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佩拉命悬一线,骤然间便在生死走了一个轮回,待得刀金所救,泪水早已从眼眶中簌簌而下。刀金看着阿佩拉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心中刹那间涌起千般柔情万般爱意,猛然间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娇躯酥软温润,一张红唇摄人心魄,他再也按捺不住,向她的红唇印去。
两张滚烫的嘴唇印在一起,如激惊涛骇浪如击天地惊雷,那一刻,天地竟成永恒!
一对灵鸟似知主人心意,引颈长鸣,嘎啊声响彻天宇,经久不绝。
灵鸟展翅而起,此时向下飞行再也没有来时那般艰辛难行,御风而行,片刻便已接近神湖山防守驻地。阿贵等人见状,留下驻守士兵,纷纷纵上鸟背,竞相追赶而去。
从半空中俯视王城,但见占地方圆不过十里,也无甚高大雄伟建筑,但茅舍竹楼掩于翠绿竹海,点点如缀,妙趣横生。王城依山而建,背靠灵山,只在前方筑有一道高数米、长数十里的巨大城墙,几条街道纵横其间,将王城分割成数个方块形状,除此以外,再无其他重要人工建筑。阳光下灵山通体漆黑如一座巨大磁石,又似精铁铸成,坚硬冷峻,其上沟壑纵横,孔洞重生,更像一块丑陋顽石,千疮百孔无法言说。
灵山前一块高大牌坊城楼依山而建,遮掩了大半山体。
刀金寻思:“难怪傣人会把灵山之神称为黑天神,当真贴切不过!”
灵鸟嘎鸣,迎风降落,扑嗒声响,已有数只灵鸟降落在祭祀平台之上,随着背上的人跃下鸟背,那些灵鸟忽又振翅高飞,直向灵山而去,倏忽间便钻入灵山那黑漆漆的洞穴之中,那里便是灵鹫巨鸟的栖身之所。
大祭师见众人平安归来,听说傣人重又夺回神湖山防守,喜不自胜,不由对黑天神高声致谢。
从昨天起,丛瑿便时时刻刻立身于竹楼前,双眸痴痴凝望天空,希望看到那灵鹫巨鸟翔空而回的身影。
在这种无比的期待中,一张笑脸却在她的脑海中越来越加清晰。先是在那一弯小小湖泊中,他满脸是水望着自己赤祼的身体,脸上满是惊惶与不安;再是那龙首鱼怪扑向自己时,他仗一把青铜剑舍身相救;还有就是他们从黑森林里出来,那巨鸟猛地扑向自己,那巨鸟凶恶利爪,让它抓住,自己必死无疑,可就在这千匀一发之际,他又将自己扑在身下,不惜自己受伤而救下了她。
如果说舍身相救固然令她感动,但更让她动容的是,他竟然为了她骑上那神鸟前往神湖山寻找能为她疗伤的仙灵草!少女爱美天性使然,但一个视美貌为生命的女孩,当一个男子真心为挽救她的容貌而行冒险之举时,她的心已不再是感动可以形容的了,而有了一种生死相依的眷恋。
丛瑿内心愁情百结、衷肠苦闷,看在父亲眼里却以为她为自己的容颜担心不已,一个劲地安慰道:“瑿儿别担心!我相信刀金一定能带回仙灵草,你脸上的伤一定会好起来!”
丛安却内疚不已,对妹妹道:“好妹妹,哥哥无能,不能亲自为你上神湖山寻仙灵草!”
丛瑿却道:“二哥,你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实则二哥不能亲自为她上神湖山寻仙灵草,她的内心里却隐约有一丝丝的高兴,因为这样一来,这个事情只能着落到刀金身上,如果能为她上神湖山寻仙灵草,那就说明他心里有她。否则,纵然治好了脸上的伤疤,她也会有一丝遗憾。
如此这般想着,就连夜里也梦见了刀金将仙灵草拿到了她的面前,笑呤呤地为她摏药敷脸,而她的脸竟然神奇地好了起来,没有留下一丝疤痕……
丛瑿是被父亲从梦里叫醒的,父亲一脸兴奋地道:“仙灵草!瑿儿,刀金把仙灵草带回来了!”丛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却老泪纵横,哽咽道:“瑿儿,有救了!有救了!”
丛瑿忙起身梳洗,然后全身颤抖地等待着,一如等待着自己不可预知的命运。
他终于来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明净而清爽,像春天嫩绿的田野,像夏天淙淙的溪流,像秋天瓦蓝的天空,像冬天温暖的旭日。
随他而来的还有美如天上明月般的阿佩拉公主,丛瑿虽是个女孩,也为她那绝世的容颜而痴迷。
“丛瑿,我们找到了仙灵草!”刀金一进门就嚷道,“多亏了有阿佩拉公主舍命帮忙!”
丛政一听,忙对公主鞠了一躬,称谢道:“阿佩拉公主是小女的再生父母,小老儿在这里谢过了!”阿佩拉孩子心性,哪里耐烦听丛政啰嗦,笑道:“丛瑿妹妹,赶快先把这仙灵草的果实吃了。刀金,准备将仙灵划叶子摏碎成汁,给丛瑿妹妹敷上!”
“好嘞。”刀金轻快地答应一声,拿出备好的木质圆臼,待阿佩拉摘下果实便将草叶摏碎成汁。丛瑿仍以面纱覆面,身子却一动不动。
丛政以为女儿欢喜过度了,忙催促道:“瑿儿,仙灵草越新鲜越有灵效!”
丛瑿仍是一动不动,似乎害羞,又似乎颇有为难。阿佩拉冰雪聪明,当下便想明白了,忙对在场的人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来替丛瑿妹妹摏仙灵草敷药。”众人不解,但阿佩拉既如此说,也只得出了竹楼。
待屋里只剩下两人时,阿佩拉道:“丛瑿妹妹,他们都走开了,你解开脸上的面纱吧。”声音如黄鹂鸟儿,脆嫩动听。
丛瑿这才说了声:“谢谢公主!”说着,徐徐解下覆在脸上的面纱。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乍一看到丛瑿脸上两道如蜈蚣般触目惊心的伤疤,阿佩拉仍不免吓了一跳。平日丛瑿虽以面纱覆面,但身材秀美,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大而有神,阿佩拉心知她必是个美人儿,原以为她的脸只是美中不足或微有瑕疵,哪知道却伤得如此厉害。
丛瑿看阿佩拉如此惊讶,以为自己伤口难有医治希望,忙颤声问道:“公主,我的伤……难治吗?”声音中既苦痛又满是期翼。刚才她之所以迟迟不愿解开脸上面纱,便是怕自己可怕的模样惊吓了别人,尤其她不能让刀金再一次看到自己这幅丑陋模样,幸好公主了解她的心思,支开了众人,免她在人前出丑。
阿佩拉啊了一声,笑道:“妹妹皮肤天生无瑕,如果是天生的伤痕倒是难了,可如果是这后天的伤疤却无大碍。”
丛瑿听得心中欢喜,忙问道:“真的?”
阿佩拉点头道:“仙灵草治皮肤上的外伤确有奇效,不然,如何与仙灵石齐名?”
丛瑿且喜且痛,忍不住泪如串珠,滚落下来。阿佩拉替她拭去脸上泪水,忙安慰道:“妹妹别哭,伤口粘到泪水反倒不好。”
丛瑿嗯了一声,忙用手绢拭去脸上泪珠,破涕而笑。阿佩拉一看,不禁为她深深惋惜,看她伤口周围的皮肤细嫩糯白,欺霜赛雪,也同自己一样是个绝色倾城的美人儿,可不知为何却遭此毁容大难?
边想边取出一株仙灵草,手轻轻一碰,仙灵草回应而开,鲜活如初,如同一个刚刚睡醒的婴儿,打着哈欠,叶片层层舒展,如同婴儿柔嫩小手,露出里面一个玛瑙般的核桃大小的果实,竟似活物一般蠕蠕而动。
丛瑿也同刀金第一次看见仙灵草一样惊讶不已,不知这仙灵草是死是活。阿佩拉道:“丛瑿妹妹,这是仙灵草的果实,果实肉服,草叶外敷,伤口才好得快。”
丛瑿点了点头,伸手摘下那枚核桃般的果实,入手冰凉,滑润如玉,让人不忍咬下。阿佩拉对她点了点头,丛瑿这才狠下心去放入口中,一口下去,甘甜可口、香气四溢,舌蕾上犹如绽开了千万种滋味,如夜空中绚丽的礼花层层涌起。丛瑿再咬了一口,那种滋味更加奇异,如同口中含了一块滋味奇妙变幻的糖块,如柔浪轻波绵绵不绝。丛瑿三两口便吃完了,仍觉意犹未尽,口中不由奇道:“公主,这仙灵草的果实难道便是那传说中的人生果?!”
阿佩拉也未尝过仙灵草果实的味道,含笑不答。手中却把仙灵草的叶片放入臼中,轻轻摏碎捣烂,然后把仙灵草叶敷在丛瑿两道伤口上。
丛瑿脸上伤口早已结起厚厚的疤块,只是刀伤不久,又无药医治,伤疤四周倒起了点点脓泡,看起来脸上犹如爬了两条死亡溃烂的蜈蚣,无比恶心可怖。阿佩拉忍着恶心,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想着女孩子爱美如命,丛瑿早已不敢照镜子了,要不然让她看到自己这么可怕的伤口,恐怕连活下去的勇气也没有了。
阿佩拉帮丛瑿敷好了伤口,然后又用软布将她脸部裹好,只留下两只眼睛和一张嘴巴。仙灵草覆住伤口,初时丛瑿只觉得伤口处一阵清凉沁入皮肤,舒爽异常,哪知过了不久,那伤口处竟然又痛又痒,仿佛那两只蜈蚣般的伤口受了仙灵草的刺激又活了起来似的,蠕动不已,让她忍不住想要用手去抓挠。
片刻工夫丛瑿便忍耐不住呻吟起来,阿佩拉毕竟没用过仙灵草疗伤,一时间也束手无策。丛瑿呻吟一声,道:“公主,你把我的手绑起来,伤口太痒了,我怕自己……忍不住用手去抓。”
阿佩拉无奈,只得找到布条将她反绑在床上,丛瑿奇痒难当,不禁喊出声来。丛政等人在屋外听得奇怪,忙进屋查看,看到丛瑿被反绑在床上,身体不停地扭曲颤抖,显得极为痛苦。丛政大惊,忙问道:“瑿儿,你怎么啦?”
阿佩拉道:“丛老爹,丛瑿妹妹伤口发痒,我把她绑起来免得她忍不住用手去抓。”
丛政看着女儿痛苦难挡的样子,颤声道:“瑿儿,如果忍受不了,就不治了罢!”
哪知丛瑿却一脸的坚毅,如赴死难道:“爹爹,女儿……受得了!”当下咬紧牙关闭目不言。众人只得摇头叹息。
丛瑿不再去想脸上的伤口,头脑中突然一阵清明,整个人似乎空了一般,一股清凉之气自腹间升起,向四肢百骇扩散而来,那阵清凉之气如春风一般,轻拂人心,又如冬日朝阳,和熙温暖,脸上竟再没有异感,渐然睡去。
当丛瑿醒来时,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脸上没有任何感觉,竟似麻木了一般,她当下也不再去管,只感到全身四肢飘飘欲飞,似有用不完的无穷精力。
如此包裹数日,脸上伤口自麻木转为了微有痒感,想来仙灵草药力已过,这一日,阿佩拉为丛瑿揭下裹伤布条,那仙灵草已与伤疤裹成一团,烂肉般可怖,洗净伤口,阿佩拉不由得惊呼一声,原来那两条粗如死蜈蚣的伤口竟成了两条细细的血痕。
丛瑿听得阿佩拉惊呼,从她眼神中看出的是惊喜,不由得用手急摸伤口,入手皮肤光滑无疤,只隐隐似有一道细缝般的伤口。
阿佩拉这才惊异仙灵草的神奇,短短数日间竟让丛瑿化脓的伤口恢复如初!阿佩拉又取出一棵仙灵草,让丛瑿吃了果实,又捣碎叶片敷上。阿佩拉却女儿家心性兴起,对丛瑿道:“妹妹,你脸上的伤情暂时不要对任何人说,等到伤口完全愈合,到时候让他们大吃一惊!”
丛瑿心里惊喜,笑道:“听公主的。”
刀金等人却没有这等心思,眼见仙灵海上虽然仍是大雾弥漫,但这大雾终有散去的一天,秦军命运到底如何,是葬身鱼腹还是困死死亡沼泽,谁也不知道。刀金心里却有着一个担心,正如王教授所说:“历史是可能改变的”,也许在雾散尽的一天,也就是秦国大军来攻之时,所以,他说服阿育海王,命令白熊率人在王城城墙上及各个路口竖起无数投石车,准备了充足的石块,设置了无数道布防,只待秦军来袭。
但阿佩拉等傣人却无比坚信,只要进了北方死亡沼泽,就连神仙也别想出来。
但这毕竟只是傣人的一厢情愿,秦国大军确实迷航进了北方死亡沼泽,他们也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可怕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