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极不情愿地搬过椅子,杨贞娘借身子不便,只略低下身,道:“奶奶吉祥。”
秋筠平声道:“杨姑娘先坐着,我这忙完了在同你叙话。”
说着唤青语把傅容锦奶妈的红包送过去,朝众人道:“都下去吧,今儿大年初一,可够地闹,我这就不用过来侍候了,忙了一年了,该歇歇了。”
众人喜气洋洋谢过奶奶,就都三三两两退下去了。
屋里就剩下喜鹊,秋筠笑着说:“你也去吧,我这有青语就行。”
喜鹊也笑着跑了。
秋筠这才顾上傅容锦,偏脸淡笑着道:“爷这么早起了,杨姑娘有身子的人,还是多睡会。”
傅容锦笑道:“贞娘执意过来,给奶奶拜年。”
秋筠气定神闲,笑意未收,道:“这些个虚礼,不讲也吧。”
对着杨贞娘秋筠一肚子厌烦,当着傅容锦却不得不装作贤惠样,口中道:“杨姑娘,过几日,你我就姐妹相称了,共同服侍三爷。”
杨贞娘看秋筠和气,越发看低了秋筠,脸上更显傲娇之态,秋筠只当不觉,全不在意,道:“杨姑娘这身怀有孕,也是成全了我,你和碧云都怀上了,三房有后,老爷和太太心里喜欢,我也免做傅家的罪人。”
秋筠大大方方一席话,入情入理,傅容锦听着入耳,看妻子绝美的侧颜,比怀有身孕的杨贞娘更胜,不觉爱意顿生,心想今晚一定要好好陪陪妻子。
秋筠看傅容锦的眼神色迷迷,猜到他想什么,装作没看见,而杨贞娘却全都看在眼里,酸酸的,娇声道:“三爷,我身子不舒服,要回房歇着。”
傅容锦正一颗心在秋筠身上,没理会随意说道:“让丫鬟送你回去。”
杨贞娘更加不是滋味,又朝傅容锦含情一瞥,娇嗔道:“人家要爷陪着回去。”。
秋筠看杨贞娘做派,发自内心想笑,唇角上弯,呈现出优美弧度,微露出两排珠玉般洁白的贝齿。
傅容锦看秋筠笑得璀璨,如冬日窗子里射入的一缕明媚的阳光,不禁心为之沉醉,定定地看,听杨贞娘唤,目光也没移开。
秋筠看杨贞娘巴巴地看傅容锦,冲着傅容锦秋筠眉眼一梭,秋波暗送,傅容锦顿时三魂走了七窍。
秋筠却不发一言,又一笑,这一笑,妩媚妖娆得令人心颤,傅容锦看得呆了,痴痴的。
杨贞娘醋意更浓,她头一次正式同夏秋筠会面,原以为只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平庸女子,却不想,不发一言,一眼神,就把傅容锦弄得神魂颠倒,不知身在何处,心里别提多懊恼。
秋筠看傅容锦眼中有一小簇火苗跳动,转过脸,正了正身子,和声道:“爷陪杨姑娘回吧,我这也要去太太处,今儿大年初二正忙。”
秋筠下了逐客令,傅容锦徒然觉得心一沉,莫名地失落。
无奈,起身带着杨贞娘离开,两人走时,杨贞娘故意挨近傅三爷,偷偷看秋筠一眼,秋筠收了笑,只淡淡声道:“爷这阵子多陪陪杨姑娘,上房不用过来了,碧云那有我。”
傅容锦听这话,回头又看秋筠脸子顷刻间就变了,终是心念难遂,烦躁懊恼不由挂在脸上,也没注意身边的杨贞娘。
傅容锦的失落没逃过杨贞娘的眼睛,杨贞娘烦恼顿生,本来是信心满满,对这个嫡妻不大在意,看来这夏秋筠可不比什么红鸾之流,心机和手段讨好男人都是一流,欲擒故纵,欲拒还迎。
看着二人背影,秋筠站起身,笑出声,方才戏演得不错,让这杨贞娘晓得那点狐媚伎俩上不得台面。
初三,一大早,傅容锦就过这院,夫妻俩要回娘家,东西都备好了,满满装了一车。
傅容锦又额外预备孝敬的金银,带了方妈、青语和喜鹊。
喜鹊今个是一定要去的,她昨个就缠着姑娘,要跟去,直到秋筠说一准带她去,才消停了。
夫妻二人做了前乘马车,方妈和俩丫鬟坐后面辆车子,跟爷出门的俩小厮坐在车老板边上,就动身了。
坐上马车,车子内空间不大,夫妻俩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傅容锦握住秋筠的手,秋筠任他拉着,也没回应。
傅容锦觉得怪怪的,从前秋筠可不是这样子,秋筠娇羞可爱,对他一网情深。
如今总觉得隔着什么,秋筠身上撒发出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让傅容锦周身发凉,隐约觉出什么。
秋筠想按前世时间推算,夫妻之间,大抵不出年尾,就有分晓,也不在刻意用心讨好他,只敛财,做离开打算。
秋筠和青语昨晚关了门,拢了拢,金银首饰大约值万余两,合该她命好,节下,所有放出的印子钱全数收回。
秋筠一咬牙抽出不少,在加上家下人孝敬的,收入颇丰,傅容锦又给了两千家用。
傅容锦心里颇不是滋味,以为她为了自己宠杨贞娘生气,于是握紧她的手,声儿也越发柔了,道:“筠娘,这段日子我总没去上房,是杨氏怀有身孕,需要我身边照顾,等她孩子降生,我就搬回上房住。”
秋筠正想着是先把这笔钱存在那个钱庄好,忽听傅容锦这番话,也没放在心上,敷衍道:“爷在小跨院住着吧,我没事。”
傅容锦看她明显地心不在焉,讨好地又道:“筠娘,节下要我送你什么礼物?”
夏秋筠这才转脸,抿嘴笑了,甜甜道:“首饰钗环新巧我都喜欢。”
傅容锦看她又恢复到从前样子,放了心,高兴道:“我送筠娘一串珠链好了,翠澜坊最近新出个样式,改日我带你去看看。”
秋筠一听,发自内心地笑了,这一笑,明鉴照人,有倾城之美,傅容锦心神荡漾。
忽地车子一停,前面小厮喊道:“夏府到了。”
夫妻二人下车,直奔去了厅上,早有人报进去。
秋筠刚跨进厅堂,就见父母双亲对坐,右侧上首坐着一人,咋见,一股熟悉温暖的气息瞬间抵御了外界冰冷。
秋筠喜上眉梢,脱口道:“夏大哥。”
那人朝这厢看,犹豫着叫了声:“筠妹”,从椅子上站起。
夏母一脸喜色,对秋筠道:“你和容锦快来见过,你莫大哥,容锦还没初次见。”
莫秋生温润声儿看向傅容锦道:“这是筠娘的夫婿?”
夏夫人笑道:“正是。”
傅容锦上前打了个躬,抱拳道:“早闻兄大名,无缘见面,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莫秋生一揖道:“久仰、久仰”
秋筠上前见礼,莫秋生打量着秋筠,温和而喜悦地道:“筠娘女大十八变。”
秋筠笑道:“变丑了?”
莫秋生上下打量,似乎从她身上扑捉到从前的影子,自己却笑了,道:“筠妹越来越漂亮了,走到大街怕都认不出了。”
秋筠开心地笑着,道:“莫大哥,还记得从前你在草堂读书,我常去捣乱。”
莫秋生沉浸在往事回忆里,温润地目光宠溺地看着秋筠道:“那是我一生最美好的日子。”
夏母笑着道:“大家都坐吧,不是外人”,大家方坐下。
夏父道:“容锦多同秋生学学,秋生的学问满朝文武无不心服。”
傅容锦谦恭地道:“是,岳父。”
夏秋生谦虚道:“那里,夏伯父过奖。”
傅容锦恭敬地回答岳父母提出的问题的同时,眼睛却没离开妻子和莫秋生。
听说莫秋生已入了翰林,人品才学被同僚们所认可。
此刻,莫秋生神采奕奕,和秋筠谈得正欢,秋筠眼中闪耀着从未有过的快乐,这是傅容锦从来没见过的。
看莫秋生一颗心思都在秋筠身上,别无旁骛,视周遭于无物,傅容锦胸膛被妒忌充斥。
碍着岳父母的面不敢发作,否则,早拉了秋筠退到后堂。
傅容锦强自隐忍,端起桌上的凉茶喝了口,压下火气,夏母忙叫丫鬟道:“快给姑爷沏壶热茶。”
丫鬟忙取过茶壶,冷了的茶倒掉,放上高桥银峰雀舌,酽酽地沏了壶热茶,倒上一捧给姑爷。
傅容锦手端着茶盅,眉峰紧锁,借着低头喝茶掩饰,却被一旁留心观察的夏母看得清楚。
正这时,突然,门外一声:“普王爷驾到。”
厅里诸人都愣了,夏母看看夏父,夏父摇摇头,一副一无所知,秋筠和莫秋生也打住话头。
夏仲荀忙道:“快请”,起身整衣冠出去迎。
秋筠纳闷,这人与自家并不亲厚,突然来访,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