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筠正和此意,道:“我只晚间过去陪她,白日人来人往在那也不便。”
秋筠匆匆吃过饭,回房简单收拾了几件衣裳,青语回来道:“襄王府奴婢信送到了,槿熙姑娘说府里有事,晚些时方能到。”
天道将晚,秋筠做了乘小轿过屈府,屈府管家的大奶奶毕氏早有人禀报,忙告知老太太
屈老太太房中,毕氏劝解道:“顾忌屈家脸面,老太太还是消消气,人死不能复生,就是让二弟妹陪上性命,二弟也不能生还。”
屈老太太咬牙切齿地道:“那小贱人就该死,随她的丈夫去。”
眼中寒光让大奶奶一凛,不在敢多说。
片刻,屈老太太极冷的声音道:“饿着她,告诉下人不许给她饭吃。”
正这时,管家来回道:“傅家三奶奶到,说要陪我家二奶奶。”
屈老太太脸绷着,没好气道:“她有来做什么?给那小贱人撑腰吗?”
屈大奶奶和沈管家等屈老太太示下,屈老太太闭会眼,面容悲戚,末几,压了压心底悲愤,道:“先绕她几日,等傅家的走了,在行摆布。”
秋筠径直随家人来到灵堂,昏暗摇曳的烛光,衬得白布幔帐阴森森,惨兮兮的。
宛如同一早那丫鬟跪在灵堂上,瘦弱的娇躯弱不禁风,秋筠过去,宛如抬起头见了,眼睛一亮,虚弱地唤一声:“筠娘。”支撑着想起身,起了几起,却没起来,那丫鬟腿也跪麻了,动弹不得,秋筠快步过去,同喜鹊一左一右搀了她起来,扶她坐在椅子上,秋筠问:“吃了饭吗?”
宛如点点头道:“吃了。”
那丫鬟不忿,在旁边小声嘀咕:“一整天没人送饭。”
灵堂肃静无声,丫鬟的话入秋筠耳朵里,秋筠暗皱眉头,道:“不吃怎么行,这屈家太过分了。”
朝门口一个守着的家人道:“你二奶奶一整天没吃饭了,去回了老太太弄点吃的,死人要管,难不成活的就不管了吗?”
那家人知道是傅府三奶奶,忙跑去内宅回禀。
将过了一个时辰,才有个婆子端了汤水上来,秋筠见是稀粥,凝眉道:“怎么全是稀的,人怎么受得了,守灵恁能撑下去吗?”
说着,回头叫喜鹊道:“你去福泰楼叫几样小菜、点心来。”
喜鹊答应声要去,跟进来沈管家忙道:“傅奶奶别急,这不厨房正弄着,等下就好。”
秋筠瞅瞅他,道:“堂堂屈府总不会饿死人吧。”
“那是、那是,都是忙二爷的事,下人们疏忽了。”
“是疏忽吗?”秋筠斜眼瞧着他,沈管家点头哈腰,一个劲陪不是。
足又等了一个时辰,饭菜才送过来,宛如提起碗筷,呼呼吃了,宛如柔弱,平素很少这样吃东西,想是饿极了,秋筠见了,心发酸。
二日晚,槿熙坐了轿子过来,二人陪宛如在灵堂守灵,婉如感动,道:“让你二人跟着受罪,我于心不忍,不如你二人回吧,我一人能撑下去,放心好了。”
秋筠道:“我们在这尚且衣食不周,若离了这怕你要吃亏”
“这是我的命。”
槿熙听秋筠说宛如遭际,皱眉道:“这屈家太阴损了点,是要活活折磨死你,不想折的话,怕你用不了多久命休矣。”
秋筠也思谋苦无良策,道:“不若你娘家爹出头交涉或许好些。”
宛如冷笑道:“他得了屈家的银子才不会管我的死活,后娘巴不得我守着,怕回家中白吃住。”
槿熙想想道:“族里可有硬气的人出头替你说句话?”
“自己父亲尚且不管,旁人平白无故得罪人谁干。”
二人长吁短叹,苦思一夜,无果。
陪待数十天,回府给傅太太请安时,傅太太就有点给脸子看,小话敲打秋筠道:“三媳妇,最近我看容锦吃饭不应时,前儿到我这来,都过了晌午头,晌饭还未用,你做媳妇的还是多操点心,妾卑们终是个奴才,爷的事不好多说,多说了,爷不高兴,你是三房主母,你的话,容锦还听些。”
秋筠明白她话里的含义,只不敢应声,唯唯道:“是。”
傅太太又说:“出嫁不比家里,一大家子人不能事事随自个的意,到了我这把年纪有些事不也不随心吗?女人家没办法,相夫教子,天经地义。”
秋筠道:“婆婆教训的是。”
“碧云收房有三月了吧,怎么肚子里也不见动静,此事,还需你多上点心,今个王大夫来给我瞧病,我趁空让他过去给碧云瞧瞧。”
秋筠觉得脸有火烧,傅太太明着是挑碧云,实则是怪自己没有嫡子,不好明说,指着碧云,警示她而已。
秋筠从上房出来,心想,屈府怕不能去了,回房,悄悄唤了青语,道:“你拿些银两给宛如送去,她的陪嫁被屈府扣着,手里没丁点银钱,尚或买个吃食都无处弄去,手里有了银子贿赂厨房也能弄出点吃的,宛如身子弱,叮嘱她一定保重,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青语道;“奴婢记下了。”
等了有一个多时辰,青语还不见回转,秋筠盯着书本,心思却飞到屈府,好不容易才听得门外脚步声,喜鹊道;“青语姑娘回来了。”
掀了灰鼠毡帘子,果见青语匆匆进来,脸色凝重,秋筠忙问;“宛如有事吗?”
青语端起桌上的空茶杯到了杯茶水,一饮而进,道:“屈府太不仁义,把宛若姑娘从二房赶出来,房门锁了,说二爷去了,晦气。”
“那宛若住在那里?”秋筠急切地问。
“祠堂,说守孝三年。”
“守孝也该在二房守着,没的在祠堂守的”,秋筠气愤。
“可不是,宛若姑娘娘家也没人出头,认她们欺负呗!”
秋筠闭上眼,不敢想,屈家祠堂阴森森那一排排祖宗的牌位,三年,一个女人的花季就这样断送掉了。
秋筠只觉心口疼,重生后,不知几时起,胸口常阵阵惊悸,无来由的抖,想着看大夫一直也没得空。
头有点昏,许是这些时,一直陪在灵堂没睡好的缘故,秋筠让青语脱了绣鞋,歪在榻上,恍恍惚惚迷糊着了。
起来,日头西斜,秋筠出去院子里,望见天边残阳如血,心里那份沉重感压抑着。
青语手里托了件石榴红披风替她披在身上,道:“春来,乍暖还寒,日头落了,风凉,奶奶还是回屋吧!”
方妈由小厨房出来,看秋筠站在廊下,就去了西厢房,一会,出来,手里拿张水蓝花边信封,到秋筠跟前说:“奶奶,夫人着人梢信来了,说莫公子上京来了,已到府上。”
秋筠眼不由一亮,伸手接过信封,回房,室内光线颇暗,青语点亮了琉璃磨砂灯,秋筠灯下看,就只一行字:兄已来京,闻妹一切安好,心甚安。落款:愚兄生字。
秋筠眼睛湿润了,仿佛那青山绿水间草堂,朗朗读书声不绝于耳,清雅小筑,对坐品茗,远处孩童一片欢声笑语,悠然自得。
这曾经厌弃枯燥的生活,不知几时,如潺潺清泉流入心里,竟甜丝丝的。
秋筠把信纸放在火上,点燃,成灰烬,从窗棂中扬手随风飘散,秋筠一颗心也跟着飞去。
灯下枯坐,青语看姑娘情绪低落,与喜鹊等悄悄出去。
“奶奶一个人在想什么呀?”
清亮一磁性男声,是傅容锦回来了。
掀了帘子进来,看秋筠一人,外间也没人,奇道:“都跑那去了,就只奶奶一人。”
秋筠忙站起,笑盈盈道:“都让下去了,没事在这添乱。”
“怎么碧云也不上来侍候,成了主子托起大来了。”
秋筠赔笑道;“看爷说的,碧云自小跟着爷是那样的人吗?我让人给她抓了几副药,让她安心吃了,调养身子。”
“她病了吗?”傅容锦道。
“女人家的事,爷就别问了。”
傅容锦趁秋筠侍候他更衣时,双手环在她腰际,秋筠楚腰不盈一握,傅容锦道:“奶奶也该自己调养,别总是惦记旁的不相干的。”
秋筠笑道:“什么不相干,还不是望着你傅家三房能有子嗣,我是为爷,不只为碧云。”
傅容锦低头温润的双唇贴在她腮边,撩拨她,秋筠忍不住道:“爷好坏,人家怪痒的。”
傅容锦呼出的气就有几分燥热,秋筠暗道,不好,正无法排解,这时,红鸾撞进来,见此情景,面红耳赤,秋筠趁机挣脱开,傅容锦一脸不悦,问:“什么事,这般毛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