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筠想了想,既然送来了,总不好退回去,在说自己欠了他很大的人情,实在不好一下就拉下脸来,心想,找机会在说吧。
二日早,秋筠睁开眼,深吸一口气,淡淡的清香随微风透过竹帘缝隙飘入。
猛地想起庭中那些花,唤青语支起窗子,探出头去看,雪白一片,比昨儿多开了不少,心下欢喜。
对青语道:“让园中管花草的老赵婆子来,让她好好侍弄着,别让这花打蔫了。
起来,净了面,才挽了头发,就见小丫鬟来回禀说;“傅府三爷来了,在外间厅上,要见姑娘。”
秋筠早起好心情,一下子消失殆尽,平静地道:“说我有事才出去了。”
那小丫鬟才要走,秋筠又喊住道:“以后傅三爷过来,就说我不在家,不用来回我。”
小丫头去了。
秋筠安排了方妈的男人今个过那京郊的宅子,简单收拾一下,在门上贴上招租,另写清楚了,放到房屋买卖中介代招租。
方妈男人秋筠是放心的,办事牢靠,想得周全。
礼亲王府
吃过晚膳,礼亲王夫妇商议儿子亲事,王妃在身前炕桌上摆的一堆庚帖里挑出几个,道:“王爷,我合了下普儿生辰八字,现有四家,张贵妃的妹妹、王参知的嫡女、吏部尚书的千金、还有这傅大学士的小女。”
礼亲王道:“让普儿看看,婚事总是他的,还是由他自个定,回头好不好的,落埋怨”
王妃朝边上站着的一个侍女道:“去把小王爷唤来。”
赵普进门,就见炕桌上放着一堆东西,父母正饶有兴致地看。
见儿子进来,王妃满脸的笑容,道:“儿呀,快来看看,那个更好些。”
赵普往前走两步,离炕桌不远处站定,扫一眼,看清是一堆生辰八字,上面写着名字,心里就知道父母找他做什么。
礼亲王道:“如今你已不小了,该娶亲了,我和你母亲不是那迂腐之人,姑娘还是你自个相中算,这都在这里,你选选看。”
赵普脚步未动,一副没兴趣的样子,道:“儿子心里有人了。”
礼亲王夫妇惊讶地从那堆帖上抬起头,齐声道:“谁家姑娘?”
赵普无丝毫犹豫,朗声道:“夏太傅之女。”
礼亲王夫妇对望望,礼亲王有点狐疑道:“夏太傅听说就一个独女,没听说还有别的女儿。”
礼亲王妃肯定地说:“就一个女儿,听说前两天被夫家休了……”,说到这,猛一惊,瞪着他道:“莫不是……”,急忙用帕子捂住嘴,下面话没敢说出来。
礼亲王有点知觉,犹自不敢相信,惊问道:“莫不是如你母亲所料,是那……”,下面话实在不想说出,生恐说了就板上定钉,这事就难以转圜似的。
接下来,赵普的回答,让王爷夫妇若天塌一搬。
赵普肯定道:“是,是夏秋筠,被傅家休弃的女儿。”
王妃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生生没落回去,硬是梗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出话。
礼亲王如五雷轰顶一般,结结巴巴道:“你当真……?”
赵普道:“是,儿子喜欢她。”
王妃强咽下一口气,和气声道:“儿呀,她一个被休的妇人,别说是正妃就是侧妃也不行,有损赵家声名,皇上不会答应。”
礼亲王缓过神来,也道:“不是我和你母亲不为你考虑,实在是这头婚事万万不行。”
赵普道:“我娶亲,与赵家声名有何不妥,实在觉得我与皇家脸面有碍,我不袭爵位就是,做个普通百姓,不碍旁人,总行了吧。”
这话出口,霎时激怒礼亲王,“啪”地一拍桌案,怒道:“逆子,胆敢说出这种话来,为个女人,功名利禄都不要了,枉我同你母亲辛辛苦苦这些年,早知道溺死算了。”
王妃看王爷震怒,儿子倔强,想不出折,想劝又都不能听,干着急。
对这唯一的儿子性情做母亲的太了解了。
赵普出去,俩夫妻对坐愁叹,方才喜气都跑到九霄云外。
王妃的陪房金妈看主子不自在,道:“主子,先别急,这年轻人,血气旺,没根的浮萍,就那么一时,过不了多久,兴趣没了,还指不定爱上谁呢!依老奴说,先选定几个,接触接触,没准小王爷看着好,就动心了呢!”
王妃眉梢一挑,此话有理,道:“金妈妈说的是,这都打年轻过来的,男人吗?就像是猫,爱个荤腥,都是见一个爱一个。”
‘嗯哼’老王爷在旁咳了声,王妃佯作失言,笑道:“我们王爷例外。”
王爷唬着脸,道:“男人也不都一样,就像我,这么多年,对你可有话说?”
王妃脸上刹那有了少女般娇羞与灿烂,佯作嗔怒道:“王爷不也三妻四妾的。”
王爷急辨道:“不都是你安排的,那个是我自己要的。”
王妃小声嘀咕道:“嘴上不说心里想。”
王爷无奈摇头道:“你们这些女人真不知怎么想的,整日价疑神疑鬼的。”
金妈笑着接口道:“天下男人独我们王爷是好的,我家姑娘这辈子修来的福,老奴看小王爷像王爷,是个情种。”
这话一说回来,三人都沉默了,可不是,若是像了他爹,这事就难办了。
这日,早起,秋筠陪母亲用饭,夏夫人看女儿吃得香甜,心想这婚离对了。
只要女儿好,她也就不求什么,嫁不出去就像丈夫说的大不了自个过一辈子,但那只是下下策,过段日子等这事平息了,女儿的事抓点紧,京城不行,在远处找找。
突然,一个念头生出,求莫夫人在老家给找找看,那离京城远,民风也算开化,不大讲究的人家不在乎是否二婚,只要人好。
一想到莫家,夏夫人道:“你莫大哥这回成亲了,你莫伯母总算了了桩心事,这要不是你莫伯母催的紧,你莫大哥才不会这么快娶亲。”
秋筠道:“莫大哥年纪也不小了,这要在老家早当爹了。”
夏夫人道:“你莫大哥原是不同意娶亲,你莫伯母几次三番来信催,还托了我劝你莫大哥,你莫大哥就是不回去,若不是你莫伯母装病骗他回去,你莫大哥呀,还指不定何时才娶上媳妇。”
有些事,秋筠有女人的敏锐,心里是有些知觉的,是以没在接话。
夏夫人又道:“你与那普王爷什么瓜葛,为何他往这送东西?”
秋筠娇嗔道:“娘,没什么,您老想多了。”
夏夫人正色道:“没什么就好,你现如今这身份不比当初,凡事检点些,别让人说出闲话,男人名声没什么,女人就不同,名声坏了,在想嫁人都难。”
秋筠低头喝粥,不说话了。
夏大人下朝,直奔府里
进门就大声对妻子道:“这回你可放心了,皇上准了我的奏请,可安心陪你们娘俩了。
夏夫人一听喜上眉梢,忙招呼黄姨娘道:“快告诉厨下今个加几个菜。”
又吩咐丫鬟明锦道:“快,快去告诉姑娘。”
黄姨娘乐呵呵地下去安排,这里丫鬟明锦也把这消息告诉了姑娘。
秋筠用力闭上眼,眼泪顺着眼角就流了下来。
喜鹊不解,道:“老爷告老,这有什么可喜的。”
秋筠说不出话,用手上握着的帕子蒙住脸,失声哭起来,
喜鹊急着要劝,被青语拦住,青语也止不住抽出帕子擦去溢出的泪。
直哭了盏茶功夫,方才住了,高兴起来,道:“是该好好庆祝,从今儿起日子就舒坦了。”
只有秋筠心里明白,皇上准奏,意味着什么,皇上放了夏仲荀一马,不在追究,经历了前世双亲具丧,家毁人亡,一直被这一阴影笼罩的秋筠,今儿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侍奉双亲,好好生活。
晚上,夏家热闹异常,夫人置酒,还赏了下人,席间,夏老爷有点失意,但瞧着妻女高兴劲,心道:值了,这生命里最重要的俩女人,有她们还求什么。
又过二日,夏老爷与夫人闲坐,夫人道:“如今老爷官职没了,一家三口回老家去住,家乡山清水秀,空气新鲜”
傅老爷低头寻思片刻,道:“过段日子在说吧。”
夫人知其放不下朝廷的那点事,也不好勉强,令他不快,暂时就不在提了。
其实,夏夫人还有层想法,就是在老家给筠娘找个女婿,这心里活动是不能说的。
秋筠晚间听丫鬟来回说,傅家三爷又来了,秋筠弄得是不厌其烦,生气地道:“不是说了,就说我不在家,不用来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