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磐的精神越来越萎靡,渐渐地便开始足不出户。她和陶轩婚后一直分房而睡,时间久了,她便搬到了阁楼上住,整体足不出户,也不晒太阳,一动不动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一具干涸的尸体。
到很久之后,陶轩才知道萧磬患了很严重的抑郁症。但此时已经为时已晚,萧磐整个人看上去疯疯癫癫,除了女儿陶子然,其他人几乎都不认得了。陶轩强制性地叫人把她带去医院治疗了一阵子。但是某一天,她却突然跑回了家。
那天,她突然回来,身上还穿着从医院偷跑出来时的病号服,精神似乎正常了许多,她一回到家,便开始似乎找陶子然,找到了之后,萧磬突然温柔地抱了一下陶子然,告诉她,母亲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等她长大了,可以来找她。
那时的小子然懂事地点头。她许久没有看见母亲的微笑了,一时之间觉得幸福异常,然后就在下一秒。萧磬便松开陶子然从阳台上一跃而下,她在跳下去之前,甚至还悄悄地抹开了自己左手的动脉血管。
“啊——”
陶子然惊恐地大叫着,下面花园的土地被鲜血染红,变成褐色。周围的玫瑰开的红的妖艳,在鲜血的侵淫下变得妖肆起来。母亲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纹病号服,四肢扭曲,睁着一双圆眼,眸子阴郁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霾,她迷惘地看着前方,嘴角带着一抹残忍的微笑。
陶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这样的场景。汽车的引擎声惊醒了阳台上呆若木鸡的陶子然,她转头看着父亲,眼泪干涸在脸上,让人心疼极了。
“爸爸,妈妈死了。”小子然扑到陶轩的怀里,带着哭腔吼道。
“是,以后这个家里,只有我们。”陶轩蹲下身体,抱了抱小子然。这时,不远处背着书包刚刚放学的陶子蔚也走了过来。陶轩同时揽住他,三个人抱在一起。“我们三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了,陶轩在那一刻,突然想到了万友明。如果当初.
然而,没有如果。
暮色降临,不远处有护士走了过来,想是这散步散的久了一点。病房的护士迟迟不见病人归来,索性来催了。
“我妈是因为知道你是同性恋,所以才疯,才自杀的!”陶子然看着陶轩咬牙切实地说道,她从来都不知道童年时候的那件事情真相竟然是这么的残忍,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记忆力似乎出了一点问题,只要是当时太过悲伤的事情,事后记起来时总会带着一些偏差。在她的记忆里,她一直以为,母亲是病逝的。
“对不起,小然。”这次陶轩没有否认。“那个时候,我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那你为什么还要欺骗我妈,如果婚前我妈知道你的真正嘴脸,她根本就不会嫁给你!”本已尘封在记忆里的委屈和悲伤顿时像是积蓄已久的洪水,寻到了发泄的缺口,顷刻之间喷涌而出。陶子然指尖泛白,紧紧地握着轮椅的推动手柄,膝盖微微弯曲着,像是要把全部的重量都压在那只手上。
她甚至幸灾乐祸地想到,如果这个时候陶轩的轮椅翻掉了,自己一定会把他当做陌生人一样置之不理。
好半天,陶轩才抬起来,长吁了一口气,就好像一个垂垂暮已的老人渴望呼吸一般。他的声音充满悲凉和沧桑。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可以的。”他说。“我本来也是想要好好过日子的,但是你母亲的脾气太烈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知道我之前的事情之后,看我的眼神,时常充满鄙视轻蔑,那种审视的目光,让我不敢直视。所以我才逃避她躲着她,因为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她始终都不会原谅我。”
陶子然想要开口反驳,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想告诉陶轩,在母亲心里,你一直就是个卑鄙小人。但是这句话滞留在嘴边徘徊,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对不起,病人需要休息了。”身着工作服的护士走到跟前,她微笑着接过陶子然手中的轮椅,向她点了点头:“病人的情绪不能太激动,家属还请注意一些,今天很晚了。请陶小姐下次再来探望吧。”
那位护士推着轮椅走了两步之后,陶轩突然转头,示意停下,他看着陶子然说道:“我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了,之所以把这些陈年往事说出来,是因为我不想带到坟墓里面去。小然,你有权利知道真相,但是我毕竟是你的父亲,过去的事情能放下就放下吧。”
陶轩说完这番话,重重地咳嗽了一阵子,然后抬起右手摆了摆,护士推着他走远。
陶子然看着他佝偻的身影,觉得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几年前还风华正茂的陶轩,这短短几年,竟衰老到这种地步。他说那些往事不想带到坟墓里去。那么现在说出来,就代表着他已经开始放下。然而这一切,却让陶子然该怎么办呢。
哥哥不是亲生,母亲是自杀而死。这每一件事情都无限冲击着她的大脑,压迫着那根可怜的神经,让她感觉到痛苦,茫惘。她根本不可能做到像陶轩所说的那般释怀。
树下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女人,她定定地看着陶子然,嘴角似笑非笑,面色似悲不悲。像是看一出戏或者是一个笑话。
陶子然认出来,她正是之前来医院时看到的那个陪伴着父亲身边的女人,父亲叫她,阿柔。
艾晴柔似乎诧异于陶子然发现了她,于是捡起一旁的编制袋,从长椅上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陶子然率先开口。
听到生硬,艾晴柔停了下来。她没有转头,只是微微的侧着身。
“刚才……。”陶子然顿了一下,说道:“那个护士,是你叫来的吧。”之前她和陶轩争吵时,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一个女人和护士说着什么,接着那个护士看了看这边,才走了过来。
艾晴柔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一句话。她似乎想要离开,却被陶子然接下来的一句话,震惊在了原地。
“或许,我该叫你二妈?”陶子然弯了弯嘴角,轻轻笑道。
“什么!”艾晴柔猛地停住前进的步伐,双脚呆立在原地。她缓缓地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陶子然。
然后后者却毫无压力,一幅轻松的模样。“我想起来了。”嘴角的笑容不断放大。
“你是我父亲的第二任妻子,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