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常常做关于安的梦,牵着她冰凉小手,傍晚去南山看向日葵,一片金黄色的花海。
到达时下很大的雨,撑着伞,仍把肩膀淋湿。
看到这个小女孩大大的眼睛很像你,嘟着嘴,小眼睛一眨一眨的,跟你一样美丽。
雨下一整晚,我在你曾经生活的小房子里,奢侈寻找你曾经留下影子。抽着烟,一支一支习惯着。雨丝从窗子滑下去,像一道道裂开的伤口。
旧墙上的向日葵,木桌上几本杜拉斯的书。曾经你说,苏允辰,我怀疑我是杜拉斯,而你就是那个中国男子。
好累。困倦了。
十六岁,遇见白衣素裙的安。坐在我身旁,不屑一顾却小心翼翼,淡漠的表情。
安是美丽的,大眼睛总是一眨一眨。
我在南山画了很多向日葵,每次,挑最好一张给她。
十七岁。安说,苏允辰能不能带我去看那片花海。安说,奶奶家房子漏雨,把你送给我的画打湿了,能不能再给我你的画。
带安去南山看向日葵,画晚阳下一个女孩的背影,一片金黄色的花朵。没有牵她的手,却无意碰触,很冰凉。她闭着眼睛吹着风,风吹干额头汗珠,吹乱刘海。却突然哭了,我手足无措把画放放在夹层里,不知怎么办。
安开始逃课,有时候在南山一坐就是一下午,我也逃课了。去南山找她,那里有很多荒坟,很阴凉。
安说,苏允辰我要回去了。
那天安依在我肩膀上睡着了,等到了星星出来了,她失声痛哭起来。傻傻把她搂在怀里,她说苏允辰你把我磕疼了,别那么用力好不。
17岁,奶奶去世,安被她一个叔叔接走,接回大城市去。
安离开那天,依旧白衣素裙,亦如初遇,却泪痕未干。在首饰店里买了一枚尾戒,戒指内侧是一个心型模样。
安用手遮住我的眼睛,说不许睁眼,不要看着我离开。
时常一个人去南山,没有了向日葵,没有安,一个人等着星星出来。
秋天安在信里说,好累,苏允辰,突然就想你了。她说叔叔对她不好,在城市里游离。
从来没有地址,我把写好的回信撕碎在南山,飘在晚风里。
安,我会考大学,去你的城市看你。
遇到安,在学校的宿舍楼下,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一个春天,樱花开了满树,安在樱花树下,白色花瓣安静落在她宽大黑色毛衣上。
皮肤有些干燥,脸上留下起皮的碎屑。
她用手遮着我的眼睛,说,苏允辰,看到你的寻人启示我就来了。
圣经里说,爱如捕风。
我想抓住一阵风,有你和樱花的味道。
我们在咖啡馆里靠窗位置坐着,安熟练掏出一支烟抽起来。天空慢慢飘着细雨,热咖啡的温氲把窗子熏白了。安说,晚上来听我唱歌吧。
可能你不喜欢,但这是我养活自己的方式。安说,她没有考上大学,也没有固定工作,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嘴唇抹了淡淡口红的安,轻轻吐着烟子,本想问些什么,话却活生生咔在喉咙里。
我去了,一个叫Dubious很大的酒吧,穿着一条细吊带短裙安更有女人韵味了,嘴唇亮得发紫。
喧嚣的音乐和浓烈的烟酒味道令人窒息,安给我点了一杯酒,叫时光,暗黄的颜色,然后熟络给酒吧里的人打着招呼。抚摸着我的脸,她说,你在下面自己玩。便走上台去。
几首慢歌,我已忘了曲目,蓝色的灯光照在她身上,似一道完美的伤口。黑暗中拥抱的人,也许并不听她的歌,的确她唱得很好。
一个人,安静离开Dubious。一口喝掉整杯时光,涩涩的味道火烧着喉咙。心里空空的,时光不再了,就难过了。回去时一直吐,胃翻江倒海。
夜里做梦,安依旧白衣素裙,我牵她的手回到小城去南山看向日葵花海。用手遮住她的眼睛,然后眼泪流出来。
去过安居住的房子,一个下雨的天,在房子外听到男人的声音,没有敲门。有人说,唯有与你同路的人,你才觉得安全。
或者与安,走得太远。
随波逐流太久就停不下来了,她给我E-mail。
开始学会抽烟,并且依赖,白色烟雾轻轻从嘴里吐出来,在Dubious里和一群穿着古怪的年轻人。
与安去爬山,在山顶吹风,却开始下雨,让她把头躲在我衣服里。她温柔的靠着,安,好好找份工作不要去唱歌了好吗?
安说,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场雨,而是繁华喧嚣生活。
有杂志给我签约,给他们杂志投插画,挣去Dubious付一杯时光的钱。偶尔也画画向日葵。在学校外租了房子,想在这个城市留下来,还在酒吧做兼职。
安会来,久久来一次,每次都很疲惫,常在沙发上睡着,卷在角落里,像个受伤的小女孩。安不唱歌了,却不知去了哪里,每每问她调皮用手遮住我的嘴。
那年大三。一直在努力,想去外企工作,想能给安买一瓶香水。
见面时间越来越少,抽的烟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