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骑,刀、王二人随着阿佩拉及一干随从向王城驰去,阿佩拉离刀、王二人远远的,全不似连日来那般熟稔亲热,王教授不解,问道:“小刀,公主这是怎么了?”
刀金摇头苦笑,此时面对王教授却生出了愧疚之情,自己为了一己私情竟置王教授等人的生死以不顾,想到了丛政等人不由得又想起了丛瑿,以及在那个小小湖泊里撞见了她裸露身子的情景,想到自己此时竟然还有如此轻薄之心,不由得面皮发烫。
王教授见刀金不说话,也不及探究他内心里的想法,自己及丛政等人谁也不通晓傣族语言,所发生的事都是通过刀金转述,想来小刀也不会隐瞒自己什么,于是不再追问。
刀金却问道:“王老,你说秦使这次来了,这仗就打不起来了吧?”虽然不敢掉以轻心,但刀金内心里却无比渴望这仗不要打起来,以免这美丽如仙境的仙灵海还有这里的傣民惨遭战火蹂躏。
王教授却不置可否,只说道:“小刀,别忘了我们是怎么在哀牢山里发现那座古墓的!”
刀金内心里如遭雷击,他突然想起了在哀牢山雷暴的那个夜晚,那突然出现又消失了的幻象,那长相风华绝代的女子,有人称她为“公主”,难道她就是阿佩拉?!想到此,刀金戄然心惊,如果那是历史的真实,那这场战争便无可避免,而阿佩拉的命运也无从改变,那自己呢?自己和王教授又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难道是为改变历史而来?
刀金心乱如麻,脑海中思绪纷呈,刚刚从自己说破身份的不安中解脱出来,又陷入了另一个更深的迷茫之中。
数只木船,从蓝如绸缎的海子上无声地滑来,已接到灵鹫传书的阿育海派出使者前往迎接。坐在木船上的正是将军车玉、阿卜多及几名亲随卫兵。车玉及卫兵皆是黑衣黑甲、军容整肃,显出了大秦帝国军队的军威和武力。
车玉心情激宕不已,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亲身前往这传说中的落仙之境,只要长生石一到手献予始皇帝,他的前程将不可限量,手握天下百万雄兵兵权是每一位将军梦寐之事,而他位极人臣的目标已触手可及。说起来,他还真要感谢公子嬴统。
那是始皇帝出巡后的几天,作为始皇帝的亲随卫队将军,车玉竟没有得到这个随皇帝陛下光荣出巡的使命,说到这一切皆是皇帝身边那个奸佞小人赵高所为,车玉身为护卫皇都安全的将军,崇尚血战沙场马革裹尸的军旅生涯,对于那阉人宵小向来不屑,哪知就是这么个在车玉眼里不值一提的小人,这些年竟成了始皇帝身边的宠臣,生杀予伐大权在握,便是这次出巡的军队选派竟也是赵高一手操办,车玉虽然恼怒,却无奈连皇帝陛下的面也见不着。
这天,车玉正在家中饮酒消愁,忽然门童来报:公子嬴统来访。
车玉一惊,作为带兵将军,他向来不敢与王公贵族走得太近,尤其是具有袭承王位的公子,如果走得太近,只要朝中有人想要杀你,随便罗列个谋反的罪名,不管真假,皇帝向来是杀了再说,尤其是在始皇帝出巡这样敏感的时刻,今日忽闻嬴统来访,不由戄然心惊。
但嬴统毕竟贵为王子,车玉哪敢拒客,忙整肃衣着,随门童出门迎接。
穿过回廓,绕过影壁,到得门前,果见公子嬴统正轻摇羽扇,丰神玉颜地站在门口,身后只跟了两个随从。车玉一看公子并非阔大排场而来,先自松了口气,忙上前跪拜道:“小将车玉参见公子!”
嬴统忙上前一步,扶起车玉道:“车将军快快请起,嬴统今日以朋友身份走动,请勿行此大礼!”
车玉起身,侧过一旁,道:“公子请!”嬴统迈前一步,身后两名随从却退了出去。车玉心里格噔一沉,看嬴统样子似有大事相商。车玉忙请公子直接到了书房。
说是书房却一本书没有,倒是摆了个巨大的沙盘,峰势地形、道路河流、城池边防,标识得清清楚楚,布局得井井有条。嬴统看了一眼,笑道:“想不到将军有吞吐天下之大才,可敬可佩!”
车玉忙躬身道:“小将闲来无事,摆着玩儿,公子见笑了!”
嬴统脸色一肃,道:“车将军此言差矣,虽说秦国一统天下,但天下初定人心不稳,尚还需要将军这样的统兵大才,车将军有这样的志向,却是大秦帝国之福也!”
车玉闻言,心中感佩,也文绉绉地回道:“帝国有公子这样的眼光才真是有大福也!”
嬴统哈哈一笑,似乎看出了车玉心中的不甘,道:“可惜宵小当道,车将军这样的大才埋没了,可惜啊可惜!”说着连声叹气。
车玉心怦怦跳个不停,一时吃不准嬴统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干笑道:“公子言重了,折杀小将!”嬴统正色道:“如何不是!一个小小佞人赵高便能把持朝政,颇令人心寒!”
车玉一惊,忙跪下道:“车玉小将,担负皇城安危,却不敢妄议朝政!”
嬴统忙扶起车玉,道:“车将军,我是看你有统兵之才,这才有要事上门相商,将军不必如此说话!”
车玉看这嬴统,虽然年纪不过三十,却颇有见地城府极深,当下也不再隐瞒,道:“不知公子有何要事,但有用得着小将之处,车玉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嬴统哈哈大笑,道:“车将军言重了!倒不是什么赴死之事,却是我这里有一桩天大的富贵,只是不知将军愿不愿要!”
车玉惶恐道:“只要不是谋反忤逆,车玉但凭公子差遣!”他话说得滴水不漏,嬴统不由频频点头,对自己的谋划又添了几分自信与把握。
嬴统却道:“想那宵小赵高,身无长物,卑鄙龌龊,却凭着溜须拍马妖孽朝政,当真可恨也!”车玉不知公子如何偏了话题,竟说到赵高身上,是以大气也不敢出,眉眼却不由自主地向门外张去,想是害怕赵高耳目偷窥。赵高当时权势虽不能与秦二世时指鹿为马相比,但却也颇多耳目,如车玉不买其账之流,自也在他的监视之下。
嬴统却懂他心思,笑道:“车玉将军不须如此忧心,现在书房之外绝没有人偷听,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只不过所说之事却是与这赵高有关。”
车玉内心却惊恐不已,嬴统竟比他这个主人更清楚自家的状况,想来嬴统此番前来必是蓄谋已久。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车玉这才放下心来。
只听嬴统接着说道:“车将军,你说赵高一个阉人,外无统兵之才,内无治国之德,缘何却偏受父王宠信,以致竟把持朝政?”
说起赵高车玉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齿,嬴统既对他交了底,当下也不再隐瞒,道:“自然是靠溜须拍马、欺上瞒下、不择手段!”
“车将军此言差矣!”嬴统却不以为然,摇了摇头道,“想我父王一统天下、功高伟业,绝非一君主所能为!说明我父王至少不是一个昏聩不明的皇帝,他赵高一介阉人何德何能入我父王之眼,而父王之所以如此宠信赵高,全在一件事!”
车玉闻言不由问道:“什么事?”
嬴统看了看车玉,笑道:“求长生!”
“求长生?”车玉默默念叨这句话,却一时不明白嬴统话里的真实含义,始皇帝为求长生不死这件事近年来闹得天怨人怒举国皆知,从对丹石灵药的沉迷到徐福大举出海寻找仙人灵境,再到现在轰轰烈烈的封禅泰山的出巡,哪一件事不是奔着求长生而去?可他还是想不明白,这件事举朝皆知,也不独赵高一个知道,为何却得始皇帝独宠?
嬴统却问道:“车将军,你相信这世上真有长生不死之说么?”
车玉不知如何回答,只喃喃道:“车玉只知是人皆有生死,从未听闻先皇五帝有成仙不死之说。”
嬴统笑道:“那车将军是不相信有这种事喽?”车玉点头道:“绝无可能!”
“所以满朝文武都深知这一道理,所以纷纷进谏父王陈明利害,而唯有赵高一小人利用终日与父王接近的机会,置天下民心安危于不顾,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处处顺从父王之意,把明知不可为的事当成他最重大的事情来办,如此焉能不受父王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