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军阀,首先应该知道什么才是军阀。他必须满足三个条件:一、对于中央政府有极大的离心力。包括不受节制,任意扩张和充分的人事任命权。二、据地自雄。包括占据一定区域之土地,拥兵自卫和地方财政的任意搜别支配。三、军事行动为个人目的,而非为国家利益,或中央政策。包括地方领袖间的攻伐,对弱小的兼并和对外国的勾结与妥协。总之,军阀统治的实质,已经不是分权,而是分裂。
综观苗沛霖的一生,他的所作所为就是一个军阀,不但是一个军阀,而是一个墙头草。他活跃在19世纪60年代,在那个时代,清朝政府正在镇压各地农民起义,他的出现完全是历史的产物。
1、一个书生的从军路
苗沛霖,字雨三,安徽风台人,生于嘉庆年间。“少负意气”,“倜傥有大志”,年过三十,考取了秀才。谁知却没有捞到一官半职,失望、愤懑、牢骚满腹,终于沦为“对社会极端不满”一类。
其《秋宵独坐》一诗写道:手披残简对青灯,独坐搴帏数列星;六幅屏开秋黯黯,一堂虫语夜冥冥。杜鹃啼血霜华白,魑魅窥人灯火青;我自横刀向天笑,此生休再误穷经。
在这首诗里有一句是我们很熟悉的,当初谭嗣同在狱中以己血写成“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一千古名句,而却有半句是抄袭苗沛霖的。
虽然,他对当时自己的处境很不满意,但为了生存,也只好到六安教个蒙学。就是这样,还是“不足自赡”。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怀才不遇。
但机会在不久以后就来了,捻军起义后不久,他跑到了皖北雉河集投靠了张乐行。当时的皖北,受地理和交通条件的限制,比较闭塞,教育落后,所以捻军中的知识分子屈指可数。苗沛霖这个秀才,到了捻军中自然受到重视,张乐行刮目相看,信任有加,让他在幕中充当“红笔事业”,为之运筹帷幄。
呆了一段时间后,这位苗秀才发现张乐行只是一卤莽武夫。自己这样一才人怎么能居于武夫之下?就做了一首诗,然后跑到清寿州知州金光筋那里,请求团练乡勇,自为练总。可是“光筋忽之、不许。沛霖快快返,萌逆志……”
他写的那首诗如下:
故园东望草离离,战垒连珠卷画旗;乘势欲吞狼虎肉,借刀争剥牛马皮。知兵乱世原非福,老死寒窗岂算奇?为鳖为鳌终不免,不如大海作蛟螭。
韵压得很准,正如他筹办乡勇的事业一样地准,一样地顺利。他发展乡勇的顺利还要感谢捻军。1856年夏,捻军兵至风台,把那一带的土豪劣绅及团练打得落花流水,无以藏身。苗沛霖随即打起“御捻”的旗号,纠集残兵败勇对抗捻军,屡屡得胜。于是,“藉团练名,聚党蓄众,有不附者辄杀之。或攻击以取其粮,远近畏慑,无不求附,附者领旗以别于官,不二年而风、颖敛百里间尽属苗矣。”
到了1857年,苗便成为“名震两淮”的地方实力派。在所控制的地区内,不仅捻军、太平军不能涉足,连清政府的统治也几名存实亡。《凤台县志·兵事》说,“生杀予夺取决于沛霖,官为守府而已。”从这个时候,苗沛霖的势力已成了割据之势。这段时期,清军与捻军、太平军正进行正阳关争夺战,苗这股势力的出现已造成后顾之忧。为保证战役的顺利进行,清廷对苗采取了“招抚”的政策。是年11月,在皖督师的清钦差大巨胜保对其进行了招抚,“加以温语,使击贼”。“沛霖以利为官用,以济共私”,乃欣然就抚,表示愿协助清军对付捻军和太平军。胜保遂“录沛霖为门下士”,与之结为师生。在胜保的影响和保奏下,消廷从1857年11月到l860年10月,先后12次为其加官,最后升至四川川北道加布政使衔,督办皖北团练。随着其势力的扩大,他自己的野心逐渐膨胀起来,“动以淮南称王为词”,所属亦到处张扬“我家老先生他日之皇帝也”。
2、称王安徽
1860年,苗沛霖正式确立了淮上割据的局面,自称“河北天顺王”,为拓展地盘,他开始了他的抗击朝廷的运动。
他的第一步就是夺取寿州,苗沛霖在寿州呆过,他深知想要做大,就必要得到这块地方。据县志载,寿州,“城枕淮(河)、淝(水),阻水为固”,地势极为险要,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城北,是淝水之战的古战场八公山;西北有峡石山夹淮为险,再加上“寿故繁庶,富家大贾务厚藏”,既得地势,又可尽商贾之利。同时,省城安庆掌握在太平军手里,庐州要地亦为陈玉成所踞,寿州实际上成了当时安徽省的统治中心,其战略意义可想而知。
为了夺取寿州、1860年12月12日,苗沛霖使李学曾、郭洪波、谢贯斗、傅家瑞、李双勤等七人赴寿州内应,但却走漏风声,七人尽被寿州徐立壮诛杀。此即所谓“寿州擅杀案”。
案发后,“苗衔之次骨,骤率水陆数万犯城”,扬言要杀死徐立壮,为李学曾等其人报仇。而苗深知,要想攻取寿州,必须要处理好与宿敌太平军和捻军的关系,接触后顾之忧,因此,当他公开打起抗清旗号时,便确立了“连和”太平军、捻军的策略方针。寿州围城不久,苗沛霖即派属下到定远与张乐行、龚德树捻军达成“谅解”,又派得力干将朱鑫、陆长华赴庐州与陈玉成部太平军言和,要求与之协同作战,共同进行抗清运动,并且表示,苗家军愿蓄发、受印信、奉太平天国正朔。陈玉成遂派遣辛大刚、赵大治等将领赴苗家老寨与之会议,筹商抗清事宜。苗家军部分蓄发,苗沛霖本人也接受了太平天国“奏王”的封号。
1861年10月30日,寿州被攻下。接着,苗沛霖又与太平军、捻军进攻皖北重镇颖州,攻下颖州不久,清军云集皖北,特别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湘军,更让苗沛霖害怕。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老师胜保来了。胜保上奏朝廷为其开脱,苗“死心塌地”地倒戈,与清军联合将太平军和捻军赶出了颖州。随即,苗派人前往庐州,对驻守在那里的陈玉成说,“凤颖二府形胜可据,诸乡寨练丁皆习战守,足备征调。”陈玉成相信了,“奔苗沛霖于下蔡,欲与同拒官兵”。于是,被苗活捉。
苗因此立大功,被胜保在递给朝廷的奏折中说成是“前罪”可“宽”。苗沛霖本以为自己安枕无忧了,想不到,庐州攻克不久,清廷就改派湘军陆师大将李续宜为钦差大臣督办安徽军务,而将胜保调离安徽,令其前往陕西镇压回民叛乱。
当时,湘军在苗沛霖问题上的主张就是“剿灭”。在湘军的进逼下,苗沛霖不得不撤出正阳,继之又撤离寿州。这样,整个淮河流域尽在湘军怀里,苗成了待宰的羔羊。
而在这个时候,湘军并没有与苗家军有正面的冲突。因为当时太平军、捻军的势力还存在,湘军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先剿群捻”上了。
3、败者为寇
清廷似乎是准备了很久,并制定了一完备计划,让当时的铁帽子王僧格林沁去执行。僧格林沁先是让其“将练归弄”,不然,讨之。苗沛霖当然不干,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苗家军,你说解散去种地就种地?你们狗屁湘军到安徽来充什么鸟?
在散练归农之日,苗大会所属,“定议复叛”,谓“我辈所为,终难免死,不如先发制人”。并且“公出伪示,而备述苗之功绩,不被录用……大众不服,公起义兵云云”。于是,第二次掀起了大规模的抗清运动。
从那年五月起,苗家军在滨淮要地上与湘军进行了大规模武装接触。十一月,湘军与僧格林沁所率领的八旗军合二为一,苗沛霖势渐不支。12月6日,蒙城一战,苗家军攻蒙之师全军覆没。
至于苗沛霖是怎么死的,在《湘军志·临淮篇》和印鸾章的《清鉴纲目》(卷2)中可以找到答案。薛福成在《庸庵续编》中详细地叙述了苗之死因。
“……(陈)玉成既死。亲兵三干旨降于沛霖致死力。沛霖以是益横……明年……科尔沁亲王督大军南下。以总陈国瑞为先锋……破沛霖数垒……亲兵三千相与谋曰,‘我辈故英王旧部也。苗先生易其诈,诱杀我英王。复以威胁我,使为之用,是苗先生乃吾仇也。我辈何苦为之尽力。卒令自就死地?孰与报仇雪耻以迢爵赏而后死乎。’一夕。沛霖登营墙有所指挥,亲兵万人掖以赴之。外挺矛刺之,陨,报詹启纶不信,拒之。迟明,报王万清,万青往验之,信,其首迎献于王。淮南北练党闻沛霖死,数百里间皆启城寨降。王嘉王万青之功,奏赏黄马褂。万青怨二亲兵之分其功也,殆之以灭口。还至高邮,暴病以卒.人谓二亲兵为祟云。”
据说,陈玉成在被捕后,对苗的侄子骂道:“尔权真是无赖小人!墙头一棵草,风吹二面倒;龙胜帮龙,虎胜帮虎,将来连一贼名也落不着……”
这位太平军的首领果然没有说错,苗沛霖的确以后“连一贼名也落不着”。他联合太平军,又出卖太平军;联合捻军,又出卖捻军;反清、降清、又反清;最后身败名裂,处处不落好。费正清在《剑桥中国晚清史》中称苗沛霖是“一个毫无原则的武夫”。但这话颇不敢让人苟同。其实,他只是没有做大而已,看看历史上的那些成功的割据一方的军阀,其品德上还不如他呢!成者王侯败者贼,这是中国历来评价人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