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筠草草吃了饭,命人收拾了,让喜鹊支起窗子,一股凉风猛地吹入,混沌沌的脑子清凉不少,这阵子真够忙的,傅容锦还总找事。
碧云跟着青语过来,秋筠看着她道:“你在这躲躲,待爷走了在回去。
过会,就听见院子里咚咚脚步声,傅容锦离开。
大清早,傅容锦未起,就听帘子外上房的辛桐来传话道:“太太找三爷过去。”
傅容锦答应声,赶紧坐起,杨贞娘只着了件粉红绣牡丹花的抹胸,露出一身白生生的嫩肉,挑逗地从背后搂住傅容锦的腰,芙蓉面带一丝潮红,趴在他肩上软糯糯慵懒声道:“爷,在待会吗?”
傅容锦侧头在她香腮上啜了口,宠溺道:“心肝,听话,太太找我。”
傅容锦过上房时,傅太太已穿戴整齐,早饭用完,闲着喝茶水,傅容锦进门,看母亲没往日慈祥笑容,猜不到母亲唤自己何事
心里七上八下的,陪笑一拜,道:“儿子给母亲请安。”
傅太太嗯了声,问;“才起身吗?”
傅容锦赶紧陪笑道:“儿子起了有一会了,这不才想出去,听母亲找,就直接过来,不知母亲唤儿子何事?”
傅太太板起脸,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傅容锦忙道:“儿子没说什么。”
傅太太道:“找你来不为别的,听说,昨儿碧云和杨姑娘差点撞上,我可给你说,你和那杨姑娘做什么我不管,但不能弄没了碧云肚子里的孩子,让我知道在有这一次,那杨姑娘就甭想在呆下去。”
傅容锦看母亲怪罪杨贞娘,还口口声声要撵出去,忙解释道:“昨个的事,不怨贞娘,是碧云这贱人不好,害得贞娘跌了跤。”
傅太太唬着脸,道:“我不管是谁的错,总之,碧云现怀着孩子,那个敢碰,我让她好看。”
傅容锦连连答应,唯唯诺诺退下。
心里暗脑,这一定是秋筠在傅太太跟前告状,不然,傅太太怎会这么快就知道。
就也不出二门,直接回房,找秋筠算账。
秋筠低头正用早膳,余光瞥见傅容锦从门外进来,命丫鬟道:“给你三爷摆副碗筷。”
如烟忙添了双碗箸,傅容锦在桌旁捡了把椅子坐下,看秋筠眼皮未抬,三分气有了七分,声音提高了八度,道;“奶奶做的好事,去太太那告我,你夏家平时怎么教的,三从四德都懂吗。”
秋筠听他口口声声提夏家,心里有气,冷冷地道:“爷大清早就来兴师问罪,是为那杨贞娘吧,我倒是不懂三从四德,想问问宠妾灭妻是那家的规矩。”
傅容锦被他堵得一句话没接上来,坐在那哼了声,脸色很难看,秋筠也不理会,径自拿起碗吃起来,几口吃完,撂下筷子,起身朝青语道:“扶我去太太处请安。”
傅容锦气得脸色铁青,连声道:“好,好,反了天了。”
秋筠扶了青语的手,走到门口,回头道:“我夏秋筠行的端坐得直,这事不是我做的,爷可以去问太太。”
说完,一甩帕子,徐徐地走出去。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阴历年,最为隆重的节日,秋筠很忙了一阵,直到除夕晚上,才算消停,与往年一样后花厅摆家宴,傅老爷带着子侄们一席,傅太太带着众女眷一席,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避讳的。
连氏身子骨稍济,今儿也上了桌,乌氏自跟二爷闹了别扭,夫妻俩牛头鳖棒,总互相不搭理。
傅二爷让父母看得紧,不敢在出去胡闹,总呆在小妾瑜氏的屋里,乌氏赌气也不理,只领着三岁的女儿过活。
姨娘们另摆了一桌,傅府有头脸的丫鬟婆子也在外间摆下桌子。
杨贞娘今打扮得格外鲜艳,上穿大红锦撒金绣牡丹斜襟夹袄,袖口镶三寸翠缎子滚边,腰系大红石榴裙,裙角探出娇小金莲,一头乌发高绾,髻上插着只金累丝蝙蝠簪,贴发根别着一朵粉白桃花,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
杨贞娘被安排在妾室们席上,不时望向傅老爷夫妇。
菜齐了,酒水上来,众人才要动筷,杨贞娘媚眼朝傅三爷暗示,傅容锦会意,离席,走去杨贞娘桌边,牵起她的手,来到父母跟前,杨贞娘小鸟依人地紧贴着他,就听傅容锦朗声道:“趁节下喜兴,儿子有事禀告父母,在添一喜。”
众人都停下正举起的杯箸,齐刷刷地望向二人,只听傅容锦扬头道:“杨姑娘已怀了儿子的孩子,你二老的孙儿,请大夫看过了。”
听了这话,喜得傅老爷和太太脸上乐开了花,傅太太眉梢尽皆是笑,道:“这真是我傅家的大喜事,亏容锦有心,还挑了这么个好日子。”
傅老爷看着儿子,乐呵呵假意怪道:“几时有的,怎么才说?”
傅容锦一脸得色,大声道:“早就知道了,选在节下说,就是想让老爷太太高兴。”
傅太太喜道:“这比吃了什么都乐。”
说着,忙命辛桐道:“快把杨姑娘座位安到我边上,总站着对胎儿不好。”
辛桐忙在傅太太身边加了把椅子,后面侍候的丫鬟忙去扶杨贞娘,杨贞娘挺起尚未凸显的小腹,挺胸大刺刺地坐在傅太太身旁。
傅太太破例亲手夹菜给杨贞娘放在身前的碟子里,不放心地嘱咐道:“多吃,怀孕胎儿需要营养。”
又朝秋筠道:“三儿媳,这是你房中的大喜事,如今碧云有了,杨姑娘也有了容锦的孩子,等选个好日子,把这桩事办一办,也好有个名分,孩子出生也有体面。”
秋筠笑盈盈地清朗声儿道:“是,媳妇回去就挑个日子,把三爷和杨姑娘的事办了,也了了三爷一桩心事。”
身旁的连氏看了她一眼,笑笑,笑得很轻。
她如今身子已大好了,只是得将养阵子,如今也想开了,自个真生气就是死了,遭罪还是俩孩子,就也不去想那窝心的事,每日看着两个孩子读书、习字,百般调养身子。
一顿饭下来,众人各怀心事,傅大爷和吴姑娘暗自神伤,杨贞娘有了,触动吴菁莲伤心事。
傅大爷心里不畅,喝了几盅闷酒,据王大夫隐约透出的意思,吴表姑娘落胎伤了身子,在怀上的机会很小,傅大爷没敢同吴菁莲和母亲说,怕刺激了她。
与连氏夫妻间因猜忌有了隔阂,不似以前亲密,连氏也总是淡淡的,不像从前那么贴心,弄得傅大爷心里空空的,没个着落。
傅二爷一天到晚总在内宅转悠,憋闷得直想撞墙,老想找个机会溜出去,怎奈父亲看得紧。
乌氏冷眼看着,自娘家回来,与傅二爷夫妻极少说话,像守活寡一样,乌氏一腔惆怅,每日更不自在。
只傅三爷和那杨姑娘吃得眉飞色舞。
傅老爷和太太打心眼里是真高兴,众人陪着,强颜欢笑,席上总没乐呵起来。
筵撒,秋筠又指挥着下人们收拾,待一切都收拾利落了,秋筠同青语、方妈、薛孝山家的、盛升家的几个管家媳妇府里各处巡视一圈,才放心回房。
外间夜深了,傅容锦同了杨姑娘早回了小跨院。
青语侍候她宽衣,脸子冷落落的,还在为方才的事生气,道:“三爷做得太出格了,这种场合拿这当个大事说,太太也是,俨然把她当了正房奶奶供着,还坐了上席。”
秋筠忙一天累了,直直腰,懒懒笑道:“我都没气,你气什么?”
青语愤愤地道:“我替奶奶不平。”
秋筠脱了绣鞋,往炕上一躺,阖上眼,说:“这一天下来真累人。”
青语拉过被子给她盖在身上,赌气道:“想当初,傅家一天央三四个媒人来我们夏家,门槛都快踩破了,弄得老爷太太无法,只好应承了这门亲事。”
秋筠困意上来,慢慢把眼皮阖上,含糊说了句:“安置吧,明个有的忙。”
大年初一,府中人等互致问候,暂时把不痛快的事搁下了。
三房正屋,秋筠上首正襟危坐,下人们站了一地,等着主子发赏钱,青语端了早准备好的红包,一一分发。
正忙着,傅容锦和杨贞娘并肩进来,傅容锦道:“我道外面无人,都在这里”,那杨贞娘见到秋筠瞬间,故意往傅三爷身上贴了贴。
众人让开条路,让爷进去,傅容锦直接坐去秋筠身旁的椅子上,和秋筠隔着桌子对坐。
秋筠一如平常,唤喜鹊道:“搬把椅子来,让杨姑娘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