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南书事
会昌(唐武宗李炎年号,841—846)末年,居住在西北地区的党项族为反抗唐边将的掠夺和枉杀,起兵造反,先后攻陷邠宁、盐州、界城堡等地,战事一直延续到大中五年。唐宣宗大中二年(848),诗人由桂州北归,途经荆襄地区时,听说战事再度吃紧,有感而发,写下此诗。汉南:汉水以南,指荆襄(今湖北中部)地区。书事:纪事。
西师万众几时回?哀痛天书近已裁。
文吏何曾重刀笔?将军犹自舞轮台。
几时拓土成王道?从古穷兵是祸胎。
陛下好生千万寿,玉楼长御白云杯。
西师万众几时回?哀痛天书近已裁——这两句是说:数万西征之师什么时候回来呢?天子悔恨西征的诏书近期已经下达了。西师:西征之师,指唐王朝西征党项的军队。哀痛天书:汉武帝长期用兵西域,国库空虚,士卒死散,晚年下轮台罪己诏,深陈悔意。《汉书·西域传》:“上乃下诏,陈既往之悔,曰:‘轮台西于车师千馀里,乃者贰师败,军士死略离散,悲痛常在朕心。今请远田轮台,欲起亭隧,是扰劳天下也,朕不忍闻。’”裁:裁定,制作。
文吏何曾重刀笔?将军犹自舞轮台——这两句是说:擅长治民的文官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致使那些武将在西北边地耀武扬威。文吏、刀笔:系“刀笔吏”的拆用。刀笔吏指文臣。轮台:古国名,在今新疆轮台以南,汉武帝时将军李广利攻灭轮台,在此屯田设防。这里借指西北边地。
几时拓土成王道?从古穷兵是祸胎——这两句是说:什么时候能通过开拓疆土的战争而实现以仁义治天下的王道?从古到今,穷兵黩武的战争都埋下了祸乱之根。拓土:开拓疆土。王道:指君王以仁义治天下的政策。这里指安抚边地、少数民族的柔远政策。祸胎:祸根。
陛下好生千万寿,玉楼长御白云杯——这两句是说:如果陛下体恤百姓的话,便可以得到神人的佑护,并享有长生之寿。好(hào)生:爱护生灵,此指体恤百姓。千万:千秋万岁的省称。玉楼:传说中神仙的住所,在昆仑山。这里代指皇宫。御:用。白云杯:仙人用的酒杯。《穆天子传》:“天子觞西王母于瑶池之上,西王母为天子谣曰:‘白云在天,山陵自出。’”此祝唐宣宗长寿之辞。
这是首抒写时事的诗。首句沉痛,直接表明诗人对滥用武力的批评态度。次句运典,言宣宗对用兵镇压党项的悔意。三四句直切时弊,以文官不受重用衬托边地悍将的纵暴。五六句正论开边拓土不是长治久安的“王道”,斥责穷兵黩武给国家制造祸乱。尾二句规劝宣宗体恤百姓,用语极为委婉,以“白云杯”作结,将宣宗的长寿同“好生”联系在一起,颂圣的套话之中不乏讽谕之意。
赠田叟
作于唐宣宗大中二年(848)。
荷衰翁似有情,相逢携手绕村行。
烧晓映远山色,伐树暝传深谷声。
鸥鸟忘机翻浃洽,交亲得路昧平生。
抚躬道直诚感激,在野无贤心自惊。
荷衰翁似有情,相逢携手绕村行——这两句是说:扛着农具的老翁好像挺重情谊的,与我萍水相逢,便拉着我的手绕着村子走了一圈。荷:扛。(diào):古代锄草用的农具。
烧畲晓映远山色,伐树暝传深谷声——这两句是说:早晨,田地里草木焚烧的火光映照着远处的山色;傍晚,砍伐树木的声音回荡在深谷中。畲(shē):焚烧田地里的草木,用草木灰作肥料的耕田方法。这样耕种的田地叫畲田。
鸥鸟忘机翻浃洽,交亲得路昧平生——这两句是说:和素昧平生、全无心机的田叟反而能融洽相处,昔日亲近的朋友,如今成了显贵后看见我却形同陌路。鸥鸟:这里指田叟。忘机:泯除心机。机,心机。《列子·黄帝》中说:海上有一人,每旦从鸥鸟游,鸥之从者百数,其父令取来,鸥鸟舞而不下。翻:同“反”,反而。浃洽:融洽、和洽。交亲:亲友,指令狐等人。得路:得到晋升机会。
抚躬道直诚感激,在野无贤心自惊——这两句是说:反躬自问,田叟真是正直而有道义的人,我因此感激不已。然而,那些权贵们却说乡野中没有贤良的人,这种说法真是让人心惊。
人生相交,最可恨的是无情。蹇促时相互依傍,一旦得意,便视旧友为陌路。相形之下,乡野老叟全无心机的融洽相处是极为难得的。结句“在野无贤心自惊”是全诗的诗眼所系。联系诗人的经历,感想可谓深致。
梦令狐学士
作于唐宣宗大中二年(848)。令狐学士:指令狐。
山驿荒凉白竹扉,残灯向晓梦清晖。
右银台路雪三尺,凤诏裁成当直归。
山驿荒凉白竹扉,残灯向晓梦清晖——这两句是说:山中的驿站十分荒凉,用白竹制作的大门里面也冷冷清清;即将燃尽的灯火一直照到天明,在睡梦中见到了清晨的阳光。山驿:山中的驿站。
右银台路雪三尺,凤诏裁成当直归——这两句是说:通向右银台的路上,积雪足有三尺深,待皇上圣旨裁定,令狐学士完成值班的任务踏雪归来。右银台:此指翰林院。《旧唐书·职官志》:“翰林院在大明宫右银台门内。王者一日万机,军国多务,深谋密诏皆从中出。翰林学士得选者,文士为荣。例置学士六人,择年深德重者一人为承旨,独承密命。贞元以后,为学士承旨者,多至宰相焉。”凤诏:指皇帝下达的诏书。晋·陆《邺中记》:“石季龙与皇后在观上,为诏书五色纸,著凤口中,凤既衔诏,侍人放数百丈绯绳,辘轳回转,凤凰飞下,谓之凤诏。凤凰以木作之,五色漆画,脚皆用金。”当直:当值,值班。
失意之人梦见得意之人。原是同学旧游,如今境遇却形同天壤:一个在荒山驿馆之中,苦捱馀生;一个在天子身边,颇受器重。两相对比,诗人的感慨油然而生。
韩碑
此诗似作于唐宣宗大中(847—860)初年。韩碑:指韩愈作的《平淮西碑》。讨伐淮西叛藩吴元济的战争持久不下,元和十二年(817)七月,宰相裴度亲临前线,同年的冬天,李愬入蔡州擒吴元济。淮西平定后,宪宗诏令韩愈撰《平淮西碑》,以刻石纪功。碑文记事客观,论功分明,着重颂扬了宪宗与裴度的历史功绩,同时也突出了李愬智擒吴元济的事迹。李愬见碑文后不满,以为功在裴度之上,上诉皇帝争功。诏令磨平韩碑,命段文昌重新撰写。段碑多叙写李愬之功。现两碑文并存于世。李商隐写此诗为韩碑大鸣不平,实为别有寄托。
元和天子神武姿,彼何人哉轩与羲。
誓将上雪列圣耻,坐法宫中朝四夷。
淮西有贼五十载,封狼生生罴。
不据山河据平地,长戈利矛日可麾。
帝得圣相相曰度,贼斫不死神扶持。
腰悬相印作都统,阴风惨淡天王旗。
武古通作牙爪,仪曹外郎载笔随。
行军司马智且勇,十四万众犹虎貔。
入蔡缚贼献太庙,功无与让恩不訾。
帝曰汝度功第一,汝从事愈宜为辞。
愈拜稽首蹈且舞,金石刻画臣能为。
古者世称大手笔,此事不系于职司。
当仁自古有不让,言讫屡颔天子颐。
公退斋戒坐小,濡染大笔何淋漓。
点窜尧典舜典字,涂改清庙生民诗。
文成破体书在纸,清晨再拜铺丹墀。
表曰臣愈昧死上,咏神圣功书之碑。
碑高三丈字如斗,负以灵鳌蟠以螭。
句奇语重喻者少,谗之天子言其私。
长绳百尺拽碑倒,粗砂大石相磨治。
公之斯文若元气,先时已入人肝脾。
汤盘孔鼎有述作,今无其器存其辞。
呜呼圣皇及圣相,相与仞赫流淳熙。
公之斯文不示后,曷与三五相攀追?
愿书万本诵万过,口角流沫右手胝。
传之七十有三代,以为封禅玉检明堂基。
元和天子神武姿,彼何人哉轩与羲——这两句是说:唐宪宗效法三皇五帝,要完成恢复大业。元和天子:唐宪宗李纯。元和:唐宪宗的年号(806—820)。神武:《旧唐书·宪宗纪》:“宪宗圣神章武。”这里简称“神武”,是用其谥号。姿:指气概。唐宪宗在位时,先后讨平剑南、镇海、淮西、淄青等地叛藩,素有“中兴”的美誉。彼:他们,指句中的轩与羲。轩与羲:代指三皇五帝。轩,轩辕氏黄帝,传说中统一华夏的圣王。羲,伏羲氏太昊,传说中的中华文明初祖。
誓将上雪列圣耻,坐法宫中朝四夷——这两句是说:发誓将雪洗列朝先圣因国势不振、藩镇叛乱而蒙受的耻辱,端坐法宫之中使四方的外族来朝拜称臣。列圣耻:指玄、肃、代、德、顺等朝皇帝因国势不振、藩镇叛乱而蒙受的耻辱。法宫:皇帝处理朝政的正殿。朝四夷:使四周的外族来朝拜称臣。夷,泛指边远的游牧民族。
淮西有贼五十载,封狼生亚亚生罴——这两句是说:淮西藩镇违抗朝廷自行其是已五十年了,叛藩越来越残暴,势力越来越膨胀。淮西:指唐彰义军节度使所辖的蔡、申、光三州二十县,地处今河南东南部信阳、汝南、潢川一带。有贼五十载:指淮西藩镇违抗朝廷自行其是已五十年了。此据韩愈《平淮西碑序》“蔡帅之不廷授(由朝廷任命),于今五十年”一语。封狼:大狼。亚(chū):一种外貌似狸的猛兽。罴(pí):棕熊,猛憨多力。这里以兽性的越来越凶猛、体形越来越大,喻叛藩越来越残暴,势力越来越膨胀。
不据山河据平地,长戈利矛日可麾——这两句是说:淮西叛镇割据平原沃野,自恃武器精良,气焰十分嚣张。日可麾(huī):《淮南子·览冥训》:“鲁阳公与韩构战酣,日暮,援戈而挥之,日为之反三舍。”此处言叛军气焰嚣张。麾:同“挥”。以上为全诗的第一段,总写唐宪宗下决心平定叛藩的缘由。
帝得圣相相曰度,贼斫不死神扶持——这两句是说:君主得到名叫裴度的良相,裴度被人行刺而未死是因为有神的护佑。圣相:原注曰,《晏子春秋》:“仲尼,圣相也。”度:指裴度,唐宪宗元和十年(815)任宰相,为维护中央集权,力主削藩。斫(zhuó):砍。扶持:保佑。讨伐淮西叛镇从元和九年开始,成德镇王承宗、淄青镇李师道几次上表请求赦免吴元济,唐宪宗不许。次年六月,李师道派刺客暗杀了主战的宰相武元衡,当时任御史中丞的裴度遇刺受伤。刺客以为死,逃走。之后,裴度拜为宰相。本句所言指此事。
腰悬相印作都统,阴风惨淡天王旗——这两句是说:裴度腰悬相印,出任总领各路兵马的统帅;出征时,阵阵阴风翻卷起皇帝的旗帜。都统:总领各路兵马的统帅。因淮西战事长期胶着,元和十二年七月,裴度自请赴前线督战,诏以裴度守宰相衔充淮西宣慰招讨处置使。因韩弘已领都统,裴度辞“招讨”之名,实行都统之权。阴风惨淡:形容裴度出征时森严肃杀的气氛。天王旗:皇帝的旗帜。裴度赴淮西时,宪宗诏命以神策军(皇帝的禁卫军)三百骑卫从,并亲至通化门送行,以示器重和寄予厚望。
愬武古通作牙爪,仪曹外郎载笔随——这两句是说:李愬、韩公武、李道古和李文通作为其麾下战将,礼部员外郎执掌书记。愬(sù):指李愬,名将李晟之子。元和十一年,充随、唐、邓节度使,讨伐吴元济。武:指韩公武。元和十年九月,任宣武节度使韩弘为淮西诸军行营都统。韩弘是个半割据者,不愿淮西镇被灭,被任为统帅后不离汴州治所,仅派其子韩公武率三千人马隶属李光颜军。古:指李道古。元和十一年,充鄂、岳、蕲、安、黄团练使。通:指李文通,元和九年,以李文通为寿州团练使。牙爪:即爪牙,喻武臣。仪曹外郎:礼部员外郎。仪曹,唐代对礼部郎官的称呼。裴度出征时,以礼部员外郎李宗闵等掌书记,故说“载笔随”。
行军司马智且勇,十四万众犹虎貔——这两句是说:行军司马韩愈十分机智和勇敢,十四万士卒犹如猛虎貔貅,猛扑叛军。行军司马:唐代的将帅及节度使出征时下设行军司马,参预军事。裴度出征时,韩愈兼御史中丞、充行军司马。韩愈曾向裴度建议自领兵五千,间道入取吴元济,裴度不同意。后来,李愬奇袭蔡州成功,裴度始叹服韩愈的计谋。貔(pí):貔貅(xiū),一种猛兽。
入蔡缚贼献太庙,功无与让恩不訾——这两句是说:李愬攻入蔡州城活捉吴元济后,将吴元济送至长安,献于太庙。裴度的功劳无人可及,所得恩赏也难以估量。蔡:蔡州(今河南汝南),吴元济的老巢。太庙:皇帝的宗庙。元和十二年十月十一日,李愬雪夜袭蔡州,活捉吴元济。送至长安,献于太庙后斩首。本句指此。功无与让:功劳不可以推让,意为功劳无人可及。恩不訾(zī):赏赐之多,难以计量。訾,量,计算。在平叛的过程中,裴度既能运筹决策于前,又能亲临前线督师,奏请取消监军的宦官,因号令统一,士气大振。元和十三年二月,以裴度平淮西功,加金紫光禄大夫、弘文馆大学士,赐勋上柱国,封晋国公。以上为第二段,概写裴度临危受命,取得平定叛藩的胜利。
帝曰汝度功第一,汝从事愈宜为辞——这两句是说:皇帝说,裴度功劳第一;行军司马韩愈应该撰写碑文记述将士功德。从事:汉代将军下设从事中郎二人,参预谋划。这里指任行军司马的韩愈。宜:应该。为辞:作文章,指撰写碑文记述功德。
愈拜稽首蹈且舞,金石刻画臣能为——这两句是说:韩愈下拜叩头谢恩,高兴得手舞足蹈,对唐宪宗说,撰写碑文这件事我能够胜任。稽首:叩头。蹈且舞:手舞足蹈。此句写韩愈听到唐宪宗令他撰《平淮西碑》后,忙叩头谢恩,心中得意万分。金石刻画:原指在钟鼎、碑碣上刻写或刻画,这里指撰写碑文。
古者世称大手笔,此事不系于职司——这两句是说:自古以来人们就认为,世称“大手笔”的好文章不牵涉到那些专管草拟诏命、文件的官员。言外之意,像纪平淮西叛藩这样重要的文章,应另找适合的人选。大手笔:这里指文情并茂的好文章。职司:指主管其事的官员。这里具体指朝廷中专掌撰拟诏命、起草文件的官吏,如翰林学士等。
当仁自古有不让,言讫屡颔天子颐——这两句是说:遇到分内的事,自古贤士都是不会退让的,此话说完后,皇帝频频点头表示赞同。当仁不让:《论语·卫灵公》:“子曰:‘当仁不让于师。’”意为以仁为己任。后泛指遇到应该做的事情主动去做,绝不推诿。韩愈当时任刑部侍郎,撰写碑文非其本职。因唐宪宗特命,故有此说。颔:作动词用,点头。颐:下巴。“颔颐”指点头表示赞成。以上为第三段,写韩愈奉命撰写纪平淮西叛藩的文章。
公退斋戒坐小,濡染大笔何淋漓——这两句是说:韩公退朝后,斋戒沐浴,独居小室,濡染大笔,笔墨酣畅,挥洒自如。公:对韩愈的尊称。斋戒:古代举行祭祀等重大典礼前,要独居一室,素食、沐浴,以表示诚敬。这里用来形容韩愈撰碑文的严肃慎重。小:小阁。濡染:润湿。淋漓:形容笔墨酣畅、挥洒自如的样子。
点窜尧典舜典字,涂改清庙生民诗——这两句是说:变换《尧典》、《舜典》中的字句,修改加工《清庙》、《生民》等诗篇,力求行文的古雅。点窜:修改和加工的意思。点,涂改;窜,增添。《尧典》、《舜典》:古文《尚书》中的篇目,在今文《尚书》中,《尧典》和《舜典》合为一篇,名为《尧典》。古人认为,《尚书》是先王传下来的政典,是统治大法。《清庙》:《诗经》中的篇目,属《周颂》。《生民》:《诗经》中的篇目,属《大雅》。《诗经》是儒家的经典。两句言写作中精心推敲和修改。
文成破体书在纸,清晨再拜铺丹墀——这两句是说:碑文完成后,以破体书法写在纸上,清晨上朝时,韩愈再三叩拜,将文章铺展在宫殿前的红漆台阶上。破体:书法的一种,由行书变出。书:写。丹墀(chí):宫殿前涂着红漆的台阶。墀,指宫殿台阶。
表曰臣愈昧死上,咏神圣功书之碑——这两句是说:奏表说,臣韩愈冒死向上进言,请将这篇歌颂朝廷神圣功业的文章刻写在石碑上。昧死上:冒死上言的省语,秦汉时群臣奏事,多用此语,以表示诚惶诚恐。昧死,冒死。咏:颂扬。书之碑:刻写在石碑上。
碑高三丈字如斗,负以灵鳌蟠以螭——这两句是说:石碑高达三丈,刻写在上面的字像斗一样大小,石碑由灵鳌背负着,碑的上端盘绕着螭龙。灵鳌:神龟,指负碑的龟形基座。蟠以螭(chī):指碑的上端刻着盘绕的螭龙。蟠,盘绕。螭,传说中的一种无角龙。以上为第四段,讲韩愈完成纪平淮西叛藩的文章后,镌刻于石碑之上。
句奇语重喻者少,谗之天子言其私——这两句是说:碑文文句新奇,用语庄重深刻,能理解的人很少。有人向皇帝进谗言,说韩愈有私心。句奇语重:文句新奇,用语庄重深刻。喻:明白、理解。谗:进谗言。私:有私心。《旧唐书·韩愈传》:“诏愈撰《平淮西碑》,其辞多叙裴度事。时先入蔡州擒吴元济,李愬功第一。愬不平之。愬妻(唐安公主女也)出入禁中,因诉碑辞不实。诏令磨愈文。宪宗命翰林学士段文昌重撰文勒石。”本句即指此事。
长绳百尺拽碑倒,粗砂大石相磨治——这两句是说:因此用长达百尺的绳子将碑拽倒,用粗砂石磨去碑上原有的文字,重刻新文。磨治:磨去碑上原有的文字,重刻新文。治,修治。
公之斯文若元气,先时已入人肝脾——这两句是说:韩公的这篇碑文如同天地元气,早已深入人心了。斯文:此文,指韩愈的《平淮西碑》。元气:精神、生气。入人肝脾:指深入人心。
汤盘孔鼎有述作,今无其器存其辞——这两句是说:汤盘孔鼎都刻有古人著述的文字,现在这些盘鼎虽然都不在了,但铭文依旧流传了下来。言外之意,韩碑虽被磨去了,但它的碑文依旧流传,绝不会丧失它的影响力。汤盘:传为商汤沐浴的盘,上刻铭文“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孔鼎:指正考父鼎,有铭文,正考父为孔子先祖。以上为第五段,述韩愈《平淮西碑》被磨去,段文昌奉命另撰碑文的情况。
呜呼圣皇及圣相,相与烜赫流淳熙——这两句是说:唐宪宗与裴度两人的事迹相互辉映,他们的正大光明之气流布世间。呜呼:叹词。圣皇:指唐宪宗。圣相:指裴度。烜(xuǎn)赫:声名或威望昭著。淳熙:正大光明。
公之斯文不示后,曷与三五相攀追——这两句是说:如果韩愈撰写的碑文不能留传后世,唐宪宗的伟业如何能同三皇五帝相比美呢?示后:传示后世。曷(hé):疑问代词,何,怎么。三五:三皇五帝。
愿书万本诵万过,口角流沫右手胝——这两句是说:我愿意将这篇碑文抄写一万份,诵读一万遍,直到口角流沫,翻书的右手生出老茧。书万过:抄写誊录文章一万份。过,次、遍。胝(zhī):生老茧。
传之七十有三代,以为封禅玉检明堂基——这两句是说:从古到今,得天下封禅泰山者共有七十二家,加上唐代共有七十三家。在这中间,韩碑可以用来作为唐代封禅的文书和明堂的基石。七十有三代:《史记·封禅书》:“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加上唐王朝为七十三。封禅:古代帝王祭告天地的隆重大典。在泰山上筑土为坛以祭天,报天之功,叫作“封”;在梁父(泰山下的小山)上辟基祭地,报地之功,叫作“禅”。玉检:玉制的石函盖,石函中藏放文书。明堂:皇帝宣明政教举行大典的地方。以上为最后一段,诗人直抒胸臆,表明赞扬韩愈碑文的态度。
韩碑、段碑在写法上各有侧重点,韩碑突出了裴度的功劳,将裴度视为可与孔子相比肩的“圣相”,段碑则突出了雪夜袭蔡州的李愬。从文采的角度看,韩碑明显地优于段碑;从立意上讲,韩碑将笔墨的重点放到了维护中央集权,警诫强藩的方面,与段碑突出李愬之功有明显的不同。事隔几十年,李商隐为何还要为韩碑张目呢?读义山诗不难发现,国家治乱在于任用贤相是他一贯的政治主张。韩碑颂扬圣君贤相,恰好容易引起义山的共鸣。更重要的是,韩碑更能从大处着眼。韩愈认为,国家的昌盛在于君臣相得,裴度作为一代宰相,为维护中央集权力主削藩,在战略上任用李愬,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正确的举措,李愬才可能有所作为。也正是因为韩碑能从维护国家统一的角度来认识裴度削藩之举,所以诗人才会高度赞赏韩碑。回顾义山生活的时代,藩镇割据较之于唐宪宗时已更加严重,即藩镇割据的肿瘤因不断地膨胀,已直接动摇了风雨飘摇中的唐王朝。社会伤乱之感以及维护中央集权的历史责任,自然使义山引韩愈为同调。因此,吊古实为伤今,乃是借他人酒杯浇自己胸中块垒。诗以叙事为主兼议论,在气盛言壮之中显示出大气磅礴之势。因是为韩愈张目,在作诗之法上,诗人有意学习韩诗奇崛险怪的笔法,力求新奇,在句法上有意不避虚字,以文为诗,全篇多用拗句、拗调,以此来创造硬朗峭拔的风格。这首诗,在义山诗中别具一格,既高古雄健,又酣畅淋漓。
骄儿诗
作于唐宣宗大中三年(849),是时,诗人居长安。骄儿:受宠爱的儿子。
衮师我骄儿,美秀乃无匹。
文葆未周,固已知六七。
四岁知姓名,眼不视梨栗。
交朋颇窥观,谓是丹穴物。
前朝尚器貌,流品方第一。
不然神仙姿,不尔燕鹤骨。
安得此相谓?欲慰衰朽质。
青春妍和月,朋戏浑甥侄。
绕堂复穿林,沸若金鼎溢。
门有长者来,造次请先出。
客前问所须,含意不吐实。
归来学客面,败秉爷笏。
或谑张飞胡,或笑邓艾吃。
豪鹰毛,猛马气佶傈。
截得青翤,骑走恣唐突。
忽复学参军,按声唤苍鹘。
又复纱灯旁,稽首礼夜佛。
仰鞭蛛网,俯首饮花蜜。
欲争蛱蝶轻,未谢柳絮疾。
阶前逢阿姊,六甲颇输失。
凝走弄香奁,拔脱金屈戌。
抱持多反倒,威怒不可律。
曲躬牵窗网,唾拭琴漆。
有时看临书,挺立不动膝。
古锦请裁衣,玉轴亦欲乞。
请爷书春胜,春胜宜春日。
芭蕉斜卷笺,辛夷低过笔。
爷昔好读书,恳苦自著述。
憔悴欲四十,无肉畏蚤虱。
儿慎勿学爷,读书求甲乙。
穰苴司马法,张良黄石术。
便为帝王师,不假更纤悉。
况今西与北,羌戎正狂悖。
诛赦两未成,将养如痼疾。
儿当速成大,探雏入虎穴。
当为万户侯,勿守一经帙。
衮师我骄儿,美秀乃无匹——这两句是说:衮师是我最宠爱的儿子,又漂亮又聪明,没人能比得上。衮(gǔn)师:李商隐儿子的名字。美秀:指外在形貌的俊美和内在才智的超人。无匹:无比。
文葆未周晬,固已知六七——这两句是说:衮师未满周岁尚在襁褓中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六”、“七”两个数字了。文葆:包裹婴儿的绣花包被。文,同“纹”。葆,同“褓”,裹婴儿的包被。周晬(zuì):周岁。晬,婴儿满百日或满一岁。
四岁知姓名,眼不视梨栗——这两句是说:四岁时就知道自己的名姓,不再贪馋地盯着梨栗之类的果品。表示衮师从小懂事,不贪吃。晋·陶渊明《责子》诗:“雍端年十三,不识六与七。通子垂九龄,但觅梨与栗。”以上四句反其意而用之。
交朋颇窥观,谓是丹穴物——这两句是说:往来的朋友都十分注意观察衮师的举动,预言他以后一定是人中的凤凰。丹穴物:指凤凰,喻出类拔萃的人。《山海经·南山经》:“丹穴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凰)。”
前朝尚器貌,流品方第一——这两句是说:如果是在重视人的风度、仪容、言谈举止的魏晋南北朝,那么,衮师一定是第一流的人物。前朝:指魏晋南北朝。当时士族注重门第,常针对士人的仪表风度、言行举止进行品评。尚:推崇。器貌:器宇、风度、仪表和容貌。流品:评定品级。方:将。
不然神仙姿,不尔燕鹤骨——这两句是说:他要不就是有神仙的风姿,要不就是有贵人的骨相。不然……不尔……:关联词,要不就是……要不就是……。燕鹤骨:燕颔(下巴)鹤骨,指骨相清奇,为贵人之相。上面五句是诗人的朋友赞赏衮师的话。
安得此相谓?欲慰衰朽质——这两句是说:衮师哪像他们说得那样呢?他们夸赞他不过是想安慰我这老朽无用的人罢了。此为诗人对朋友赞词的答话。以上为第一段,总写衮师小时候的不同凡响和朋友们对他的赞赏。
青春妍和月,朋戏浑甥侄——这两句是说:在美丽和煦的春日,孩子们一同玩耍嬉戏,不分舅甥叔侄的辈分。青春:春天。妍和月:美丽和煦的日子。浑:杂混。这句写衮师和甥侄们混在一起玩耍。
绕堂复穿林,沸若金鼎溢——这两句是说:孩子们玩耍,绕堂穿林,闹哄哄地就像开水从锅里翻滚出来一样。鼎:古代煮食物的器具,这里指锅。
门有长者来,造次请先出——这两句是说:门外有长者来访,急急忙忙地先出门迎客。造次:仓促,急忙。先出:指先出门外迎客。
客前问所须,含意不吐实——这两句是说:客人上前问他要什么,他却隐藏意愿不肯说出实情。须:同“需”。
归来学客面,败秉爷笏——这两句是说:送客归来,衮师破门而入,拿起父亲的手板,模仿客人的神情。(wéi)败:破门而入。,开门。笏(hù):古代官员上朝时拿的手板,用以记事。
或谑张飞胡,或笑邓艾吃——这两句是说:有时嘲笑客人长着像张飞那样的下巴,有时嘲笑客人像邓艾一样口吃。或:有时。谑(xuè):嘲笑。张飞:三国时蜀国著名将领。胡:本指鸟兽颔下的垂肉或皮囊。此指张飞的下巴像燕颔(燕子的下巴)那样。邓艾:三国时魏国著名将领。吃:口吃。
豪鹰毛,猛马气佶傈——这两句是说:衮师骑上竹马,有时像雄鹰展翅,有时像骏马奔驰。(zélì):山峰高耸的样子,这里形容豪鹰展翅而立的雄姿。佶傈(jílì):壮健的样子。
截得青,骑走恣唐突——这两句是说:砍下青竹子当竹马,衮师骑着它横冲直撞。(yúndāng):长在水边的大竹子。恣:肆意、任意。唐突:冲撞。以上四句写衮师骑上竹马,横冲直撞,或如雄鹰展翅,或如骏马奔腾。
忽复学参军,按声唤苍鹘——这两句是说:有时学做参军戏,压低了声音叫唤苍鹘。参军、苍鹘:古代参军戏中的两个角色,前者扮官员,后者扮穿破衣的仆从,靠滑稽的对话和动作引人发笑。按声:压低声音。
又复纱灯旁,稽首礼夜佛——这两句是说:又在灯笼旁边,学长辈夜间叩头拜佛。稽首:叩头。礼:拜。“归来”以下十二句,写衮师对各种生活事物的摹仿。
仰鞭蛛网,俯首饮花蜜——这两句是说:举鞭牵取蜘蛛网,低下头吸食花中的蜜汁。
欲争蛱蝶轻,未谢柳絮疾——这两句是说:衮师以追逐蛱蝶柳絮为戏,好像要跟它们比谁更轻捷一样。未谢:不让。
阶前逢阿姊,六甲颇输失——这两句是说:在门前的台阶上碰到他的姐姐,衮师与她玩“六甲”棋输了。六甲:即双陆,古代一种游戏,黑白两方各用六子赌胜负。
凝走弄香奁,拔脱金屈戌——这两句是说:硬要去拨弄阿姐的梳妆盒,把盒上的铰链都弄断了。凝走:硬要跑去。香奁(lián):古代妇女盛放梳妆用品的盒子。金屈戌:此指梳妆盒上的金属搭扣、铰链。
抱持多反倒,威怒不可律——这两句是说:衮师的姐姐抱开衮师,他却翻身倒地耍赖;姐姐对他威吓发怒也无法约束他。律:约束。
曲躬牵窗网,唾拭琴漆——这两句写衮师弯着身子牵取窗纱,把唾沫吐在琴的漆面上,用窗纱擦拭。曲躬:弯着身子。窗网:指窗棂上的网纱。(kè)唾:吐唾沫。
有时看临书,挺立不动膝——这两句是说:他有时临摹碑帖,笔直站立,一动不动。临书:临摹碑帖。这两句写衮师看临摹碑帖十分专心。
古锦请裁衣,玉轴亦欲乞——这两句是说:衮师爱好书卷,要求用家里的旧锦缎裁作书衣,看到卷轴也要索求。衣:指书衣,包书的布帛。玉轴:饰玉的卷轴,唐代写本多装裱为卷轴,下端装轴子可卷,轴上饰玉。
请爷书春胜,春胜宜春日——这两句是说:请求父亲书写春胜,并知道春胜上要写“宜春”的字样。书:写。春胜:春幡,祝春好的吉语,犹春联。
芭蕉斜卷笺,辛夷低过笔——这两句是说:斜卷的笺纸形如芭蕉叶,从下面递过来的笔像含苞待放的辛夷花。辛夷:木笔花,含苞未放时形状像毛笔头。此指毛笔。过:递。这两句写衮师递笔给父亲要求写春胜的情形。以上为第二段,具体描写骄儿各种稚气十足的活动和情态。
爷昔好读书,恳苦自著述——这两句是说:父亲我过去喜好读书,勤奋刻苦于著述作文。恳苦:勤奋刻苦。著述:指写文章。
憔悴欲四十,无肉畏蚤虱——这两句是说:如今快四十了,形容瘦削、憔悴,害怕蚤虱的叮咬。畏蚤虱:喻畏惧小人的攻讦指责。
儿慎勿学爷,读书求甲乙——这两句是说:孩子你要小心,别学你父亲,一定要好好读书,以求及第做官。慎:小心,有告诫之意。读书求甲乙:通过读书应举,以求及第做官。甲乙:唐代的科举制度规定,经、策全通为甲第;策通四、帖过四以上为乙第。
穰苴司马法,张良黄石术——这两句是说:你应该去学学司马穰苴的兵法以及张良得黄石公亲传的谋略。穰苴(rángjū):春秋时齐景公的将领,姓田,因曾任司马一职,人称司马穰苴。司马法:《司马穰苴兵法》的简称,据《史记·司马穰苴列传》:齐威王令人整理古司马兵法,因穰苴兵法附于其中,故称。张良黄石术:据《史记·留侯世家》:汉高祖开国谋臣张良年轻时,黄石公送给他一部《太公兵法》。黄石公对他说:“读此,则为王者师矣。”
便为帝王师,不假更纤悉——这两句是说: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成为帝王之师,不必依靠琐细纤微的知识生活了。假:凭借,依靠。纤悉:琐细。
况今西与北,羌戎正狂悖——这两句是说:何况如今西部和北方,羌戎反叛势力气焰嚣张。羌戎:古代中国西部的少数民族名称,这里指唐代后期经常侵扰中原的吐蕃、党项和回鹘等。狂悖(bèi):这里指气焰嚣张的叛乱。
诛赦两未成,将养如痼疾——这两句是说:无论讨伐还是安抚都不见成效,一贯的姑息迁就已经使之成为痼疾了。将养:将息调养,这里指姑息放纵。痼疾:经久难治的病。
儿当速成大,探雏入虎穴——这两句是说:孩子你快快长大,争取将来深入虎穴平叛,建立功勋。成大:成长,长大。雏:此指雏虎。这两句暗用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意。
当为万户侯,勿守一经帙——这两句是说:应当以军功博取万户侯的封赏,不要死守住一部经书。意思是那些死守经书,不能驰骋沙场、精忠报国的儒生是没出息的。万户侯:食邑万户(以一万户上交的赋税作为俸禄)的列侯。《史记·李广列传》:“文帝谓广曰: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经帙(zhì):指经书。帙,包书的套子。《汉书·韦贤传》:“邹、鲁谚曰:遗子黄金满,不如遗子一经。”以上为第三段,感慨自身的经历,对骄儿作训示。
诗汲取了左思《娇女诗》的养料,以“骄”为着眼点,既写孩子聪明过人、天真烂漫的种种生活情态;又暗示诗人对孩子的怜爱与娇宠,充满了亲情。第三段落尤为警策,诗人把大半生的感喟凝聚于笔端,对骄儿作出训示。对于读书人来说,科举是走向仕途、实现大济苍生之志的第一步,可作为文人,身世飘零,郁郁不得志,眼看外患侵扰而无力拯救国家,这就难怪诗人要告诫骄儿“当为万户侯,勿守一经帙”了。从另一层面讲,它又是诗人沉沦不遇的寄慨,透露着愤愤不平之气。
流莺
这是首托物咏怀、自伤身世的诗。可能作于唐宣宗大中三年(849)春。诗题取首二字。
流莺漂荡复参差,渡陌临流不自持。
巧啭岂能无本意?良辰未必有佳期。
风朝露夜阴晴里,万户千门开闭时。
曾苦伤春不忍听,凤城何处有花枝?
流莺漂荡复参差,渡陌临流不自持——这两句是说:流莺到处翱翔,飞越田间小路,飞近河流,不知该飞向哪个方向。流莺:即黄莺。流,谓其鸣叫声流转圆润。参差:长短不齐,这里指鸟飞翔时翅膀张合的形状。渡陌临流:飞越田间小路,飞近河流。不自持:不能自主,无法控制自己。
巧啭岂能无本意?良辰未必有佳期——这两句是说:流莺美妙圆转地啼叫怎能没有自己的用意呢?但即使是碰到良辰,也未必有好的机遇。巧啭(zhuàn):指莺啼美妙圆转。佳期:美好的期遇。
风朝露夜阴晴里,万户千门开闭时——这两句是说:无论是刮风的早晨、降露的夜晚,或者阴雨、晴朗的天气里,还是在千家万户开门活动、闭门休息时,流莺总是在不停地啼鸣。
曾苦伤春不忍听,凤城何处有花枝——这两句是说:自己曾为伤春而苦恼,因而不忍听流莺的哀啭悲啼。然而,放眼长安城中,哪儿能找到可供流莺栖息的花枝呢?凤城:秦都城咸阳,古称丹凤城。这里借指唐都城长安。
诗人以流莺自况,自伤身世。首联“漂荡”是理解全诗的关键,它象征着诗人飘忽无依的身世遭遇。颔联以“岂能”、“未必”挑起,袒露积极入世的“本意”,以及遇合无期、世无知音的伤叹。颈联直言流莺啼鸣之悲,以此深化诗人期待落空后的失望、苦闷和愤激不平。尾联以伤春作收,点化主题,大有无明主可依之势,由悲流莺转化为悲自己,可谓寄意遥深,悲天自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