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怪物一冒出头来,那可是真的令人恶心之极。没了火光的照耀,我反而更能清楚的看到它。那是一张像没了两片嘴唇的人脸,露出满口的碎牙,嘴角两边各垂着一条几尺长的黏糊糊的长须。那是一对死鱼般的灰白小眼珠子,正盯着我转。当我完全适应了这一片暗黑后,真的连立马死了的心都有了。
它开始动了,像个老人般弓着腰,探出了一双鸡爪形的手,刚开始我还以为是披着蓑衣的人,现在才知道哪是什么蓑衣,而是一缕缕结成痂的尺许长毛,还在往下滴滴嗒嗒的掉水呢,这东西原来是水里出来的。我当时是急了眼,虽然很害怕但还是本能的将手里的小棍子朝它挥了过去,心想着那准头绝对打的到它。没想到非但没有砸到物的实感,反而是自己脖子一紧。一回合没过完我就被制住了,接着我闻到了满世界的浓腥味,还有那满脸的黏糊糊的感觉。原来我被它的两根长须给缠住了脖子,它这一收紧,我的脸就贴在了它脑袋上。
这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我两手用力外推,触手都是滑不溜手的黏液,根本奈何不了这比我小一圈的怪物。风刮得更猛了,还伴着点滴雨水,让我更加绝望了。无奈下我心想死也要让这妖物留点伤,不然都对不起自己了。这一想我想起身上的渔网,左手狠劲掰脖子上的长须,右手往左肩上一拉扯,准备把它兜网里。真没想到这一下还真有用,它一见我扯网马上松开了我的脖子。可惜,我这脸上还是挨了它一爪。
这一番折腾下来,我无力的瘫在地上。望着那妖物似乎心有不甘的隐入黑夜中,接着噗通一声的入水声。我当时见它已走,心想赶紧回家,可当我爬起来后发现四周一片茫茫,就好像自己身处于黑暗下的水中一样。没有方向,没有生命的气息。恐惧加上体虚,我又一次瘫了,飘飘然的,脑里一片空白。
第二天我两个哥哥找到我后,但见我像条鱼样被自己的渔网给包了个结实,脚下的那一片地被踩得光溜溜的,我的鞋也不见了,脚底一片血肉模糊,上面还有插在肉里的断刺。除了脖子上有勒痕外,就脸上这一爪最是要紧。深可见骨的鸡爪印子,每天都往外冒些黏糊糊的黄液。弄了好多法子都不见好,而且在肉坑里还长出了细小的白鳞片。当时真是要命,我连去死的心都有了。只怪当初太愣了,不把老人的话当回事,才酿了这一祸。现在想想,人不能没有敬畏之心啊。这世间有太多我们所无法明了的事。
三大爷的事还没完,但我得先说说这九娘河的来历。这河本不叫九娘河,开始是叫连竹沟,那时候水浅河面宽,中间露出很多的小泥坡,上面长着水竹子,一片片的把河两岸给连在了一起。后来应该是上游的水道有变,大量的支流涌入,水冲击令河道越来越深。
慢慢的竹林就剩下沿河两边的了,应该是清末那年代吧,有个叫九姑娘的小丫头在河边的竹林里摘竹笋。后来一直没回家,家里人和乡亲们沿河找了大半个月,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就当是死了,家里也给办了一场法事。可没想到,一年后有人在河边见到了那个九姑娘。见她当时和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在水中嬉戏,而且那男的玩到兴起还从水中一跃丈来高。那长衫之下露出一条扑楞楞的鱼尾。
当时那人吓得不轻,回来一说,大家都说是九姑娘嫁给了河神了,从今往后这一方就太平了。那河也就改口叫九娘河了,可能就单纯的为了让我们记住那女孩吧。这河神有没有还真不知道,不过那河妖就是来真的了,我三大爷就差点挂在那了。
听到这里我爸就不明白了:“三叔,你不是说那伤口长鳞了吗,没法子了。可现在不是没见有吗?”
“我这不还没说完吗,”三大爷说到这脸上现出的不再是恐惧,也不是敬畏,而是感激和敬佩。
我那脸上的伤什么治也不见好转,我心想啊,看来是过不了这一关了,也就一心等死吧。后来我们屯里来了个路过的采药老汉,得有六十好几岁了。那人了得啊,在屯外的几里处就闻到了我身上的腥味。进屯里一打听,知道了我这伤。他一点也不作做,看了伤口就说了一句话。他说看来还真的成精了,改天得去看看了,连人都敢伤。
几把普通的草药和他身上带的一点我也叫不上名的粉末,捣碎了往伤口上一敷,就冒出了烟。疼的我是满地打滚,不过虽然疼但效果很好。那伤口不痒了,那腥味也淡了很多。后来他的三副药就治好了我这伤。
那时候没什么值钱的,给不了他什么。我两个哥哥也急了,人家这样的手段收你个几两黄金都不过分啊。后来他好像看出了我们的担忧,爽朗的说就喝一口水,其它的什么都不要。一直到他离去,他才告诉我们,他姓墨,叫墨守成。就在我们后屯方向的大山里,是个采药的老汉而已。
我们除了感恩,不敢再问他什么,因为谁都看得出这墨先生不是个采药人那么间单。这是一个迷一样的智者。
等那伤彻底好了后,三大爷也变了。胆小、怕黑,更不用说下水了。人不一定会在经历生与死之后,就变得更加的强大,而相反,在经历了生与死后,反而更加的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懂得珍惜了,也就懂得畏惧了,说白了就是更加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