我们所熟悉的“官逼民反”。如你所知道的,一个统治者听到这四个字该有多么的惊慌。这是一种对统治者彻底失去信心的话,嘉庆深深明白,所谓“官逼民反”,是官员逼着百姓吃不上饭,只能造反。鉴于此,他亲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和坤赐死,将其家产充公。

在他执政时期内,曾一再地发布整饬吏治的谕旨,对“惩贪倡廉”的问题十分重视。嘉庆一朝,被处置的大官很多,而这些人都是因为犯贪污罪被惩处的。湖南布政使郑源(王+寿)与乾隆朝大贪官王掸望齐名。他勒索下属、贪赃枉法,家里仅所养歌伎就打三百多人。被查抄后,处以斩刑。嘉庆在上谕中告诫其他官员道:“你们可以养歌伎,但绝对不能用百姓的钱。我知道天下还有许多个郑源(王+寿),倘若叫我得知,必不饶恕。”

接着,云贵总督、漕运总督富纲因贪污被判处“绞监候”。贪污而不知悔改的云南巡抚伊桑阿被判处“绞立决”。另外,一向以爱民为本的嘉庆对贪暴之官更是严惩。武昌府同知常丹葵其人既贪且暴.他藉口抓捕白莲教首刘之协,对百姓肆意勒索,乃至连累无辜者达数千人。一旦被他认为是白莲教徒,就是严刑拷打。

当时的御史谷际歧在上疏中谈到此瘪三时说,“按名取结,纳钱释放,少得供据,立与惨刑,至以铁钉钉人壁上,或铁锤排击多人。情介疑似,则解省城。每船载一二百人,饥寒就毙,浮尸江上。”嘉庆趁势抓住此案,严惩常丹葵。他想做到“惩一儆众”从而来抑制地方官的贪暴。凡此种种,都可以看出嘉庆“反贪”的决心和力度。

但是,历史告诉我们,终嘉庆一朝,贪污问题不仅没有解决,甚至更加严重。用唯物主义历史学家的话来讲就是:任何一个封建皇朝都不可能解决贪污问题,因为这是阶级性决定的。但这种堂堂大言似乎狗屁用也没有。嘉庆之所以惩治不了腐败,原因有两个。第一个是他本人,这个人,好听一点来讲是个面慈心软,难听一点来讲,他的仁只不过是妇人之仁。

他的祖宗康熙在惩治腐败上以“柔”为基本方针,在惩治腐败的基础上加大力度倡导廉洁。于是康熙一朝有无数个清廉之官。他的另一个祖宗雍正在惩治腐败上是以“严”为基本思想。抓住贪官本人要杀,其他有牵连的也一并杀。而我们看看嘉庆,从他处理贪官和坤一事上,就可以看出,他很“软”。按照当时的积习已久的贪污风气,就应该将与和坤但凡有一点关系的人全部杀掉,甚至可以株连九族,一点都不过分。但他却只惩处了和坤本人。这如何能起到震慑作用?在后来的几个案子中,一旦涉及人过多,嘉庆就于心不忍了,只对犯罪本人进行惩处,其他有牵连的人或是小罚一下,或是告诫。这对于那些瘪三贪官们有个屁用!

另外,上面所举案子中的主角,对当时的贪污官员来讲,不过是九牛一毛。嘉庆过多的还是以劝戒或者是写诗骂为主,惩处为辅。有大臣洪亮吉针对当时的贪污风气给他出主意说,首先应该效法您祖宗(雍正),杀!等起到作用后,再效法您另一个祖宗(康熙),宽以待官。这样才能起到作用。

嘉庆大怒,大骂洪亮吉,你懂个屁!

很好!你懂!

你认为对于贪官——这群只要棺材里有钱都敢钻进去贪污的瘪三们劝诫,就能让他们痛改前非吗?你认为他们在吸尽了老百姓的血后会适可而止吗?

他们不会的,对付这些人的唯一办法就是杀,最好是能诛其十族,但凡跟他们有点来往的人就全家诛灭。所谓仁慈对这些贪官来讲,只是对牛弹琴。

过多的仁慈则是懦弱,则是愚蠢。嘉庆本人的愚蠢再加上第二个原因——当时清朝官员的制度问题,就决定了贪污绝不可能被制止。

按照清朝官员的制度,旅差、办公费用和幕客、随从的报酬,基本上是官员自己出钱,正常的薪俸、养廉银根本就不足以维持公务运作和官员家族豪侈的生活。所以,大多数官员“只好”通过各种名目获得额外收入,这已成为整个官僚机器必不可少的润滑剂。

但是,在那时,“千里为官只为财”,官员们取得额外收入,不会满足于弥补公务支出,对金钱的追求则是“多多益善”。当贪赃枉法已经变得不再无耻,从而成为一种规则、制度,甚至是习惯时,皇帝的一首诗、几句骂娘、几份圣旨已经毫无用处了。从历史可知,嘉庆帝的骂贪官诗并没有骂出澄清的吏治,也不能阻止“天下大乱”的发生。

他死后,清朝彻底地崩溃下去,想要有明朝张居正对大明的中兴,在满清,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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