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已决定,周瑜连夜召集江东众将军至中军行辕。
乃着程普留守樊口大营,自己则亲率甘宁、吕蒙、凌统、王岘等人奇袭曹军水寨。
开船时间定为三更,时辰将近,是以众将领命,便迅速各自回营部署。
凌统与王岘皆领乌衣卫负责回护身为先锋的甘宁所部右翼,王岘不习水战,暂充凌统副将。
待二人出了营帐,凌统想到王岘刚刚随刘琦回来,这会儿又将出征,着实辛苦了些,故而十分义气地将调兵遣将之责全盘揽了下来,让王岘先行休息一下。
王岘闻言没有客气推辞,立刻应下。心中所想却是他这一来一回至少也是五六天的时间,唯一的牵挂莫过于他和刘琦商定的荆州归属。
他正谋划着大战前抽空向鲁肃详义此事,正正好好,凌统又把这个机会给他送过来了。
王岘一路小跑地追上鲁肃之时,鲁肃还未及回到营帐。
鲁肃见王岘此时没有去调度他的乌衣卫,反而匆匆来找自己,以为是这位天纵英才觉得此次偷袭定下的过于草率,又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违抗大都督的将令,故而来找自己说,便直接问道:“宗之是觉得大都督匆匆定下奇袭之计不妥吧?”
王岘听他这么问,想着这鲁子敬到了此时都不跟自己说实话,很是没意思,就有了点小脾气,撇了撇嘴,但仍要硬端出毫不在意的模样,淡然说:“怕也不是匆匆定下的吧。那城陵矶不过是我算着曹军的进军速度和蔡瑁素来的用兵之道大致推算的一个所在,大都督他不问缘由,又没见着斥候来报什么消息就凭着我随意一指,就要领众将偷袭百万曹军?怕也不该是大都督所行之事。若愚弟没有猜错,除了那个胡诌出来的断粮道的计策之外,什么大决战之所在,什么奇袭城陵矶,都是早先大都督与诸葛孔明商议好的。是也不是?”
“是,没错。公瑾他还说你是国士无双。”
鲁肃本来因此事有些心虚,是打算将此事和盘托出的,不成想就这般被抢了白,自然也大方承认了。
王岘挑了挑眉毛,不买账:“有如此待国士之道?”
鲁肃难得见着王岘有些孩子气,不觉也莞尔:“待国士也得分个亲疏远近,像刘豫州对诸葛孔明的那套礼贤下士,便是对外人用的,可宗之你是外人吗?你不是主公的手足兄弟吗?”
“罢了,左右我王岘已经上了江东这条船,无论前辈们如何相待,我也要抱死桅杆不放手。”王岘见鲁肃提起了孙权,架子也不端了,转而提起正事:“但是另外一个国士,还得劳烦子敬兄在这几日帮我多多照应着。”鲁肃问道:“宗之说的国士可是刘琦公子?”
王岘点头默认。
鲁肃见状,眉心也愀然蹙起,道:“此事你不来找我,我也本想等你凯旋回来的时候找你的:主公他不日将来樊口杜撰,到时,怕是还要请刘琦公子在孙刘两家将士面前,金口玉言,将荆州托付给主公。只是如今……”
“只是如今只要他们没见上面,刘琦还没有开这个口,一切就都有变数。”王岘接下鲁肃的话,显然他们有同样的忧虑。“刘琦的为人我了解,是个言出必行的君子,绝无食言可能。”
鲁肃叹了口气,望向北岸刘备、刘琦叔侄的大寨,道:“但是怕也就怕他是个君子,万一一时性情所致,将此事与刘豫州和盘托出,刘豫州与孔明难免会有所动作。”
王岘点头称是:“正因如此,才想请子敬兄帮忙关照着。本来,让刘琦另行引兵下寨方为上策,然而他自觉有负刘备之情,不肯此时疏远他,也是无法。无论如何,还请子敬兄保他性命无忧吧。”
鲁肃道:“这是自然,不过宗之你也无需过分忧心,料想刘豫州这些年都已仁义之主、汉室宗亲自居,即便再想得荆州,也不会做出灭绝人伦、同室操戈的勾当。”
王岘轻叹:“但愿是我杞人忧天。”
鲁肃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宽慰。
此时时近二更,兵营里热闹了一些;一队乌衣近卫,身披鲛革甲,手执被擦得锃亮的矛戟,兴冲冲地路过,脸上尽是与凌统如出一辙的亢奋。
王岘目送这些年轻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却听鲁肃说道:
“这样吧,你把刘琦托付给了我。我这边也托付你照看一个人。”
“子敬兄尽管开口,可是军中也有子敬兄子侄。”
王岘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鲁肃笑着摇头道:“非我子侄,实乃卿之袍泽,凌公绩。”
王岘的确没有想到鲁肃所指之人乃是凌统,毕竟无论出自军职之责,朋友之义,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弃灵通于不顾:“我是他的副将,护卫主将乃分内之事,何须子敬兄相托。”
鲁肃忽略了王岘的表态,兀自说道:“你们几个人,其实也有吕子明最为稳妥。兴霸和公绩都是冒进之人。不过兴霸有公瑾看着,公绩这里,就指望你了。切记,敌众我寡,重创其先锋蔡瑁所部即刻,切勿与曹氏北军接战,更不可恋战。此番偷袭敌军,明曰战,实为扰,关隘在于使其躁,而不可使其惧。只有焦躁,才能让曹操无所不用,计谋用得多了,也必然有破绽可谓我等所用。而若使其畏惧,则曹操会痛定思痛,用兵谨慎,则我辈无机可乘。”
王岘心中明白其中玄机,却还是耐心听完,才道:“子敬兄放心。这些我都明白,公绩有我看着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