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司万万没有料到,竟会有这样大的收获,一提起那个老太婆吴天丽来,黛罗好像一辈子都听不够似的,现在,为了她,她居然把那东方樱西都撂在了一边!
盖司毕竟老于花丛,深知如何才能使自己达到最终目的。于是,从此,他时时不忘投其所好,将那吴天丽从前所做之秘事,循序渐进,锦上添花地一一透露给了她。甚至,就连吴天丽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也被他口吐莲花地说了出来。
这天,他又别出心裁地为黛罗安排了一场晚宴。宴席安排得颇见心思,是烛光晚餐,旁边还有乐手拉着曼妙的乐曲。
在闪闪烁烁的烛光下,在妙音袅袅、不绝如缕的乐曲中,他终于试探着向她发出了信号:“你知道吗,凌波特别喜欢你。除了她妈妈之外,她好像还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我也很喜欢她,她很可爱。”
“一直以来,我都尊重既有学问,又感情真挚的人。漂亮的女孩子见多了,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可爱的。”
也就那么巧,他的话音未落,居然迎面走来了南宫元宸和北溟月。原来,今天是北溟月的生日。她软语温存、颇下了一番功夫,才把南宫元宸哄到这里来共进晚餐的。
众人相见,分外惊诧,分外脸红。南宫元宸虽然并不知道,四个人里,只有他一个人是真心来吃饭的。但是,他在看了盖司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之后,还是十分生气,借着跟他一起上洗手间的机会,他郑重向他提醒,让他千万不要对黛罗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她和东方樱西才是真正的心心相印。东方樱西对黛罗情深至重,世间无人可及!
奈何,盖司惘顾这正直的忠告。他自以为,自己对黛罗的热爱之情,也是世间无人可及的。
南宫元宸愤怒之下,以手点着他的鼻头说:“盖司,你给我听好了,我已经有一个妹妹死在你的手里了,我决不可能再让黛罗栽在你的手里!”说罢,大踏步转身回去,一把拉起黛罗,来了一个不告而辞。
北溟月又急又痛,怒瞪了盖司一眼,连忙追了出去。
本来是两场花好月圆的美事,竟就此宣告云散风流了。
就在这天晚上,东方明珠因携巨款聚众赌博,被警方当场抓获。
审讯过程中,警方问她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东方明珠眨了眨眼睛说:“我侄儿给的!”又咕哝着说,“管得着吗?”
警察面色肃然,继续讯问:“你侄子是谁?”
“东方樱西!文化名人!在国家教育部上班!”
结果,转天,便有派出所的同志亲自找到了东方樱西的单位,说是有一件重要的案子,要请他去配合调查。东方樱西周围的同事们顿时一片慌乱四顾,人人都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后来,甚至于惊动了单位领导亲自出面询问,一听原委,真是震耳欲聋。原来是警方联系上了上次“中国琅苑仙葩暨秦黛罗书画展”现场丢了名人字画的案子,怀疑东方樱西是监守自盗,贼喊捉贼,所以要被调查。此言一出,四下里顿时一片哗然。有些同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了一阵之后,深怕遭到波及,竟走的走,溜的溜,一会儿工夫就散去了大半。
在派出所里,与警方的一番问答之后,东方樱西才总算最终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这才幡然醒悟,原来,那两张不翼而飞的名人字画,竟是在他家里时,就已经被他姑姑偷偷拿出去将一幅抵了赌债,另一幅换了钱,而她手里一旦有了钱,便又拿去没日没夜地豪赌去了。结果,被警察当场抓获,讯问赌资来源之时,她这个好姑姑就义无返顾地把他这个侄子推在刀尖火口上。她只顾急着自己脱身,却完全不考虑他这个侄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国家公务员,即使一年不吃不喝,也不可能一下子拿给她那么多的钱,让她去豪赌……想到这里,他不禁满脸苍白了。他无言以对警察的铮铮讯问。
后来,他向警方要求见一见自己的姑姑,却没有得到允许。
南宫元宸和黛罗得到消息后,如同被轰了魂魄一般。当他们赶到那家派出所时,却只见到了东方明珠。她这时一见了他们,话未出口,已经哭成了一堆烂泥。她抓着南宫元宸的手,一行数落一行哭诉,诉说着自己的命运是如何悲惨,自己当初是如何辛苦不易,才终于把侄儿培养成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初,为了他,自己放弃了多少条件优厚的人家,为了他,自己这样的一个人材,竟然一辈子都没有嫁人!现在,他出了这样的事,让她这个当姑姑的该怎么办呢?
南宫元宸强忍着聒噪,将她抚慰了几句,连忙向负责案件的警察了解着情况。
结果,被那位面色肃然的警察告知:几经调查和讯问,已经证实,东方樱西就是监守自盗,在一系列铁一般的证据面前,他犯罪的事实,已经不容置疑!
黛罗几乎被这些话当场轰倒,只剩下面无人色地呼呼喘气了。
此消息一经传出,别人那里尤可,吴天丽这里又已经炸开了锅。她吊起一双眼睛,只管把东方樱西贬损起来,一个神宝旷世的青年才俊被她数落得体无完肤,简直再无半点可取之处了。接着,她又埋怨南宫元宸不识人,又对着南宫远大骂黛罗有眼无珠,简直就是瞎了眼睛!哪知骂声未绝,也就那么巧,黛罗竟给她打来了电话。她在电话里听到黛罗的声音,很是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会主动给自己打来电话。她更加不知道,她是何时,又是从哪里,居然知道了自己这个秘密手机号码的。她正要趁机摆出长辈的威风,将她教训一番,就听黛罗在那端以十分冷峻的口气对她说,自己现在就在她家楼下,请她下来一趟。又说,事关重大,所以请她最好不要带着任何人,否则万一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来,她将概不负责。
吴天丽拿着电话发了一回呆,她实在想不出这个黄毛丫头会为了什么大事来找自己,但是,听她那口气,好像并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难道,她是为了东方樱西的事情?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就该向自己低三下四、低声下气地苦苦相求才是,又怎么会是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态度呢?管它呢?她自信,无论是什么事情,她都不会受制于她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的。究竟是什么事情,只要她心情好,马上下去,那不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吗?可是,她偏不。她偏不马上走下去,她就是要摆出政府高官和长辈的万丈威风来,把她好好晾一晾,狠狠杀一杀她的锐气!
因而,她这一抖威风,竟足足耽搁了半个小时之久。黛罗这时见了她,简直没有半点铺陈,冷着脸从自己的手袋里拿出一盘录像带来,在她眼前晃了晃说:“这里面,十分详细地记录着夤禧集团的总经理殷红红和一些官员们联手贪赃枉法、荒淫糜烂的全过程,甚至,也包括你这位在很多贿赂者面前一直‘刚正不阿’,却在和某人的激情之夜过后,把国家的财物一举变成了某人的私人钱库的女领导的犯罪事实……”
吴天丽的脸色顿时惨然大变,像是被一道霹雳击中,像是突然失去了脊梁一般……她浑身颤抖,眼中因为气恨冒着火,一时间,惊诧、悲愤、恐慌、羞恨、痛楚一起涌上心头,像一把大火,熊熊将她燃烧起来。她圆睁着一双眼睛,怔忡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丫头,一时之间简直分不清她到底是人还是妖了。
黛罗看着她,目光坚定地说:“我这次来找你,就是要和你做一个交换。这次,东方樱西无故受到冤枉,你得帮忙想办法,保证让他平安无事,那么,这盘录像带我就交给你,任凭你自己怎么去处理。如何?”
吴天丽目光呆滞、神情激愤地听着她的一字一句,她何曾会想到,自己一个平日里威风八面的政府女官,此时,竟然要听命于这样一个毛丫头的调遣摆布!现在,她看着她那决绝的眼神,那是在告诉她,她必须要在“行”与“不行”之间做出选择,无论那有多么让她为难!她木然地站立在萧瑟的秋风里,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在梦里。她迎着黛罗那咄咄的逼视,最后,不得不惨白着脸说出一句:“东方樱西自己都承认犯了罪,我又怎么可能保证他平安无事呢?”
黛罗一听,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升起来:“如果他那样的人会犯罪,那么,你们这些人早该被枪毙一千次一万次了!总之,我知道你有的是通天的手段和本事!解决这点小事,对你来说,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反正,我言至于此,一切,都看你的了!如果到时候,你不能保证东方樱西平安无事的出来,那么,你放心,我那里的那盘才是原版,到时候,我就把它直接寄到中纪委去!”说罢,头也不回地径自去了。
留下吴天丽一个人在那里急痛交煎,好似万箭穿心一般。
许久之后,她才想起来迈着沉重的步伐返身走回家里去了。不期,正好又和迎面匆匆而来的南宫远撞在了一处。此时,她正在怒中,一见到南宫远,越发三昧真火七窍齐喷,指着他的鼻头,从他的祖先开始骂起,大骂他的祖宗是狐妖野狗交媾成精,并无人伦风化的结果!之后,一路大刀阔斧,横冲直撞,针针见血,直奔要害地骂过来,一直骂到他和王端因,说他们是一对狼狈为奸,贻害人间,具备世间所有败类的特性的狗男女!大骂南宫家族是一群自私自利、冷酷无情、心黑如漆的畜生!即使把冥界的业镜拿来高高悬挂,也难以照透他们那偏颇不正,狠如毒蝎的心肠!他们骗她含辛茹苦白白替他们养大了儿子,可是南宫元宸现在却对她是一片虚情假意!又大骂黛罗豺狼野心,潜包祸谋,是圣母峰雪人的弃婴,化粪池堵塞的凶手!
她心底那股子蕴藏丰富的力量一旦翻滚上来,简直就是泱泱不尽,层出不穷。南宫远被她骂得体无完肤,勃然变色,一时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才好。她在那里依旧骂得收不住嘴,一字一口血的大骂黛罗就是王端因不散的阴魂,是专门来祸害她,要她命的恶鬼妖魅!
南宫远被她骂得实在立脚不住,阴冷着一张富贵逼人的脸膛,拿起衣服,又要离去。
吴天丽一见他又要故伎重演,心中怒火难禁,猛扑上去,伸出两只手来又要拨他的头,哪知南宫远这次早有准备,一个急闪身,让她扑了个空。这下,吴天丽当下便陷入了全疯状态,瞪着眼睛怪叫一声,满屋子将他追逐起来,又蹦又跳地和他拼起命来了。她几乎疯了一样,见自己几次捉他不住,就把家里一通乱砸起来。正不可开交,门铃急促地响了起来,二人这才纷纷一怔,住了手。
南宫远连忙整衣端肃,从猫眼里一看,原来是家里的保姆带着凌波从超市里买东西回来了。
保姆一进家门,吃惊非小。她惶惑地看了看南宫远,又望了望吴天丽,心里便猜到了八九分。
凌波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并没有看出其中的机关。她这时的两只小手里拿满了好吃的东西,一路眉花眼笑地叫着“姥姥”,兴奋无比地向着吴天丽的怀里猛扑了过去。也不知吴天丽是因为刚才的一场恶吵恶闹,耗尽了全部的力气,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这时竟被凌波撞了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更使她气上加气了,她一手点在凌波的头上,嘴里絮絮聒聒将她埋怨起来。凌波只顾扑闪着一双细眼高兴了,根本没有听见她说什么。这时,她一眼看见外婆的嘴角爆起了一处皮,大概觉得很是有碍观瞻,就翘起小手来,一把扯了下去。
她毕竟是小孩子,手上没轻没重的,这一把扯下去,吴天丽的嘴角立刻就被撕裂了,跟着,那地方就渗出血来。吴天丽只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怪叫一声,盛怒之下,一把将凌波狠狠地扔进了沙发角里。只听“咚”地一声,凌波那鼓梆梆的后脑勺就和坚硬的沙发扶手撞在了一处,顿时把她哭得就要背过了气去。保姆一见,吓得脸都黄了,连忙奔过去将她抱起来,再三哄劝着。
南宫远简直被她这灭绝人性的举止惊呆了。以前,无论她对自己,对他周围的人是如何跋扈无理,他总算还能容忍。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现在居然对一个已经没有了亲娘的小孩子——自己的外孙女,都是这般毒狼一般的冷酷残忍,他不禁浑身冒出冷汗来,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他简直再也不能容忍了!
这晚,他前思后想,愁悴沸郁,竟蓦然想到了某位唐人的一纸“放妻书”来:
盖说夫妻之缘,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结誓悠远。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怨家,故来相对。妻则一言数口,夫则反目生嫌,似猫鼠相憎,如狼羊一处。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更生欢喜……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他辗转反侧,长夜盘算,终于硬起心肠,下决心要与这个鸱枭一样的女人离婚,从此和她彻底断绝一切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