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玉眼看着那座绿树掩映中的大城越来越近,就像一枚传说中的硕大仙果,正等待着他来采摘。远远的岸上已经聚了一群身着华贵花腰摆夷服饰的夷人,他们正是阿育海大王派出迎接秦国使臣的使节。
小舟近得岸来,眼前之人须毛可辨,果真是个个皮肤红润、仙风道骨模样,猴鹰说过,生活在落仙之境里的人寿龄最高者达二百多岁,而百岁寿星比比皆是,看来所言不虚。
一行人见车玉等人下得船来,为首的一人头戴蓝翎孔雀帽,正是城守卫队长杨灵。杨灵操傣语说了一阵,同行的猴鹰翻译道:“傣族人欢迎远方的客人光临仙灵海,请随使臣大人进宫面见阿育海大王。”
一行人弃舟乘马,得得向宫城而去。一路上车玉和阿卜多等人瞪大了眼睛,沿途但见竹楼精舍掩映林中,鲜花翩迁争奇斗妍,转过竹林,但见一片连绵水田,环山而绕,那水渠竟用粗大竹管连缀而成,自远处引来灌溉,水清如银,叮咚不绝。田中秧苗碧油油,绿莹莹,梢头正冒了谷穗,香气袭人。偏在此时,忽闻一阵清脆歌声,如黄鹂轻唱、画眉啼鸣,一群花腰摆夷女迤逦而来,头戴鸡纵斗笠,肩挑五角竹篓,五彩绸带束腰,琳琅满目银泡饰身,随着如柳风摆扭动的腰肢,清脆作响,身姿娉婷袅袅,走在细细的田梗之上,时聚如一条直线,时散如五彩明珠,变幻无方,当真如仙女下凡,美艳胜人。
车玉等人哪里见过如此美丽女子,一时间不由看得呆了。阿卜多却是如痴如醉,他早已听闻居住在仙灵海里的女子个个美若天仙,尤其阿佩拉公主更是美若天上的月亮,让仙灵海里的女子如群星般黯然失色。阿卜多心思活泛,便想此行借秦军兵威之力促成自己的心事,于是启程之前他便向公子嬴统苦苦哀求,希望将阿育海之女许以他为妻子,以便他成为这里的主人,为嬴统公子统治这仙灵之地。
嬴统自恃天下之女莫非王妻,自也不把这边陲夷女放在眼里,当下应允将阿佩拉公主许以阿卜多为妻子作为谈判的一个条件,阿卜多这才欣欣然来了。
直至那群夷女身影消失在远处的田垄之间,众人这才收摄心神,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向王城而来。
虽为仙灵海的王城,在车玉等人眼里却显得寒酸简陋得多,便是那高约数丈的城墙在他等眼里不过是一堆黄土而已,走进城中,只见街道狭窄,更是满布裂缝,如一个皱纹纵横的苍苍老妪。车玉大是不屑,想如果这片土地交与自己治理,一定建起如咸阳般的煌煌宫城,真正让人生活在仙境中一般。
如此这般想着,马便到了议事厅前,只见一个不大的砖石院落,独零零地立在阔大的竹海之中。车玉等人下马随杨灵进了议事厅。厅正中坐了一名年过五旬男子,皮肤细嫩,看起来竟似三十多岁一般。猴鹰悄声道:“车将军,这就是仙灵海的阿育海大王!”
车玉唔了一声,不以为然地点点头。猴鹰又悄声道:“车将军,你猜阿育海大王今年几岁?”
这倒激起了车玉的一点兴趣,道:“六十?还是七十?”
猴鹰微微一笑,回道:“八十有余。”车玉大吃一惊,吱唔道:“这……怎么可能!”
“长生石!”猴鹰淡淡地回了一句。车玉立时激动起来,他所为何来?不就是这能永葆青春的长生石吗?没有了这些长生石他的富贵荣华又在哪里?一时间收起轻视之心,走上前去,恭敬地对着台上的“老人”鞠了一躬,朗声道:“大秦帝国使臣二等侯爵车玉拜见大王!”
猴鹰将他的话向阿育海大王转述了。
阿育海道:“秦使不必多礼,请坐。”众人坐下。
阿育海不悦道:“不知秦使远道领兵而来,所为何事?”
车玉言语不通,行前已按嬴统命令让猴鹰担任谈判使节,毕竟他是父王派出的使臣,猴鹰才能真正代表秦国说话。
猴鹰道:“大王息怒,公子嬴统和车玉将军此次统兵而来并非为进攻仙灵海,只因我大秦帝国始皇帝陛下病体衰弱,急需要仙灵石治疗,是以这才派军队前来接应!”
阿育海一听仙灵海暂无战争之忧,这才转怒为喜,道:“如此,那请你转告贵国公子嬴统,要取仙灵石必须斋戒沐浴三日,三日后自当取出仙灵石奉上。只是,我族取出仙灵石之日,大秦国军队必须退出神湖山防守!”
猴鹰将阿育海大王的话向车玉转达了,车玉沉吟不语,来时嬴统曾一再告诫,如若阿育海以大军退出神湖山防守为条件取出长生石,必须武力胁迫阿育海交出仙灵石再行退兵之议,同时让阿育海答应与苗族头人阿卜多结为秦晋之好,以防有变。车玉当下将嬴统的意思与猴鹰说了,猴鹰颇感为难,但他虽为始皇帝秘使,但此番秦王却派大军前来想是急不可耐了,只得将嬴统的意思转告了阿育海。
交出仙灵石再行退兵之议尚能勉强答应,但要让公主阿佩拉嫁给苗族头人阿卜多却让阿育海大惊失色,猴鹰话音刚落,立即遭到阿育海身后贵族一致反对。
阿育海冷笑道:“猴鹰特使,秦王若急着要仙灵石,我族尚可答应,但要让公主嫁给阿卜多这事不可再议!否则,仙灵海全族将以生命和鲜血捍卫我族的尊严!”
猴鹰大感棘手,他非常恼恨这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山野乡夫,竟不知天高地厚想利用秦国军力通过婚姻谋取统驭仙灵海,而可笑的是嬴统竟然还答应了他,当下将阿育海的话转给了车玉。
车玉原本对阿卜多苦苦哀求一个夷女婚配并不放在心上,及至来王宫时在路上看见那一队腰若摆柳的夷女,那堪堪美貌惊若天人,民间女子尚且如此,不知那公主将会是怎样的沉鱼落雁羞花闭月之貌?所以心里也老大不愿意让这个狗屁不如的阿卜多占了便宜,但嬴统公子之命不可违,他只得违心地坚持这两个要求。
谈判一时陷入了僵局,阿育海忽地拂袖而起,意思让车玉等人一行离开。猴鹰心里一惊,两国谈判,阿育海的举动已经明确无误地表达了向秦国宣战之意。那车玉本想着如何转圜,见阿育海如此举动,当即勃然色变,怒而起身,身上铠甲铿锵作响,身后甲士纷纷起身,议事厅里立时响起一片兵刃撞击之声。
猴鹰惊出一身冷汗,他知道谈判一旦闪失,仙灵海必将陷入战火,这样一个仙灵之境如果活生生在他眼前被毁的话,那他将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因为是他把秦国大军引到这儿来的,他忙起身道:“阿育海大王息怒!切不可为了一时之气伤了和气,将全族生命悬于一线!”又用中原话对车玉道:“将军息怒!妄不可为了一个小小的苗族头人坏了皇帝大事!”
猴鹰一言即出,车玉立时惊出一身冷汗,如果拿不到长生石,他有几个脑袋?想到此,他便又重重地坐下身去。
阿育海见秦使坐下,也坐下恨声道:“拿长生石可以,但要公主嫁与这鄙俗村夫,死也不用想!”
阿卜多眼见自己的如意算盘就要落空,眼珠子骨碌一转,阴阳怪气地对车玉道:“车将军,一定要让公主嫁给我,而且还要在交出仙灵石之前举行成婚大典!”
车玉正在气头上,听阿卜多如此一说,怒目圆睁,正在发火,只听阿卜多续道:“否则,将军虽然一时拿了仙灵石,但阿育海一定会逼迫大军退出神湖山防守,将军如若不从,阿育海便会以秦军不守协约不交出仙灵石相胁迫,到时迟早都是一战;而大军一旦退出神湖山防守,想要再攻进来可就难如登天了,那时,如若始皇帝再要长生石,将军除了脑袋还能拿什么来献给皇帝陛下?嬴统公子深谋远虑,用心良苦之处正是布下我这枚棋子,只有我做了仙灵海的附马,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到时仙灵海归顺大秦帝国便如顺水推舟,仙灵石将军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允与不允这其中的分寸请将军自己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