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深吸了口气,望了一眼马匪的方向,黄公羊又道:“二当家的,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我屋内谈话!”
周俊点头称是,眼下的情况可称得上是哗变了,常言道酒壮怂人胆,这些马匪都喝红了脸,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到时候头脑发热和自己这个二当家翻脸都有可能。周俊虽说有过军旅生涯,而且还是个下级军官,但那仅限于对于现代素质的人民子弟兵。自己眼前不过是一群头脑简单的盲流加流氓,自己部队里的那一套一时估计派不上什么用场。
二人回到简陋的山洞住所内坐定,周俊直言不讳地对黄公羊问道:“黄先生,您觉得凭我们这几百号弟兄和弟兄们的血性,能够和五大哨拼命吗?”
黄公羊听罢一怔,当即道:“万万不能啊二当家的,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我等绝无胜算……!”
那黄公羊本是个读书人,无奈屡试不第,年过半百却连个秀才也没捞着。常言道百无一用是书生,黄公羊既未能考取功名,又无法维持生计,只得落草为寇。此人手无缚鸡之力,杀人越货之事又干不了,亏得二当家的周俊敬重读书人,对其颇为关照,这才勉强得以养活一家妻儿老小。
因为先前黄公羊就被周俊那一句“今年是哪一年”整得极其无语,疑心周俊坠落悬崖时摔坏了脑袋,当下实在担心二当家再次大脑发热,跟着这群喝得脸红脖子粗的马匪喽罗瞎起哄,拿性命去跟兵强马壮的陕北五大哨死磕。
“不过……!”黄公羊皱眉,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周俊疑惑地问道。
黄公羊叹了口气,回道:“唉!只怕此战不可避免,我众家兄弟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周俊目光如炬,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当下只听得黄公羊又道:“二当家的,先前您和大当家率众家兄弟,冒死抢夺五大哨的小股匪众,正是因为寒冬即将来临,我众家兄弟已无活路,万不得已而为之的啊。如此一来,五大哨必定会加以报复,而此时我山寨之中之余粮仅剩有七日之量!”
黄公羊敏锐地觉察到,二当家自坠崖被救上来后,和先前似乎有了些许的差别,他说的这番话,显然是在提醒周俊当下山寨中问题的严重性。
周俊听到这自然是明白的,自己的匪帮之所以与五大哨结怨,正是因为在五大哨的欺压盘剥下,众人断了活路,当时众多匪帮的粮草,都被五大哨搜刮一空,众匪也仅仅是敢怒不敢言。周俊部上次抢夺五大哨的粮草和女人,实属无奈,抢粮草是为了活下去,抢女人是为了泄愤。从他们抢夺五大哨的粮食和女人那一刻起,显然就已经预料到后果了,眼下就算五大哨不派兵洗劫山寨,而只要封锁住就近的几个山头,凭着山寨中剩余的那点可怜的粮食,自己这帮人不出十天便都成了山间饿殍。所以,除了拼搏一把,没有其它路子可走。
三百多人对抗上万人?马刀对抗弩箭、三眼火铳?很显然,这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就算没受过军事教育的人也能看出,这简直就是个自杀行为,何况,周俊是受过军事教育的。
生存!首先要考虑生存,只有活下去,才有胜利的希望!面对眼前的困境,周俊握紧了拳头,他的一生,从未有如此紧迫的时刻。
周俊自认为,没有比他更倒霉的穿越者了,刚穿越过来就得去拼命,而且还是赶鸭子上架,想不拼命都不行。这他娘的老天是搞错了吗?难不成老天知错了,给我安排了个穿越的好去处,当下要挂掉我然后让我再穿越过去?那会是什么地方?皇宫内院、王爷贝勒,还是某个牛叉爹的儿子?或者,入赘豪门作贤婿?
“二当家的!二当家的!”一旁的黄公羊见周俊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当即提醒他。周俊这才醒悟过来,听得面前的黄公羊又道:“如今大当家的不在了,事已至此,还请二当家的定夺!”
“你的意思是,只有一战才有活路?”周俊望着黄公羊,冷静地问道。
“别无他路,唯有一战!”黄公羊毫不犹豫地回道,接着又补了一句:“否则,人心向背,众家兄弟就此作鸟兽散!”后面这番话黄公羊本是不愿意说的,他的目的也不过是想刺激下周俊而已。
周俊自是知道散伙的后果的,眼下是大明崇祯年间的陕西,是操蛋的小冰河期,陕西的境内的树皮、观音土都已经被啃噬殆尽,饿死撑死之人不计其数,时人已到了易子相食的程度,在这个时代和地域,渺小就意味着死亡,要生存,只有强大!而要强大,就必须要团结,这就是所谓的集体的力量,这是周俊在现代最常受到的教育。
一个声音在周俊心里不停地叫道:不能轻易放弃,三百多号马匪,是我周俊的集体,是我周俊唯一的本钱,绝不能轻易丢弃!
伴着这个信念,一个想法突然从周俊脑子中冒了出来,他一怔,在脑子里前后过了几遍后,顷刻间感到了心里有了些许的明朗。
“黄先生!”周俊对黄公羊又问道:“府谷县有官军军粮存储,你可知道?”
黄公羊愣了一下,面对二当家的这个提问,他还是茫然不知所措,当下回道:“府谷之地,位于三省交界之处,一向都为官军军粮所存之地,只是……!”黄公羊有些吃惊,心道这二当家的该不会打府谷军粮的主意吧,这显然不是个明智的举动。
周俊知道黄公羊的心思,呵呵一笑道:“黄先生,如果我等与五大哨不是正面对抗,而是智取呢?您认为我等会有几分胜算?”
听到这,黄公羊又是愣了一下,接着躬身上前道:“请二当家指教,老朽愿闻其详。”
周俊对其一招手,贴在他耳边道:“据可靠消息,本月初八,以五大哨为首的贼寇会攻打官军粮草囤积地府谷县…………!”
其实,周俊在焦急之下,突然想起了素兰先前所说,贼寇会于几日后攻打府谷县。他的心中很快酝酿出了一个计划,而对于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和成功率,他是很有几分把握的。
周俊根据他掌握的历史知识和现在这个躯体带有的记忆,他得知,崇祯初年的流寇,大多是无组织无纪律的流寇,乃一群乌合之众,陕北一带闹得最凶最大的,就是神一魁部,而其中又以五大哨最悍。他据此判断出,此次攻打府谷县的主力,必定就是五大哨,而为了壮大声势,他们必定会纠结其它的流寇匪帮以助其威。而他说出自己的判断后,很快就得到了黄公羊的证实,当下他的信心便又多了几分。
“五大哨攻打府谷,你认为可能性有多大?”周俊为了更加的确认,他对黄公羊问道。
黄公羊面色有了些许的舒缓,思索一番回道:“看来不假,五大哨最近频繁地抢夺粮草,收纳流寇匪帮,想必确是有所行动!二当家的意思是……?”
“五大哨兵强马壮,我们这点人他们肯定看不上,流寇的出击并无纪律性可言,我等趁机混入各路流寇之中,借流寇之力入府谷县城,再趁夜间其放松警惕之时发起偷袭,夺取军粮,黄先生意下如何?”周俊一边说一边双拳紧握,显出了拼一把的决心。
这一番言语让黄公羊大为吃惊,不敢相信地望了望眼前的二当家。这还是先前那个整日声色犬马、胸无点墨的二当家吗?如此周密而大胆的计划,真的是从这个二当家的头脑里冒出来的吗?看来二当家坠下悬崖,不但脑子没摔坏,反而摔得大大开窍了。
“妙计!妙计!二当家的英明,如若按二当家这等指示,我等即便无十成胜算,亦可冒此一险。况且,我众家兄弟已是强弓在弦、不得不发了!”黄公羊听到周俊的计划,喜忧参半地道:“不过,即便此事成,我众家兄弟也得有个去处才行,以免今后遭官军和贼寇五大哨的报复。”
周俊拍着胸口道:“这个尽管放心,我已有安排,只要能够奇袭成功,我保弟兄们今后安生地继续做咱的营生,还能发笔横财!”
“噢?”黄公羊将信将疑,似乎再要追问,周俊止住他道:“好了,此事暂且你我二人心知肚明即可,在未行动之前,万不可走漏了风声,你先去和兄弟们说一下,记住,千万别提及府谷县奇袭五大哨之事!”
说完这些,周俊如释重负,心中却是发了很大的狠。妈的!拼了!老子不做龙套,老子要做这个时代的主演,最关键的是……老子他娘的要生存!贼老天,都是你他娘的逼的,我诅咒你妻妾成群,个个有芙蓉、凤姐之貌!
“谨遵二当家吩咐!”黄公羊一抱拳,略带欣喜地道,继而转身将周俊准备偷袭五大哨的消息转告给了众马匪。当然,他只是说偷袭五大哨,并没有说在府谷县城里动手,马匪们还以为是偷袭五大哨的老巢,一时都极为兴奋。马匪们今日大酒大肉地享受,自然是抱着纵情挥霍、决一死战的决心了,其中三当家的穿山甲的态度最为强硬,此时二当家的也表了态,众人最后的顾虑也都放下了。
其实,周俊所拟出的方案,的确是把脑袋挂裤腰带上的无奈之举,如果趁着五大哨攻击府谷县的契机,直接端了他的老巢,这样似有更大的胜算。但周俊多少是明白当前的形式的,马匪流寇攻击府谷县,无非是为了粮食,如今已进入冬季,各路流寇已陷入了粮荒,只有抢到粮食,才能在这个乱世中生存下去。
众马匪看周俊已经表了态,当下都沸腾了起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们因为势力弱小,长期受五大哨的欺压盘剥,早已经忿忿不平,当下又因为大当家的死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无论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复仇,他们与五大哨这一战是不可避免的了。
黄公羊挥了挥手,一本正经地道:“弟兄们都稍安勿躁,二当家发话了,众家兄弟都是为了生存才被迫做了贼寇,而结仇五大哨是有掉脑袋危险的,各位不是酒醉了壮胆,信口开河吧!”
三当家穿山甲听到这,当即紧握着钢刀抢步上前,一把揪住黄公羊提到了一边,抢了他站的高地道:“额与五大哨不共戴天,额今天率众家兄弟歃血为盟,就算是用嘴咬,也得咬死那厮贼首!”言罢提起钢刀,对着自己的左食指划了一下,将血滴入碗中的酒里,接着一饮而尽,猛地将碗摔了个粉碎。
“歃血为盟,歃血为盟……!”阵阵震耳欲聋的和呼吼声和兵器碰撞声响彻山间,回荡在夜空中,寒光四射,使得原本冰冷的夜空中平添了几分寒意。
周俊见时机已经成熟,这才起身大声道:“你们都愿意听从我周俊的调遣吗?”
“就凭二当家的一句话,我等若有半点退缩,当提人头相见!我恨不得此刻就将五大哨贼首黑龙蛟剥皮刨心!”穿山甲咬牙切齿道。
“誓擒贼首,剥皮刨心!”众马匪随之大声附和呼喊着。
周俊大喝一声:“好!今晚众兄弟吃好喝好休息好,养精蓄锐,明日启程,与五大哨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决一死战!”众马匪随之响应,举着手中的刀刃再次狂呼,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再次在山间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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