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外,一处破败的古寺。
殿外杂草丛生,乱石嶙峋。殿中蛛网密布,神倒像歪。
黄井站在大殿正中,带着一脸自信的笑意,向面前诸人宣布了自己的行动计划:今日端午,各家各户都要饮酒欢聚,咱们便在子夜时分潜入柳府,趁杨天义酒醉熟睡之际,夺书杀人,然后再放火掩盖行迹。当家丁护卫扑救之时,自可乘乱撤离。
接着,黄井又将七位师弟师妹以及其他帮众的任务分别进行了交待,何人负责掩护,何人负责刺杀,何人负责放火,事成之后又如何接应出城,各项安排无一不详细具备。
最后,黄井坦承,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杨天义分明是有所警觉,从来不肯单独外出。既是如此,自己已别无它法,唯有选择强突硬攻。否则,等杨天义离开太原之后,再次处于军队的保护之下,那可就更没有机会了。
黄井的安排如此周密,解释也是合情合理,不由得紫星不信。
理智告诉她:杨天义身手智谋均是一流,黄井肯定无法得逞。
感情反驳道:那万一呢?
当自己最亲密的人面临危险的时候,又有几个人的理智能够战胜感情?
不行,一定要通知他!要让他事先有所防范才行!
黄井看了一眼各人的表情反应,又信誓旦旦地说道:“咱们同门师兄弟同时出马,还有什么事能办不成!来啊!今日端午佳节,我向大家敬上一碗雄黄酒,预祝咱们马到成功!”
黄井从一名帮众手中接过一个酒坛,一边给每个人都倒了满满一碗,一边说道:“吃完酒后,大家便在此处放心安睡,等出发时,我自会来叫醒各位。来啊,咱们干!”
说着,黄井也端起一碗酒,与诸人碰过之后,便扬起头一口气喝完了。其他人便也跟着喝了。
紫星略微犹豫了一下,但见黄井倒酒时并无异状,便也举起碗一饮而尽。
酒的香味和雄黄的药味相互混合,这酒还真不能说是好喝。
只是这酒入腹之后,似乎是饮得过猛,酒气上涌,紫星的身体微微一晃,随即便又站稳了。
她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该找个什么理由,借机离开这里呢?
黄井满脸善意的微笑走到了紫星的面前,注视着她的眼睛,等了片刻,那笑容中便掺入了几分戏弄的味道,冷不丁地问道:“师妹,这会儿在想什么呢?”
“嗯?”紫星头脑反应极快,马上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猜,你一定是在想,该找个什么理由单独离开,然后再去跟他通风报信,是不是?”黄井不再掩饰自己眼中的戏谑之色。
“酒里有毒!”
紫星的眼中立刻闪过一丝杀机。可当她想要去握紧拳头的时候,却发现连这个动作也已经做不到了。
“很好,你的头脑一直都会这么清醒,但是,你的身体可就未必了。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没了力气?”
黄井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艰难地塞进了口中,用力吞咽了下去。又过了一会儿,待身体稍稍有所恢复,方才勉强一笑道:“师父把最好的功夫传给了你,却也将最好的药术传给了我。这是师父的独门秘药,你应该不会陌生吧。”
“只可惜,你误入歧途。”紫星双眼寒芒如剑。
黄井看了一眼相继倒在地上的几位师弟,并未理会紫星的话,却又叹了口气道:“只是你太厉害了!为了让你中计,我不但要编好一套说辞乱你心神,再用雄黄酒掩盖药味,甚至还不得不让大家陪着你一起中毒。”
“你太阴险。”紫星的身体已经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黄井来到躺倒在地的几人身边,给每个人嘴里塞进了一颗药丸,这才扭过头对紫星说道:“你若是支撑不住,就坐下来歇会儿吧。你放心,这酒要不了你的命,只不过,我还是要杀了你!”
黄井的体力已经完全恢复,猛地站起身来,便朝紫星走去。
紫星用尽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拔出了“凤鸣”双剑,拼命地向黄井刺了过去。
黄井只是伸手轻轻一挡,便轻而易举地将双剑一并夺了下来。紫星急怒交加,却是再也坚持不住,身子一软,终于还是瘫倒在地。
黄井赞叹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双剑,便取过一个事先准备好的木匣,将其中的一柄放了进去,然后交给身后的一名帮众,命他即刻便送至柳府,交给杨天义。
接着,黄井又命其他人按照原定计划依计行事,速速去做准备。诸人纷纷站起身来,领命应是之后,便都飞身离开了大殿,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黄井缓缓地蹲下身来,将另一柄短剑架在了紫星的颈上。
此时殿中更无旁人,黄井也不再掩饰内心强烈的失落,竟是怅然叹息道:“紫星,你能瞒得过别人,却休想瞒得过我。我虽是看不到你的面容,可你的眼神却早已把你出卖!曾经,你的眼睛中只有冰冷,但自从你上次失手之后,你的眼睛里面,便多了一样东西。我看得懂,那就是情。”
紫星怒目而视,既不回避,也不否定。
紫星的眼神让黄井突然变得躁怒起来,他已失去了往日的沉稳,也彻底撕下了慈善的伪装:“你应该明白,杀手一旦动情,便只有死路一条!你是咱们中间最好的杀手,也一直是我最信任的人,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你非要我杀了你!”
“我不再是你的工具,我要做人。”紫星毫无怯意,说话一针见血。
黄井的心仿佛被狠狠地刺中,汩汩流出的血水霎时间便将整个胸腔灌满,随即又被深深埋藏的妒与恨的火焰点燃,那熊熊燃烧的大火瞬间便直冲头顶,将他的两只眼睛,炙烤得如同炭烧一般。
“你妄想!离了我的解药,你连一个月也活不到,便是让你做人,又有什么意义?”黄井狂笑一声,脸上的肌肉已有些扭曲,声音也变得歇斯底里:“我真搞不懂,姓杨那厮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竟然情愿为了他去死!”
“一天我也愿意!”紫星冷若冰霜,而且没有丝毫迟疑。
“哈哈哈哈”黄井的面孔变得无比狰狞,咬牙切齿地喝道:“我差点忘记了,我现在就要杀了你!你想做人,等下辈子吧!”
黄井挥起手中的剑,正要向紫星刺去,却又忽然邪一笑,道:“不对,姓杨的一定见过你的真容!可笑我与你相识十几年,竟不知你到底是何模样!你整天把自己装扮得丑陋不堪,想必定是长得沉鱼落雁!他既然已得到了你的心,临死之前,你也该让我看看你的脸,也好让后留个念想不是,嘿嘿”
说着,黄井便伸出左手,向紫星脸上的面具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