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山:海中三仙山之一,这里指意中人的住处。传说东汉刘晨与阮肇入天台山采药遇二仙女,结成一段奇缘,后因以“刘郎”指情郎;蓬山指意中人的住处。
佛告阿难:“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种种颠倒,业种自然,如恶叉聚。诸修行人,不能得成无上菩提,乃至别成声闻缘觉,及成外道。诸天魔王,及魔眷属,皆由不知二种根本,错乱修习,犹如煮沙,欲成嘉馔,纵经尘劫,终不能得。云何二种?阿难,一者,无始生死根本,则汝今者。与诸众生,用攀缘心,为自性者。二者,无始菩提涅盘,元清净体,则汝今者,识精元明,能生诸缘。缘所遗者,由诸众生,遗此本明,虽终日行,而不自觉,枉入诸趣。阿难,汝今欲知奢摩他路,愿出生死,今复问汝。”
即时,如来举金色臂,屈五轮指,语阿难言:“汝今见否?”
阿难:“见。”
佛言:“汝何所见?”
阿难:“我见如来举臂屈指,为光明拳,耀我心目。”
佛言:“汝将谁见?”
阿难:“我与大众,同将眼见。”
佛告阿难:“汝今答我,如来屈指为光明拳,耀汝心目,汝目可见,以何为心,当我拳耀?”
阿难:“如来现今征心所在,而我以心推穷寻逐,即能推者,我将为心。”
佛言:“咄!阿难,此非汝心。”
阿难矍然,避座合掌,起立白佛:“此非我心,当名何等?”
佛告阿难:“此是前尘虚妄相想,惑汝真性,由汝无始至于今生,认贼为子,失汝元常,故受轮转。”
——《楞严经》
杜鹃两口子正打得难解难分,忽然听到外面有嘭嘭的敲门声。杜鹃吃了一惊,揣度着可能是她女儿黛罗回来了。忙一把丢开秦守善,慌忙错乱地站起来,跑去洗了一把脸,整衣端肃,拢了一回头发,回头怒瞪秦守善一眼:“你给我记着点儿!还不赶快滚回你的屋里去呢,你敢再让黛罗看见,再让她把眼睛哭成一对肿桃,你就试试看!”骂罢,转脸换出一副笑模样来,健步而去,连声说着:“来了,来了!”
打开大门一看,却是马海棠和两位英俊青年。但见这两个年轻人,一个仪表雄伟,智慧锐敏;一个器宇轩昂,雅量温柔,真是一对出奇少见的美男子。
杜鹃一眼看到南宫元宸之时,不觉一怔。她这是第一次和他见面。以前,他来东口的时候,她都忙得分身无术,所以,一直都不曾碰到过。
刚巧这时,她女儿黛罗和娇唯也一前一后走进门来。
大家一见面,娇唯热烈地喊了声:“南宫老师,东方老师!”南宫元宸回了她一句:“蔡邕的至爱,你好啊!”杜鹃这时生怕机关败露,只顾盯着黛罗问:“大早上去哪了?饭也没吃。”黛罗叫了声:“海棠婶子,东方老师……”马海棠哈哈笑着说:“赶的早不如赶的巧,我正好带着两位老师来找你!”一时间,热闹非凡,各应各的,各问各的。
说笑间,众人已经陆续走进屋里。
黛罗一进房间,不觉大吃一惊。房间里到处凌乱不堪,俨然遭了劫一般。正面墙上那幅她亲手绣的《秋庭婴戏图》的十字绣,歪斜在了一边,茶几上的器皿果品摔得碗碎茶流,果浆迸溅。那面鲜艳夺目的烫着金线的桌布,现在还滴答滴答往下淌着水。横陈于东北方高几上的那盆旺气水仙已被拦腰折断,摆在正南面那盆催喜的君子兰也是花凋叶残,风神晦暗……
黛罗圆睁着一双眼睛,吃惊地望向杜鹃:“妈,这,是怎么了?家里怎么乱成了这样呢?”
杜鹃“咳”了一声,强作镇定地说,“全怪那只死猫,它吃饱了到处乱抓乱窜,我几次逮不着它,反让它弄得摔了两跤!这不,还没来得及收拾,你们就来了。”
黛罗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不觉皱了皱眉。她心中竟升起一种十分委屈的情绪。忙走过去,扶正了那十字绣,收拾了水仙,打理了君子兰,又和娇唯一起,撤换了茶几上的一切,重新铺上一块暖洋洋的藕荷色桌布来。铺桌布的时候,正好东方樱西被她妈妈招呼过来入座。他看见自己这边位置的桌布还没有铺平,便忍不住起身帮着她抻平了。黛罗这时忽然接到了一种奇异的电波,一抬头,正撞上了他那双幽深的眸子……她的心突突地胀大起来,忽然间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迷离。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这种奇异的感觉。她的脸上不由地一热,便转身走进厨房去给他们洗水果去了。
很快,两大盘洗得晶亮的新鲜水果就被摆了上来:黄晶,神秘果,黑树莓……红红绿绿,黄黄白白的,装得煞是可爱。那种最新引进的“木奶果”,在其中尤为惹眼——一串串扁圆形的果子,鲜似珊瑚一般,极是惹人垂涎。拿一粒剥开来一尝,果肉多汁,鲜美异常。
马海棠拿着木奶果甜蜜蜜地吃了几粒,问了句:“守善呢?他平时就爱高谈阔论,今天来了这么两个大学问家,可和他有的说了!”
杜鹃说:“吃了早饭就再没看见到他的影子,也不知是到外面哪里蹓跶去了,还是在楼上睡回笼觉呢。”杜鹃很好地给自己留了余地,夫妻这么多年,她的那一颗火热的心,算是让秦守善给伤透了。如果这时自己为了避免尴尬,只说他“出门去了”,那么,说不定他马上就会冲出房门来,当众给她一个大大的难看。咳,天上鸟,海底鱼,高可射,深可钓,惟有人心相对时,咫尺之间不能料!
杜鹃甚是自鸣得意,心想:“绝不给那老东西一个趁机出气的机会!”
躲在里屋的秦守善这时颓然跌坐在一把老藤椅上,筋疲力尽,全身像散了架一般。他听到外面满屋子的说笑声,就像大家都存心在气他,故意与他作对一般,心中不觉一阵凄然难忍。他有的时候,真是把这个世界看透了——你越想在这世界上活好一些,就越像是有无数的小鬼在后面拽着你,偏不让你活好!你越是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到头来,你就越是命薄运蹇,受尽坎坷悲辱!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游戏场。大家你来我往、稀里糊涂地在这个游戏场中哭笑一回,争闹一回,善一回,恶一回,然后不明不白地各自散场,六处游走,善良好运的成一回神作一回仙,作恶命衰的披一回毛戴一回角,变来化去,化去变来,过一段时间,就又纷纷回到这个苦恶无边的大游戏场里来,只不过是换了张脸孔,换了副行头,重新熬煎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挣起身来,走到一面大衣镜前,大睁着双眼,将自己端详起来:他的脸,金形带水,顶骨突兀,两眉腾空高挂,鼻梁通天,鼻颧蓄气而不以形露,喜怒不形于色,两耳高长挺拔,人中超长,身躯至老不胖,是为金之含藏,隐而不发为智,富贵隐蕴其中……
“咳,”他深深地为自己惋叹起来,“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好相,这辈子,怎么就这么时运不济呢!”
这时,他听到一个非常富有磁力的男中音说:“你家从院子到家居,设计和布局都非常好。今年东北方为旺气位置,正南方为喜庆位置,我发现,你家的院子和房间都是重点布置这两个方位的。这院子的东北方除了有一口池塘外,还摆放着两大缸水,正南方就多用绿色装饰,以催旺喜庆之气,家里也是。我猜想,你家里一定有懂得阴阳五行之人,是吗?”
就听他女儿黛罗说:“是,我爸爸懂。这些都是按我爸爸的意思布置的。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居然也懂这些……”
秦守善不听则已,听了这番话,顿时犹如体内滚进一个霹雳。他再也顾不上自怜自怨,腾腾腾便大踏步走出门去,仿佛是奔赴一场隆重的受勋大会,他心里想着:“杜鹃啊杜鹃,你以为你这两年给家里拿回点钱来,你就是这个家里真正的头号功臣了吗?你就可以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你这个短智狭劣的女人!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如果没有我在背后的这一切暗中付出,你也想有今天!哼哼,今天,就让咱们见一个山高水低吧!”
他走出房间,一见客厅里竟是阒然无人,便一路寻声而去。一直来到院子里,才看见黛罗和一个巍峨端方的年轻男人,正站在院子东北方那两口大莲花缸的中间说话。他再定睛向那年轻男子看去,只见那人生得相貌堂堂,气象不凡,远观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近看龙章凤姿,瑰伟出奇,又见他一转身,脑后枕骨丰满圆润,心中不觉大吃一惊,暗暗赞赏:“天下竟然有如此好相!”
当他和这个年轻人的目光相接之时,只觉得他眉宇之间一股英气逼人,简直就是摄人心魄。接下来,他与他攀谈了一阵,一种后生可畏之感不禁油然而生。震惊之余,他不免在心中一遍遍地慨叹起来,自己的时代算是彻底过去了!
这时,他一眼看见杜鹃正抱着满满一盆瓜果,从后院走回来。这才想起来,自己本是出来向她威吓示警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现在突然再也没有这个心情了。于是,他心不在焉地向黛罗问道:“才我在屋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家里来了很多人?”
黛罗这时正要过去帮她妈妈端那瓜果,见他发问,就收步回来说:“是,刚才家里是来了不少人。半途中,有人过来把我海棠婶子喊了回去,说是香港那边来人了,有个什么投资项目要洽谈,所以,把跟她一起来的南宫老师也叫回去了。还有娇唯,她后来也走了,说她再到郝中家里去看看。这不,我们也是才刚送走他们。”说话的工夫,眼睛已不由自主地向杜鹃那边看了几次。
秦守善慢吞吞地又问:“郝中家里出什么事了?”
黛罗眼见妈妈那边十分辛苦,爸爸却在这里罗嗦不休,正愁不得分身,幸喜东方樱西已经一路迎了上去,跟她妈妈说了句什么话,看样子,他是想将她手里的那盆瓜果接过来。她妈妈推辞了几个回合,可能觉得盛意难却,便将那盆沉甸甸的东西递给了他。才递过去,又怕他不惯做这种体力活,因此又是呵前护后,连声招呼他小心脚下,又是赶上前去为他开门指挥。
黛罗便忙趁机跑过去帮忙去了。
回到屋里,杜鹃又是忙着让座,又是忙着挑瓜,又是忙着切洗,又是忙着装盘,东方樱西似乎跟她天生投缘,他和黛罗站在她的身边与她说说笑笑,帮着她打下手,十分融洽。秦守善随后跟了进来,一眼瞥见他三人火热地攒成一堆,顿时感觉自己像个孤鬼一般。顺势一看,又见那茶几上摆得青翠萦目,几十样瓜果填山堆海,简直要摆成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宴。又见杜鹃忙得不堪,嘴里还不住大说大笑着:“啧啧,人家一个这么有学问的人,一点架子也没有,一个男孩子,性格好得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