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冬(康熙十二年)吴逆叛变,所在人心怀疑观望,妾在不少。你独首创忠义,揭举逆札,擒捕逆使,差遣你子王继贞驰奏。朕召见你子,当面询问情况,愈知你忠诚纯正茑犀,果然幂负朕,知疾风劲草,子此一现!其后,你奏请进京觐见,面陈方略。朕以你一向忠诚,深为倚信,而且边疆要地,正需你弹压,因此未让你来京。经略美洛奏请率你入蜀。朕以为你与莫洛和衰共济,彼此毫无嫌疑,故命你同往再建功勋。直到此次兵变之后,面询你子,始知美洛对你心怀私晡,颇有猜嫌,致有夸日之事。这是朕知人不明,使你变遭意外,不能早诉忠贞,责任在于朕,你有何罪!朕对于你,“谊则君臣,情同父子”,任信出自内心。恩重子河山。以朕如此眷眷于你,知你必不负朕呵!至于你所属官兵,被调进川,征戍困苦,行役艰辛。朕亦悉知。今事变起于仓促,实出于不得已。朕惟有加以矜恤,并无谴责。刚刚发下请旨,夸陕西督抚,招椿安排,并已遣还你子,代为传达朕意。惟恐你还犹豫,因之再特颁发一专敕。你果真不忘累朝思眷,不负你平日的忠贞,幡然悔悟,收拢所属官兵,各归营伍,即令你率领,仍回平凉,原任职不变。已往之事,一概从宽赦免。或许经略莫洛,剐有变故,亦系兵卒一时激愤所致,朕并不追究。朕推心置腹,决不食言。你切勿心存疑虑畏惧,辜负朕笃惫旧勋之意。
圣祖的这道敕谕,与其说是谕旨,不如说是他个人给王辅臣的私人信件,写得异乎寻常的心平气和,娓娓动听。回忆他与王辅臣之间的一件件、一桩桩事,充满了浓厚的情谊,就是心肠再硬的人读了这些话,也不能无动于衷!全篇无一句指责辅臣的话,相反,他把这场事变的责任自己全部承担过来,自责没有知人善任,事先并不了解他跟莫洛之间的嫌隙,而莫洛之死,或许是他别有变故,惹起士卒一时激愤所致,这些都与王辅臣本人和士卒毫无关系。所有过犯,一橇宽免,不予追究。只望他回心转意;不辜负以往君臣间的情谊和朝廷的重托。直到最后,圣祖也没有说一句威胁的话。相反,在字里行间不免流露出乞求之意。这是前所未有的。在这里,圣祖表现了政治家恢宏的气度,极大韵耐心。在圣祖看来,当此危机的耐刻,追究莫洛之死的罪责已无任何实际意义。最紧迫的是,要尽一切努力消除由于王辅臣叛变所造成的政治危机,权衡利害,他宁肯牺牲莫洛,甚至不惜乞求,千方百计把王辅臣重新争取过来,是符台清朝根本利益的。
王辅臣为什么突然叛变,在事实真相未予澄清之前,的确是个谜。不久,王辅臣给圣祖上了一道奏疏,申诉兵变起因,真相才得以大白于世。这是康熙十四年(1675年)正月十五日,他写了一份自我剖白的奏本,派遣莫洛部属原任郎中祝表正携带,代为转选,把他的儿子王继贞留下不遣返北京。祝表正至京,呈上奏本,兵变经过才一目了然。事情是这样的:
正月十三日,陕西总督哈占派遣一官员,把圣祖的敕书送来略阳,王辅臣与众将领“恭设香案,跪听宣读”,倍受感动:“臣听闯之下,肝肠寸裂,心胆俱碎,恨不即自灭亡!”惟有向北京方向“号泣,抚众哀鸣而已”。他怀抱感恩之情,如泣如诉地写道:“草木尚尔知春,犬马亦思报主。臣独何忍负我皇上!”接着,他申诉事变起因。事情的远因,还在莫洛初到任陕西时,辅臣提出要进京谒见皇上。圣祖指示,可与经略面议。他自平凉奔赴西安。见到了莫洛,以当年洪承畴所实行事宜向他陈述了几点想法。希望莫洛从中汲取其经验教训,但莫洛听不进去,不以其忠言为患,反以其言为忤谬,对他遂生猜撵。莫洛没把王辅臣放在眼里,他的司官们也个个“侧目”。
瞧不起他口辅臣写到这里,申辩说:“我是奉旨意特远道来西安,向他陈说方略的,说得是与不是,他何曾答复一句话!竟然置之不理。”王辅臣是个刚烈性子的人,为人倔强,当年吴三桂对他很好,也仅是件不大的事,伤了他才决意走的。他岂能容忍奠洛如此高傲!自此“怀恨在心竹。当时,他便顾虑文武不和,“恐误大事”,于是,向圣祖要求随军南征,离开此地,脱离莫洛而已。圣祖答复,无论到湖南,还是到四川,都是给朝廷效力,眼下需要他留下。王辅臣就留了下来。此事,已种下了怨恨、嫌猜。
王辅臣叉说到第二件事:那是在去年(康熙十三年)八月,王辅臣一再请求。莫洛才同意给他添马兵二千,同时却将王辅臣所属固原官兵的好马“尽行调去”,而把“疲瘦茶马”发给他。到了九月,马还未到;十月初,就催他起程进川。这明明是逼迫于一时,“陷臣死地”,报复他多说话、提建议之怨。及至部属发动兵变,并非他的本意,他至死不从,“几欲自尽”。但事变已成事实,他如死,莫经略的事必加于自己身上,因此“臣死亦不能明”,故“忍耻以至今日”。圣祖赦免其一切过犯,要他还平凉,即表示“臣不敢仲遵圣意”!最后,他请求圣祖派使臣到陕西,宣布圣意,使“官兵各得生垒”,“俯加存恤”,即使“粉臣之骨,碎臣之尸,臣亦死且甘心焉”。
同年二十四日,圣祖批示,关于遣使安插官兵,前已有旨,王辅臣所属官兵照旧归伍,即率他们回平凉,至于莫洛部属兵丁愿归农者,由地方官“加意安插”,愿到王辅臣处充兵的,可与哈占商量“收补入伍”。关于差使臣事,从北京到陕路途遥远,官兵久待不便,一切事宜即照前已发谕旨执行。至于王辅臣忠贞,“朕所悉知,屡疏陈奏,心迹已明。”应“殚心供职,以图后效,不必复行引罪”。圣祖将此敕谕交祝表正,返回陕西,再向王辅臣招抚。不幸的是,他也被辅臣杀害了。
王辅臣的奏本和圣祖的批示,已清楚地说明宁羌州兵变,实非出自他事先的策划,乃是莫洛欺压汉官兵,激成变乱。莫洛的悲剧,是他以满族贵族大员傲视王辅臣,不平等地对待他,不仅引起他本人的不平,连他,的部属也债愤不已。当时从陕西到四川,历程艰辛,粮饷不足,忍饥挨饿,好马被换成劣马,更增加了行军的艰难,加之当时形势混乱。军心不稳,故易起事端,一触即发,终于造成了莫洛之死。他不过是统治集团优待满人、排斥汉人政策的牺牲品。这一事件,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吴三桂叛变包含着民族矛盾的诱因。这也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正在湖南战场指挥作战的吴三桂,一直在盼着陕西王辅臣、张勇起兵的好消息。他知道,他们一旦起兵,将会带动整个西北乃至中原响应,成为又一大战场,那时,将会给清朝造成多么巨大的军事与政治的压力!随着时间的流逝,仍不见任何动静,他派去的使者也一去不复返。一年过去了,他对王辅臣、张勇不再抱有希望。就在康熙十三年底与次年正月之交,突然传来王辅臣在宁羌起兵的消息,吴三桂精神为之一振,毫不迟疑地投出二十万两白银,铸印“平远大将军陕西东路总管”,交付已叛降的秦州知州巴三纲转赠给王辅臣。吴三桂慷慨馈赠,似乎比清朝空口安抚更有吸引力!王辅臣所居平凉,原属荒凉的边防之区,生活一向很清苦,他的部下度日维艰,粮饷不足,本来就对朝廷不满,人心思乱,而吴三桂的诱惑,助长了其部属与清朝的离心力,反满的民族情绪顿时高涨。吴三桂指示已入川的大将王屏藩和吴之茂由汉中出陇西应援,到处散布委以官职的文札,地方武装及回、蒙古等少数民族都纷纷响应,接踵而起,吴三桂叛后一年还平静的西北地区,迅速陷入大动乱之中。在这种形势下,芏辅臣已经身不由己。他是个精细的人,凡事都看得明白。尽管朝廷对他表示出了高姿态,圣祖做出非常友好的表示,并保证他本人和家属的生命与地位不受丝毫侵犯,可他仍然疑虑重重,总攫心此系朝廷的权宜之计,谁能肯定朝廷于事后不追究往事!特别是莫洛身为朝廷满族重臣,圣祖的心腹,能说就让他白白死掉吗?不管怎么说,王辅臣是不能逃脱责任的。担心、后怕,使王辅臣无意回归清朝,他把朝廷的招抗置之脑后,决心铤而走险!
王辅臣抗拒清兵,依附于吴三桂,在陕甘地区展开了军事行动。他先说降秦州副将陈善,以秦卅城(甘肃天水)叛降。王辅臣由略阳移至秦州,并毁掉陕甘两省边界的风县(今凤县西南)偏桥,派其部将王好文率众把守栈道,清兵粮道不通,所运之粮不得运送。人守凤县的清兵以粮竭突围而走。王辅臣则留兵守秦州,自率旧部归平凉。
吴三桂的“义子”王辅臣依据天下的形势,响应吴三桂,反了清廷,一时刻朝野上下震恐;康熙帝准备御驾亲征,而众大臣纷纷反对,不得已他决定启用汉将,以汉制汉。
七、以汉制汉,康熙重用汉将
以王辅臣带头起兵,引起陕甘连锁反应,绝大多数的地方将吏都参加了叛乱,只有甘肃提督张勇、总兵孙思克、西宁总兵官王进宝、宁夏总兵官陈福未叛。因此,陕西全省未能全部失陷,只剩下西安一府及邠、乾二州了。甘肃仅保有河西走廊一狭长地带。康熙十四年三月,圣祖为表彰他们尽忠朝廷,特晋升新职。授予张勇为“靖逆将军”、加孙思克左都督、加王进宝都督同知,提升陈福为陕西提督。四月,王辅臣派人携带吴三桂授给张勇的札印,再次前去诱降,授张勇为“陕西西路总管平远大将军”。张勇大怒,不容分说,下令把来使推出斩首。王辅臣给王进宝送去一封信,劝其归降吴三桂。王进宝断然拒绝。他们两人将此事如实报告了圣祖,圣祖大为高兴,为鼓励他们竭诚投效朝廷,特封张勇为“靖逆侯”、授王进宝为一等阿思哈尼哈番。康熙十四年十一月,吴三桂又亲自发给王进宝札文,他又向圣祖报告,并把札文一并交给朝廷。
圣祖已看出,将来恢复陕甘,必赖张勇、王进宝等汉将。还在二月,甘肃巡抚华善援盲张勇可用。他在奏疏中说:“逆贼王辅臣今据关山以西,歧山以北,黄河以南,与蜀贼(指吴之茂等人)连结,加以西番、土回乘隙屡犯,河西危甚,其得免于沦陷者,提督张勇之力。目前情势,非提臣不能守,非提臣不能成,非提臣不能破贼恢复。第事权不重,未免掣肘。”他请皇上赐给敕印,得以“便宜行事”。此疏正台圣祖之意,故立授“靖逆将军”,通知兵、吏部大臣:甘肃省“凡总兵以下官员,听从张勇调遣、提拔、补授。”仍兼管甘肃提督事务,总督不得制约,一切征剿事宜,均由张勇便宜行事。张勇以自己的行动赢得了圣祖的完全信赖,把甘肃省的军事全部托付给他了。
康熙十四年(1675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宁夏突然发生兵变,张勇的得力助手和战将陈福被乱兵杀死。次年正月,圣祖迅即采取措施,改词西宁总兵官王进宝代替陈福的职务,出任陕西提督,暂驻秦州,继续兼西宁总兵官。宁夏总兵官缺,责成张勇和巡抚华善推补。很快,张勇推荐他的原部将现任天津总兵官赵良栋割宁夏任职。圣祖立即批准,还把总兵官一职改为宁夏提督,由赵良栋升任此职。由于西北军情紧急,命令他兼程上任。赵良栋卸任的天津总兵官,由陈福的弟弟、现任涿州参将陈奇破格出任。赵良栋是甘肃宁夏人,骁勇善战,颇有机谋,称得上是一个优秀的将才,他与张勇、王进宝并称为珥河西三汉将”。在张勇的统率下,同王辅臣展开了激烈的争战,最终完成了恢复陕甘的;任务,并在平定吴三桂的斗争中发挥了重大作用。
八、问十神龟,贻误战机
确如吴三桂和他的谋士们在起兵前所预想,兵出云贵,旗开得胜。一路势如破竹,前锋直抵期北境内、长江南岸的松滋(今橙滋北),隔江与清军大本营荆州相望。吴三桂饮马长江,翘首北望,已摆出渡江北进之态势。至此,吴三桂的军事进攻已达到了顶峰。
吴军进至松滋,举足即可渡江。此时,清军未聚集,江北已是风声鹤唳,人心不稳。如能迅速渡江,独占长江之险,军事主动权稳操在手,并在政治上进一步扩大影响,动员江北乃至黄河流域的祝官祝将参加,清朝将无法收拾局面,势必继续退至黄河北岸,以图固守。奇怪的是,吴军进至松滋,电驻已三个多月,却毫无北进的迹象口他的将领们都很着急,一般人也感到不解,在云南留守的吴三桂核心人物对军事停顿不前,大军不过江甚是诧异。吴三桂的谋士刘玄初急忙起草了一份报告,陈述了他的战略主张。信的大致内容如下:
此时,应为直捣“黄龙府”而痛饮。可是,现在却屯兵不进、河上进遥,坐失良机,等待清四方之兵集结,我真不知这究竟是为什幺?这是不是王(指三桂)特送诸大臣入朝为王请命?诸大臣都是辱国之臣,自救性命不暇,怎能为王请命!如说待世子(指吴应熊)回来吗?我以为朝廷宁可失掉四海疆土,决不会令世子回归云南!一般来说,弱者与强者斗,弱者之利在于行动迅速,而强者利子较量实力。富者与贫者打官司,贫者乐意尽快使案子完蛄,而富者乐意把案子拖得长丸。如夸云南系一隅之地,抵不上东南一郡。而吴越(指江浙地区)之财货,山(西)陕(西)之武勇。都集中在荆州、襄阳、长江、汉水之间,王按兵不进,想与清兵久持,这与弱者同强者较量实力、贫者与富者比赛财富有什幺不同!
刘玄初写到这里,不胜感叹:唉!只盼望上天早降圣人,以安定中华吧!
吴三桂读了这封信,无动于衷,置之不理,没有给以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