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静
比诵经声
还静
我骑上我的白鹿
白鹿踏着
尚未落地的雪花
轻如幻影
本来是去远山拾梦
却惊醒了
梦中的你
——仓央嘉措
这天的夕阳简直大得惊人。
有幸看到它的人都连声惊呼:“奇迹!神瑞!”
凤鸣台的四周,一派瑞彩济济、红紫迎人的景象。东方樱西早已赶在众人来到之前,在南宫元宸的示范下,亲自站在那方神异的平地中央,反复拍手欢呼,验证着传闻的真假。当他果真清晰地听到那“啾啾”的回音,仿佛是上古时期的那只凤凰,通过一条冥冥中的隧道向他发出回应之时,他的内心顿时被一种浓浓的缠绵之意紧紧地裹住了。
不一时,凤鸣台前就陆续站满了人。
在马海棠的招呼下,大家很快便把随手带来的桌椅板凳顺序摆好,推举出两个口才好的群众做主持,一切就绪。首先登场表演的是当地的奇人绝活——只见一个全副武装的白衣少年表演了一套螳螂拳,身法灵巧猛健,闪展腾挪,既快又劲,带得树梢上的枝叶猎猎飞舞。看得观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一会儿,又上来两个武僧装扮的少年,目如闪电,身轻如燕。一阵少林棍,舞得呼呼生风。这时一物忽然自远而近,破空而至。众人顿时把眼睛溜圆,却是一个威武凛烈的黑衣少年,手中的流星锤打得凌厉霸道,如同惊涛裂岸。眨眼的工夫,那棍锤就噼噼啪啪地打在了一处,招数凌厉凶悍。攻的如惊浪雷奔,霹雳交加,守的却也似佛祖翻掌扑化下来的一座五行山,生根合缝,难以摇挣。
众人看得目眩神驰,掌声不绝。
接着,刚从地里赶过来的李石榴上场来唱了一段河南曲剧《香魂女》,赢得满堂喝彩。紧跟着,王菊玲登台唱了一曲著名的《朝阳沟》选段,唱得有板有眼,已经完全达到了专业艺术家的水平。以致东方樱西和南宫元宸都难以置信,她们竟从来没有受到过专业培训,完全是靠着自学成材的。
接下来,故事大王王绍生被主持人叫到了名字。他推辞了几回,没能推脱。上得场来,略有些难为情地说:“这要在平时,给你们说多少也不在话下,可是,今天,当着两位北京来的大知识分子……”
人群中顿时哄笑起来:“咋?你肚子里的那些故事见了大知识分子,就全都吓没了?”
王绍生赧颜道:“可也是,不过,既然站在这里了,那我就当着两位大知识分子的面,给大家说一说这没有文化的人,闹出来的笑话。这是我本人的一个笑话。”
这时,人群里已经有人哄笑了。
王绍生顿了顿,讲道:“我小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只上了几年小学,本来就没认得几个字,时间一长,学的那点字也就差不多又都还给老师了。我父亲过50岁生日那年,我不能赶回老家去看他,就琢磨着到邮局给汇点钱回去表表孝心。我父亲名叫王邦郎,我本来就不记得多少字,那个‘邦’的笔画又多,我写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写完了,可没想到,邮递员一看我的汇款单,马上皱着眉头问我,‘你这到底是往国内汇还是往日本汇呢?’我说,我当然是往国内汇了。他一听,生气了,又问我‘既然往国内汇,那么,收款人为什么是日本人的名字呢?’我问他怎么是日本人的名字呢?他说,你写的是‘王平13郎’难道不是日本人的名字吗?我拿过来一看,原来我把‘邦’的左边那半没写出头,右边的‘耳朵’又写得分了家,可不就写成了‘王平13郎!’了!”
人群中顿时笑得一片前仰后合。
接着,快板王王宝根登场,他挥动着手里的快板正要表演,人群中的姚天恩忽然福至心灵地喊了一声:“等等,你不知道,人家南宫老师上午在珠龙河听你说了一回《勤大嫂》,就都记住了。看看这记性了得了不得!”又说,“现在,咱们就让南宫老师上去和王宝根合说一段《勤大嫂》,给大伙听,怎么样啊?”
人群中顿时掌声如雷,轰然叫好。
南宫元宸一再力辞,奈何推托不过,只得走上场去,向人群中一再抱拳致意。人群里的笑声已是此起彼伏了。他和王宝根简单商量了一下,便你来我往地说了起来。南宫元宸对这个段子里的词本来就不是很熟,河南话又说得不是很地道,所以处处都配合得滑稽百出,引得大家哄笑不绝,掌声不断。幸而他人生得潇洒出奇,又灵活富于机变,所以这时看上去,不但不显得尴尬可笑,反而越发显得真率可爱,底蕴无穷了。
等他表演完,走下场时,观众们全都笑倒了,姚天恩和马海棠笑得呼哧呼哧的,想和他说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南宫元宸这时一眼瞅准了东方樱西,说什么也不肯放过他,一再力荐,非让他也上去给表演一个节目不可。
东方樱西被局不过,在众人的一片轰然喝彩声中走上场去,一脸真诚地说:“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特长,既然来到老子的悟道地,那么,我就给大家背诵一段《道德经》吧。”
话音未落,人群中便有人一片声地叫嚷起来:“好啊,这位老师能背诵《道德经》,我们黛罗能双手用梅花篆字写《道德经》!正好,让他们也合作一回!”
东方樱西和南宫元宸听到“黛罗”两个字时,心中同时一惊,眼前双双浮现出一个楚楚娟丽的身影来,都暗暗地想:“莫非是她?”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他们看到的果然是那个丰姿若神、面如桃蕊的深闺佳人款款走了出来,她依旧是一脸的温柔贞静。见到她,东方樱西顿觉心意洞开,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轻声问了句:“你对哪一章节比较熟?”
秦黛罗说:“都一样。”
东方樱西暗暗揣度着这三个字的分量。他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一位非凡的才女了。他看着她轻盈地走到那张早已备好了笔墨的桌前,亲拂纸砚,执笔待发,便再次向她微笑着致意,说:“老子喜水,我就背一段他赞美水的文字吧。”
秦黛罗从容而笑,两只手已经向那砚里同时饱蘸浓墨。
东方樱西便洒落有致地背诵起来:“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
期间,只听得掌声震耳,喝彩如雷。当他再次凝眸去看秦黛罗时,只见她双手齐运,手中之笔风神咄咄,忽而如龙腾凤翥,倏忽间又似有雷霆万钧之势……最后,在一片近乎沸腾的欢呼声中,郝中和娇唯一起跑了上来,将她刚刚完成的那幅作品拿起来,分别向着不同方向的观众们展示着。在一片轰然的叫好声中,东方樱西真切地看到了这幅作品,那上面的字,缥缈奇变,洒丽卓荦,远看是花,近观是字,花中有字,字里藏花,花字一体,穷极精奥,巧与妙合,如有神助!
不仅是东方樱西,就连人群中的南宫元宸也都看得傻住了。
“如此才女,真是失敬失敬!”南宫元宸心里想着,嘴里就跟着冒了出来。
马海棠听了,笑着说:“是啊,黛罗这孩子从小就灵得出奇。不管什么事,只要她喜欢,那是一点就通,一学就会。书法我不太懂,反正听那些从大地方来的内行人说,她比很多专业书法家们写得还要好。不但写字,服装裁剪,唱歌弹琴,她样样都拿得起来,你看她身上穿的那条裙子漂亮不漂亮?那是她自己做的呢!”
姚天恩在一旁听了,就笑着向人群里直喊:“王绍生,王绍生在哪儿呢?”
王绍生应了一声,问:“啥事?”
姚天恩说:“你再上去给大伙讲一讲那个‘当代草圣’和‘当代草包’的故事。”
王绍生一听,抬眼看了看场上的秦黛罗,见她和东方樱西还没有走下来,便喜笑颜开地就地站定了说道:“哎呀,说起这件事来,那真是笑死人!前年,有个自称是‘当代草圣’的书法家到焦作开书法作品研讨会,我们当地那些学书法的人一见人家来头这么大,就都去向他求字。好家伙,真是不看不知道,人家写字的时候,一边写,一边大声号叫,还跳。没等写完一幅字,那手里的毛笔就呲成了一朵花!那架势,别说我们当地人没见过,就连听都没听说过。当时,黛罗也在场看他表演,不过,黛罗是咋形容他的来?”说着话,他把眼盯住了秦黛罗,又说,“黛罗说的话,用词太雅,我学不来。”
众人轰然笑了起来,秦黛罗身边的郝中说:“黛罗说他运笔毫无半点章法矩度,写得是‘真如倒,行如躺’,草书更是‘龙无角,蛇添足,明续暗断,筋节涣散’,简直就是胡写乱抹,不成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