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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装羊

旦旦跑回家的时候,旦旦爹已喝下了第三碗糊涂。他本来要喝第四碗的,见旦旦回来了,就把剩下的留给旦旦喝。旦旦上村小学三年级,羊尾村小学只有三个年级,一名教师,所以只能上大课,也就是三个年级一个班。学校实行长半天制,半前半(上午八、九点)上学,半后半(下午三、四点)放学,中午不吃午饭不休息。这样学生放学回家还可以帮忙寻点猪草干点农活。今天刚晌午旦旦就跑回来了。旦旦爹问旦旦:“为啥提前放学了?是不是在学校干了哈(坏)事又被老师赶回来了?”旦旦经常在学校干哈事,其中有一次与同学比赛尿尿看谁尿得高——学校的茅厕一半是男茅厕一半是女茅厕,中间用一人多高的土坯墙隔开。男厕面向粪池,能够看到女厕下水槽的排泄物。旦旦蛮劲大尿尿冲,尿迹沿着土坯墙直往上爬,最后越过土坯墙落到正在蹲坑的女老师金约凤的头上。金约凤老师被贬到鬼也不下蛋的羊尾村当小学教师,已经窝了一肚子怨气,如今又被学生尿了一头尿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旦旦因此被开除回家了,直到一年后金约凤老师换成了廖希西老师,水水妈去求情,旦旦才又回到了学校。旦旦其实很喜欢金约凤老师,他喜欢听她讲课,喜欢看她蹶着屁股刷牙,喜欢躲在厕所里猜她蹲在哪个坑位上。旦旦不喜欢廖希西老师,不喜欢听他讲课时拿腔拿调,不喜欢他蹲茅厕时一蹲就是半天。旦旦背后把廖老师叫“尿希希老师”。“尿希希”叫起来非常顺口,村民们也都跟着这样叫,倒把廖希西老师的本名给忘了。

旦旦爹骂旦旦:“你个狗日的,要是真干哈事了,就让水水去读书,你去放羊。”

旦旦懒得理睬他爹,径直跑进厨房,在瓦缸里舀了一瓢冷水,喝足了,才对他爹说:“学校要白布单子。”

农村死了人,才扯白布单子披麻戴孝,平白无缘无故的,学校要白布单子干什么?旦旦爹以为自己听岔了,就让旦旦再说一遍。

旦旦说:“尿希希校长说的,每个学生要带个白布单子到学校去,不带白布单子的,就交10块钱。”

旦旦贪污了廖老师的话,廖老师是这样说的:“同学们,今天提前放学,因为有一项光荣而伟大的任务,要你们努力去完成。就是每位同学要带个白布单子到学校来。家里有现成的,最好,没有现成的,可到商店去扯,可向亲戚家借,万一没钱扯也借不到的,就先拆了棉被,带个被布单子来也行。带来了的,就奖10块钱,没带来的,这10块钱就要不上了。家长要是问这事是谁交待的?你们就说是廖校长交待的,校长的话他们会不听吗?”

山里人的棉被,是件重要的家当,多半花被面白布被里,所以“廖校长”才说带个被布单子来也行。旦旦太需要钱了,他要攒足路费去找娘。他只知道他娘到深圳打工去了,起初还寄点钱回来,后来是死是活就没了音信。旦旦想娘也恨娘,越想越恨越恨越想。他不知道深圳在哪里,有多远,他只知道到深圳去需要很多钱做路费。

旦旦爹说:“尿希希什么时候当校长了?我怎么没听说过?他一个人当校长管谁去?日弄鬼呢。他又没死爹死娘的,要白布单子干什么?”

旦旦说:“你管球他要白布单子干什么?反正你得给我弄个白布单子。”

旦旦爹说:“家里没有白布单子,我到哪里给你弄去?”

旦旦说:“没有你就去扯。”

旦旦爹说:“没钱你让我去扯蛋呢”。他看看门外白花花的太阳,看见水水妈在太阳底下捉虱子,想:我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啊,连钱是啥样子都不知道了。要是那女人能卖钱我就把她卖了。他没把这话说出口,他说:“要是太阳能卖钱就好了。”

旦旦说:“太阳能卖钱你也是个穷汉。”

这话激怒了他爹,他扯了一条竹棍要打旦旦,但他不敢打旦旦。他有次打旦旦时,旦旦不哭不动,只是冷冷地盯着他,他从此再不敢打旦旦了。他知道旦旦是条犟牛,已经调教不过来了。他只好用竹棍敲打着木凳,说:“嫌家穷学你娘去,你也跑啊。跑光了才好呢,跑光了老子就学田老七,天天晒太阳,年年吃救济。怎么活还不就是一条命啊。”

旦旦懒得理睬他爹,他知道他爹给他弄不来白布单子了,就自己走进房屋,把两床被子抱到太阳底下晒。看着那被子,旦旦浑身显得不自在。为了掩饰重重乌垢,旦旦爹用藕田的乌泥将被里被面都煮过,背里背面都成了青乌色。旦旦抬头看天,初春的天空有几块白云在飘。旦旦想,要是能扯块白云作白布单子就好了,这样他就能得到那10块钱了。有了钱,他就可以到深圳找他娘了。

旦旦扯不下来白云,只好去求水水妈。旦旦对水水妈说:“我要个白布单子。”

水水妈站起来,看着旦旦。那父子俩的对话,她全听到了。她对旦旦说:“不就是块白布单子吗?好,鹅(我)这就给你找去。”

旦旦喜欢水水,旦旦不喜欢水水妈。旦旦认为他娘不回家来,是因为有水水妈在。水水妈自然知道旦旦对她有很深的敌意,那孩子是条犟牛,一年四季难得和自己说上一句话,如今要不是出于无奈,他也不会求自己。水水妈想,一定要给旦旦找个白布单子回来。

说起来,水水妈也是个可怜人,她是旦旦爹捡回来的。那年旦旦爹外出找旦旦娘,走到火车站时,身上的钱不够买一张火车票,只好夜宿火车站。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火车站,旦旦爹正是在这个深埋在群山中的小站里,在那个夏日的夜里遇到水水妈的。他们各自躺在候车室的墙旮旯里,整夜没说一句话,但都知道对方的存在。

第二天天亮时,旦旦爹用剩下的一点钱,买了两大海碗羊肉泡馍,他一碗,水水妈一碗。吃过了,就上路回家,没想到水水妈一直跟着他走。

旦旦爹问:“你为什么跟我走?”

水水妈说:“因为鹅(我)吃了你的饭。”

旦旦爹说:“我可是个穷汉。”

水水妈说:“心好就行。”

旦旦爹说:“我可是有老婆的。”

水水妈说:“你老婆又在哪里呢?”

旦旦爹想,是啊,我老婆在哪里呢?她耐不住山里的穷困,跑了,至今是死是活全无音讯。为了寻找她,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人也累乏了。算球了,不找了。旦旦爹当时就下了决心,管她是死是活呢,不找了,是她自己要跑的,又不是我赶她走的。

他问水水妈是哪里人?水水妈答不上来。但听口音能听出她是陕西商洛人,又问水水妈姓甚名谁,为什么流落到这里,仍然答不上来。他感到水水妈脑子有些不好使,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但看人的模样,倒还标致,就把她领回到羊尾村。

旦旦爹没有想到的是,水水妈竟是个半癔子,发起病来自己认不得自己,到处乱找男人。更令他没想到的是,水水妈跟他不到半年,就生下了水水。水水是个野种,肯定是哪个闲汉在水水妈发病时乘机动了手脚。好在水水妈自生下水水后,发病的次数少了。更何况,他这空落落的老屋,水水妈来后才渐渐的有了生气。旦旦爹想,不管怎么说吧,好哈也是个女人,有个女人总比没有强。

水水妈去找白布单子,她是陕西人,陕西人口音重,把白布单子念成“白屁蛋子”,把被布单子念成“屁股蛋子”。

“他婶子,有白屁蛋子吗?借鹅(我)用用?”

“你要白布单子干什么?”

“不是鹅要,是鹅家旦旦要。”

“又不办丧事,谁家有现成的白布单子啊。”

“没有白屁蛋子,屁股蛋子也行。”

“我家被布单子,丑丑要用呢,你到别家去看看吧。”

有些男人还故意逗她玩。

“你要借白屁蛋子?”

“不是鹅要,是鹅家旦旦要。”

“没有白屁蛋咋搞呢?”

“没有白屁蛋子,屁股蛋子也行。”

“你家连屁股蛋子也没有?”

“鹅家屁股蛋子是黑的,拿不出手呢。”

男人就坏笑,水水妈也跟着傻笑。这样说说笑笑,从村头到村尾,挨家挨户找遍了,水水妈也没有借到个白布单子。一个白布单子就是10块钱呢,谁家舍得借给她啊?太阳快搭山了,关山的画眉已叫过第一遍了,水水妈这才心急起来。心急的水水妈突然想到了单身汉田七,田七去年冬天不是被救济过一床棉被吗?田七又没有小孩上学,他家的被布单子肯定能借到。

田七住在半山腰一个岩屋里,那倒是个冬暖夏凉的好地方。只是这地方一年四季少有人来。水水妈爬到岩屋旁时,太阳的脚线也刚好走到半山腰。田七歪在半山腰晒太阳,初春的太阳晒得他舒适极了,他不想动弹。关山的画眉叫第二遍了,田七没想到天快黑了还有人来看他。

水水妈说:“田七,把你屁股蛋子借鹅用用。”

“你向我借屁股蛋子?”田七感到好不惊奇,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竟然还有人向他田七借东西。

“不是鹅要,是鹅家旦旦要。”水水妈说。

“你家旦旦要屁股蛋子干什么?”田七的眼光,在水水妈身上扫来扫去。

“不是鹅家的旦旦要,是鹅家旦旦的老师要。”

“你是说尿希希吗?尿希希要屁股蛋子干什么?”

“鹅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田七站起来把门打开,说:“进屋吧,进屋你就知道了。”

水水妈跟田七进屋,田七顺手将门拴上。

田七说:“能把你那东西借我用用吗?”

水水妈有些迷惑:“鹅有啥东西能借你用?”

田七说:“你那东西闲着也是闲着,借我用用也不会给你用坏。”

水水妈似乎猜到了田七要干什么,她下意识地将裤腰捏紧。

“鹅有啥东西能借你用?”水水妈很紧张。

“你借我屁股蛋子用用,我也借你屁股蛋子用用,公平交易,你也不会吃亏。”田七边说边把水水妈按到床上,三把两把的,就把水水妈剥了个精光。

水水妈想抵抗,但田七劲大,她只好拼命地将双腿夹紧,央求田七,说:“不能干哈事,不能干哈事。”

田七说:“我这明明是干好事嘛,怎么是干哈事?”

水水妈说:“你就是干哈事。”

田七说:“我就是干好事。”

水水妈说:“旦旦爹知道后,会不高兴的。”

田七说:“管他高兴不高兴呢,你又没嫁给他。他要真不高兴了,你就过来跟我过。”

水水妈说:“鹅才不会跟你过呢,跟你过年年吃救济。”她完全放松了。

田七说:“吃救济有什么不好?不吃救济能有屁蛋子借给你用?”他指指那床救济被,说:“这可是我唯一的家产了。天转暖了,我正准备拿他去换酒喝呢,你要用你就拿去吧。”

光棍汉田七是个闲人,闲人爱管闲事。水水妈拆了他的被布单子拿走后,他就躺在床上想:她家旦旦要白布单子干啥呢?不是她家旦旦要白布单子,是她家旦旦的老师,那个叫尿希希的要白布单子。尿希希不好好教他的书,他要白布单子干啥呢?他要白布单子干啥呢?田七越想越想不明白,越想不明白他就越想,想了一整夜也没有想明白。一整夜没有想明白的田七,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这对他是少有的事情,他要趋早赶到学校去弄个明白。

田七走在去学校的路上,碰到下田干农活的村民,大家感到奇怪,就问:“田老七,不睡你的懒觉,你一大早的要到哪里去呀?”田七说:“睡啥懒觉呢,我是有正经事急着要去办理。”有人就笑他,说:“看不出,田老七还有正经事要办理。”田七说:“可不就是正经事嘛。你们说说,那个叫尿希希的小学先生,又没死爹死娘的,他要白布单子干啥用呢?”有人就说:“他要白布单子干啥用呢?你管球他干啥用,与你球相干。”

田七说:“我就是想不明白,我就是想弄明白,弄明白了才能睡安稳觉。”

田七赶到村小学时,看到尿希希正把四十多号小学生集中到操场上。乡上的田副乡长也赶到了。田副乡长是田七的本家。田七上前要和他打招呼,田副乡长板着个面孔装作不认识他。田七想,不就是个乡长吗?还是个副的,要当上正的了,怕爹娘老子也不认识了。

田七就爬到草堆上去晒太阳,他听到尿希希和田副乡长交替讲话。

尿希希说:“同学们,田乡长亲临我校检查指导,说明领导对这项工作高度重视。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田乡长作指导。”

下面就噼哩哩啪啦的鼓掌。

田副乡长问:“知道你们手上拿的是什么吗?”

下面回答:“白布单子。”

田副乡长问:“知道白布单子干什么用吗?”

下面回答:“不知道”

田副乡长说:“好,那我就来告诉你们,装羊。听清楚了没有?装羊。”

下面就回答:“听清楚了,装羊。”

田副乡长就让廖校长给同学们做示范。廖校长就将白布单子披在身上,学羊的样子爬来爬去。一阵山风吹过,白布单子飘了起来,裹住了廖校长的头。但见一个黑色的屁股在黄粉粉的阳光里晃来晃去,同学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田副乡长说:“这样装羊是不行的,这样装羊会露出马脚来。”

他要过一个白布单子,将两角拴在脚脖上,双手扯住另两角,学羊吃草的样子爬了一圈。田副乡长还“咩咩”的学了两声羊叫。

田副乡长示范完了,要小学生学他的样子装羊。他提示同学们,不要只顾埋头吃草,还要学羊叫,下面就“咩咩”的乱叫一通。有几位调皮的男生,不学羊叫,“哞哞”的扯长嗓门学牛叫,惹得其他同学笑成一团。

田副乡长很不高兴,要廖校长将学牛叫的同学姓名记下来,说:要是谁再学牛叫了,那10元装羊费就不给他了。

歪在草垛上的田七,听说装羊还有装羊费,而且是10元的大数目,就感到自己亏了。他后悔把被布单子借给了水水妈,那哪儿是借被布单子,那是睁着眼睛送给她10元钱啊。幸好,幸好干了她一盘(回),大概也算扯平了。

他就用目光去搜寻旦旦,他发现旦旦装的是黑羊。原来他那被布单子,数月未洗,乌垢已将白色染成了黑色,尽管水水妈连夜搓洗,也无法将那黑色洗去。白变黑容易,黑变白太难。

廖校长也发现了旦旦装的是黑羊,他把旦旦从“羊群”中扯出来,说:“要你带个白布单子,你怎么带个黑布单子?”

旦旦说:“我带的是白布单子。”

廖校长说:“你自己看看,你这是黑布单子还是白布单子?”

旦旦说:“我这就是白布单子。”

廖校长说:“黑白不分,你难道连黑白也分不清了吗?”

田七这时走过来。田七对廖校长说:“我可以证明,旦旦带的是白布单子。那本来是多白的白布单子啊,像天上的白云一样白。只是后来变黑了,变黑了的白布单子难道就不是白布单子了吗?就像你尿校长,穿衣服时你是尿校长,不穿衣服时,难道你就不是尿校长了吗?装白羊是装羊,装黑羊就不是装羊了吗?”

廖校长一时语塞,他不是讲不出道理,而是遇到了田七这样的闲人,你能对他讲通什么道理呢?

田副乡长这时发话了,说:“随他去了,白羊黑羊,装得像羊就是好羊。”

田七笑嘻嘻的看着田副乡长,对他说,“我也要装羊,请领导批准。”

田副乡长说:“你也要装羊?你装什么羊?”

田七说:“我装骚货。羊群里面没有骚货,还叫羊群吗?”

山民把母羊叫“水羊”,把阉了的公羊叫“绝娃子”,把没有阉的公羊叫“骚货”。一群羊里面只有一头骚货,骚货是种羊,也是羊群的领导(领头羊),所以骚货就是“领导”,“领导”就是骚货。

田副乡长认为田七说得有理,看来工作做得还是不够细致。但他没有答应田七装羊的要求,更不允许田七去装骚货,他安排廖校长装骚货,廖校长很不情愿的答应了。田副乡长看看手表,八点半了,是时候了。他说:“同学们,为了保证羊群不散,你们要紧跟骚货,骚货走到哪里,你们就跟到哪里。听明白了没有?”下面回答:“听明白了”。田副乡长说:“好了,时间到了,现在就出发,上山。”

田七躺在草垛上。田七想:装羊呢。不是那群娃娃要装羊,也不是尿希希校长要装羊,是田副乡长他们要装羊。他们为啥要装羊呢?他们装羊为啥呢?

初春的太阳晒得田七暖洋洋的,田七想着想着就想睡觉。田七刚刚睡着就被一阵喇叭声吵醒。田七看见一辆面包车停在了学校操场上。田七知道那条公路只到学校,再往上去就没有公路了。田七看见从车里挤出一个人又挤出一个人,总共挤出了七个人,七个人中田七只识得田副乡长。田七听见田副乡长把那个富态的男人叫“好主任”。田七不知道那人姓郝,他把“郝”听成了“好”。田七想,还好主任呢,看那富贵肚就知道是个多吃多占的角儿。田七听见田副乡长把那个女的叫大记者。田七想:这么大的窗子,这么大的门,这么大的姑娘为啥还不嫁人?她嫁人了吗?她不嫁人她跑到这穷山沟里干啥来了?田七不知怎么就联想到一群母鸡配一只公鸡。他想,阴阳颠倒了,现在是一只母鸡配一群公鸡。田七为那七个人排队,忙前忙后。屁颠屁颠的田副乡长,显然是陪客;大腹便便的好主任显然是个头,是这群人中的骚货;那个女记者地位最特别,好像和谁都是平等的,又能凌驾于任何人之上;那个老是溜边的家伙,显然是司机了;至于那三个忙着从车里往外拿家什的青年男子,肯定是干活的、跑腿的、陪酒的、写稿的。田七当过兵,见多识广。他识得他们从车里拿出的东西,是摄影机、录音机、照相机之类。田七知道这群人是来视察的、搞新闻报道的,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有什么好视察的呢?有什么好报道的呢?田七突然想到装羊,想到装羊田七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他们装羊是为了糊弄他们呢。田七笑了,他觉得现在的乡干部与过去的乡干部真是大不一样了,过去的乡干部胆小,连猫也不敢日,现在的乡干部胆大,平时日狼日虎的,关键时刻,连鬼都敢日呢。

田七就朝四周山上看去。田七看见了南山一群羊,北山一群羊,东山一群羊,西山也有一群羊。田七想,南山那一群羊,是羊尾村旦旦他们装的了,其他山头的羊呢,肯定是羊头村、羊腰村、羊角村那些娃娃们装的了。田七知道,这些带羊字的村庄,原来是有羊的,后来就没有羊了,没有羊的原因,是因为山上长不出青草,那些草连根都被羊啃吃了。如今只能在沟沟洼洼的地方,零零星星的放点羊,一个村的青草,养活不了三五头羊。田七望那些假羊,都躲在险峻的山头,那一面面高坡,好主任那个大胖子,肯定是爬球不上去的。他们装羊就是为了糊弄好主任。他们为啥要糊弄好主任?他们糊弄好主任图个啥呢?田七好像想通了,田七好像又想不通,田七正想通想不通时,看见村长田大贵气喘吁吁地跑来了。田七一眼就看出,田大贵急匆匆、喘吁吁的模样是装出来的。他看见田大贵双手握住好主任的一只手,诚惶诚恐。他看见田大贵在捏女记者的手之前,假模假样的将双手在身上擦,想捏又不敢捏,想放又舍不得放,虔诚而又尴尬。田七甚至看见了女记者皱了一下眉头。田七想,要是也能捏捏女记者细白的手该有多美气啊。他还看见田大贵对那个溜边的司机招招手,要握那三个青年男子的手时,那些青年男子对他招招手,彼此算是打招呼了。田大贵看看田副乡长,田副乡长点点头,村长田大贵就从怀里掏出个小本本,开始汇报。田七听到田大贵讲,这羊尾村为什么叫羊尾村呢?是因为原先这里的山羊很有名,水草丰美的时候,山羊肥壮得像小牛犊子。但山羊肉好吃却嘴毒,冬天连草根也啃吃了,这青山就难长青草了。没有青草山民就不能放羊了,不能放羊村民更穷了。感谢党和政府,感谢市扶贫办好(郝)主任,给我们拔来了项目扶贫款,使我们有能力引进马头羊。马头羊好,吃草少长膘快,我们的牧羊事业一下子发展壮大了。大家看到的山头的那些羊,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没在树林里看不到,还有一部分在山那边也看不到。现在牧羊总数是一万一千一百九十九头,人均11.23头。发展才是硬道理,没有发展就没道理。在乡党委、政府的指导下,我们羊尾村确定了发展战略,可用四句话来概括:

羊尾村人均百头羊

家家户户有余粮

家家户户水泥房

三年五年就小康

他把“百头羊”念成了“百头娘”,惹得大家都笑了。笑过后,田副乡长请郝主任作指示。郝主任清了一下嗓门,说:指示谈不上,我只提两条建议供大家参考。一是要圈牧结合。圈就是圈养,牧就是放牧。圈养能解决牧场不足的问题,能增加头数,加快发展。二是最好办一个羊肉加工厂,进行深加工,这样就能使价钱翻番,还可以解决销路问题。没下来之前我很担心,担心这项目扶贫款像原先一样,打水漂了,被乡干部截留了,大吃大喝了,买小车了,发工资了。现在看到这项目扶贫有了成效,所以很高兴,也可以放心了。田村长的汇报很有水平,说明我们农民兄弟的觉悟并不低,建议乡里把羊尾村作为典型来树。市扶贫办今后的扶贫政策,肯定会向扶得起来的乡村倾斜。相信只要我们携手合作,一定能够把项目扶贫这项工作抓好抓落实。

田副乡长后面还进了些什么话,田七没有用心去听。他现在的心思放在了项目扶贫款上。项目扶贫款是一笔什么钱呢?看样子不像是救济。田大贵说用这钱发展了马头羊,而且一下子发展到一万一千一百九十九头,日鬼呢,就那几架山,能容那多羊?全村一千多号人,男女老少都去装羊,也装不出那多羊来。问题不在田大贵身上,问题在田副乡长他们身上,肯定是他们将这款子糊弄了,才让娃娃们装羊骗上头。扶贫,扶贫,天下还有比我更穷的人吗?那扶贫款就不该有我百而八十的吗?他们可以装羊骗人,骗人就是骗钱,凭啥不让我装羊?不让我装羊我就领不到那10元钱了,没有10元钱,我到哪里去找酒喝啊。不行,我最起码也要讨到那10元钱。想到这里,田七在草垛上大叫一声:咩!然后跳下草垛,径直地走到田副乡长跟前,伸出一只手,说:“我是骚货,给我20块钱。”大家没想到从草垛上跳出这么一位浑身臭气令人恶心的闲汉,都吓了一跳。田大贵吆喝道:“田老七,没事睡你的觉去,你还想不想吃救济了?”田七不理睬田大贵,田七只盯着田副乡长。田副乡长盯着田七,他知道田七在要挟他,他掏出10元钱拍到田七手上,“哼”了一声。田七不买他的账。田七仍然把手伸着。田七说:“我是骚货,我要20块钱。”田副乡长想发作,但田副乡长不能发作,他拿田七没办法,他现在怕田七。他犹豫了一下,掏出张50块钱的大钞,说:“拿去拿去,你也该换件春衣了。”

郝主任观察到田副乡长有些将就田七。他为什么要将就田七呢?田七无非喊了声“我是骚货”,田副乡长就乖乖的把钱给他,看来这“骚货”是田副乡长的什么把柄。乡干部深山寂寞,难免有些风流韵事,田副乡长会是这样的“骚货”吗?郝主任是个细心人,他隐隐约约地感到田副乡长把钱给田七这件事,有些不正常,多多少少与他们这次视察有关。他提议随便走走,就很随意地走进了小学教室,教室里空寂无人,今天又不是周末,那些学生娃干啥去了呢?他突然记起,在农村人们把种羊叫“骚货”,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个大大的。他瞟了几眼女记者,抽身离开了教室,沿着公路朝下走去。三月的乡村,桃花红,梨花白,草木返青,满眼都是春的消息。郝主任边走边眺望四周的山头,空气中依稀传来“咩咩”的羊叫声。郝主任不动声色,边走边和身边的女记者们说说笑笑。他们遇到了正在水沟边放羊的水水。幸好水水是个小女孩,要不然那“经典”式的问答又会出现:

“干啥呢?”

“放羊呢”。

“放羊干啥呢?”

“放羊卖钱呢。”

“卖钱干啥呢?”

“卖钱说媳妇呢。”

“说媳妇干啥呢?”

“说媳妇生娃呢。”

“生娃干啥呢?”

“生娃放羊呢。”

这问答显然是有人精心设计的,很无耻。他设计了一个陷阱,然后把穷人推下去,然后指证说:看,他自己要跳下去的。郝主任没有这样去问水水,郝主任很亲切。郝主任说:“小姑娘,放羊啦。”水水点点头。水水惊奇地看着这个胖男人。这个男人咋这么肥呢?要是她的羊有这么肥该多好,这样就可以卖很多很多的钱了。正在埋头吃草的羊,也抬起头来,看到这多陌生人,就“咩咩”的叫了两声,它还专门看了女记者两眼。大家就开玩笑,说:“羊也爱美呢。”女记者很兴奋,她把羊、水水、郝主任拉到一起,给他们照了张相,郝主任站中间,水水和羊站两边。她突然有了写作的题眼:“三羊”开泰,羊尾村人发羊财。有了这题眼,文章就好做下去了。

照完相,郝主任继续问水水。郝主任说:“你为啥只放一头羊呢?”水水不知如何回答:水水只有这一头羊。水水心中有个小小的秘密:这羊怀羔了,明年的春天,水水就有两只羊、甚至三只羊了。郝主任说:“你上学了吗?”水水摇摇头。提起上学的事水水就伤心,泪花就在眼睛里打转。水水忍住了,水水没有哭。

“你想上学吗?”

水水说:“想。”水水的声音很小。

“你为啥不上学呢?”

“我要放羊。”

“放羊干啥呢?”

“放羊卖钱”。

“卖钱干啥呢?”

水水回答不上来。水水的心愿太多了,有了钱,就可以上学了,有了钱,旦旦哥就可以到深圳找回他娘了,有了钱,就可以扯一件花布衫了。

郝主任叹息一声。郝主任眺望山头的羊群,郝主任无话可说了。

在郝主任和水水说话的时候,田副乡长把田大贵拉到一傍,他交待田大贵办两件事;一是要防止田七捣乱,最好不要他与郝主任们再接触。二是买头羊宰了。他说,水水那头羊膘就很好。他说他们先回到乡上去,要田大贵抓紧时间把羊肉送到。他还特别交待,山头上的那些羊,不要急着撤下来,要等郝主任一行真正走了再说。

令田副乡长没有想到的是,郝主任安排女记者一行先到乡上去,他说他这个扶贫办主任好不容易才下一次乡,不能太官僚了吧?他想借机搞点调查研究,探访探访几家农户。他说中午饭他就不到乡上去吃了,他太想吃餐农家饭了。他还幽了一默,拍着自己滚圆的肚皮,说:这里的酒肉太多了,都成酒囊饭袋了。

郝主任这样安排,田副乡长一点办法都没有。田副乡长只好随女记者一行先回乡上去,找到正在等待陪客的赵书记、王乡长,把情况汇报了,还专门说出了他的担心。赵书记略一思考,说:“一、说明我们的接待工作不细致,可能在某个环节上露出了马脚。二、郝主任这样安排,显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尤其是那位女记者,这说明他为我们留有余地。三、不能乱了阵脚,要静观其变,但要找出补救措施。这样吧,王乡长留在这里陪客,该咋样还咋样,我亲自赶到羊尾村去。”

郝主任打发走女记者一行后,就问村长田大贵:“这村里谁最穷啊?”田大贵不想隐瞒,说:“要说最穷,只能是田老七了。他一年四季睡懒觉,地里没收成,手头没收入,家里没妻儿,要不是政府救济,不饿死才怪。”郝主任说:“现在可不能饿死人,饿死人了谁的脸上都不光彩。”田大贵说:“田老七正是看准了共产党不会饿死人,才变成一个懒汉的。”郝主任说:“话也不能那样讲,共产党不兴饿死人是真,为啥你就没变成一个懒汉呢。”田大贵一时语塞,田大贵解释不清楚为啥田七变成了一个懒汉而自己没有变成一个懒汉。田大贵干咳两声。田大贵看见卧在岩屋傍睡觉的田七了,他还看见一个空酒瓶歪在一边。田大贵说:“田老七,你个狗日的还有瓶装酒喝,比老子活得还滋润。睁眼看看,谁看你来了?”田七揉揉眼睛,打着哈欠。田七看见田大贵是陪好主任来的,愣怔了一下,就笑嘻嘻的站起来了。田七说:“好主任,您访贫问苦来了?”郝主任没吭声。郝主任盯着田七不眨眼,盯得田七有些不自在了,才说:“田七,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讲吗?”田七又愣怔了一下。田七想:我什么时候说有话要对你讲了?田七虽是个闲汉,但田七当过兵,田七见多识广,田七是个明白人,田七知道郝主任要问他什么事,但当着田大贵的面,田七不想说。田七看看田大贵。田大贵说:“田七,郝主任问话,你要好好回答,可不许胡说八道。”田七说:“为人没干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要是没干日鬼的事,还怕我胡说八道?”

郝主任摆摆手,要田大贵不要插话,仍然盯着田七看。田七将手伸到郝主任面前,不说话。郝主任将田七掂量了又掂量,掏出一张百元大钞,用两指夹着,轻轻地放到田七手里。田七扭身进屋,将被面(被里被水水妈借走了)披在身上,在阳光下爬来爬去。田七说:“咩,我是骚货,我怕谁?”

郝主任完全明白了,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田七冲着田大贵的屁股喊:“田大贵田村长,我可是啥都没有讲。”

郝主任刚走到公路边,赵书记也赶到了。赵书记握住郝主任的手,说:“失陪了,失陪了,我是刚从县里开会赶回来。我们的工作没做好,还请郝主任多多指导,多多指导。”郝主任说:“你们真是尽心尽力啊,也真够辛苦的。”赵书记听出了郝主任话中带刺,赵书记说:“郝主任这样表扬我们,真令人惭愧啊。唉,上面千根线,基层一根针,千头万绪的,难免有线没有穿进针眼里。有些干部应付差事,甚至弄虚作假。我早就对他们讲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下不为例”这句话,正是郝主任要讲的,如今赵书记主动讲了出来,看来赵某人不简单。郝主任要的正是这种效果:既不把话说破,使大家都有回旋的余地,又要敲山震虎,使对方明白,是他郝主任手下留情。他把女记者们支使走,找田七时故意带上田大贵,可谓用心良苦。他要把事情控制在最小范围内,要不然,闹个满天飞,说不定就上了“焦点访谈”。到时候下不了台的,难道仅仅是赵书记他们吗?他这个扶贫办主任就下得了台吗?他无奈地想:看来,大家都得装羊了。他掏出烟来,反客为主地请大家,然后自己点燃一支,很知已的说:“常在水边站,哪有不湿鞋的?都是为了工作嘛,谁会没个难处?”赵书记说:“郝主任这样讲,我就放心了。对了,这山里最近闹野猪,听说郝主任是打猎高手,还想请你多呆两天帮帮忙呢。”他不知从何处打听到郝主任喜欢打猎。一听说打猎,郝主任就来了精神。郝主任很爽快地说:“好,我就在这里多呆两天。”

田大贵站在一旁听两位领导谈话,像打谜似的。他本来要等着看好戏的,可两位领导扯来扯去竟把事情扯得没影没踪了。他很失望,他心里其实期望着能把事情捅开。他认为田七比他强,田七还敢说一句“我是骚货,我怕谁?”他田大贵敢吗?他田大贵只配装孙子。唉,装羊,装羊,日弄鬼呢,最终糊弄的还不是老百姓?

旦旦他们直到黄昏时才下山,廖校长就着天空最后一抺亮光给同学们发装羊费。他临时规定:装白羊的,10块,装灰不溜秋不白不黑羊的,7块,装黑羊的,5块。这样划分,灰不溜秋不白不黑的羊竟占了大半,旦旦只领到了5块钱。其他同学都高高兴兴地走了,旦旦不走。旦旦太需要钱了,他要筹够路费好到深圳去找他娘。廖校长见旦旦不走,就问旦旦为啥不走?

旦旦说:“你还欠我5块钱。”

廖校长说:“我欠你5块钱?你有没有搞错?”

旦旦说:“他们装羊10块,为啥只给我5块?”

廖校长说:“为啥?人家装的是白羊,而你呢,装的是黑羊。”

旦旦说:“白羊是羊,黑羊也是羊,你就得给我10块。”

廖校长说:“这是规矩,懂吗?没有规矩,哪有方圆?你好好想想,要是大家都装黑羊,有谁能看得见呢?没有人能看得见,装羊不都是瞎装?”

旦旦说:“我不管,反正我装羊了,反正你得同样给我10块钱。”

廖校长说:“不可理喻。”廖校长装了一天骚货,腰酸背痛。廖校长累了、饿了,懒得再理睬旦旦。他做饭吃过、冼过后,就睡了。一觉睡到第二天蒙蒙亮出来解手时,他发现旦旦仍然站在门口。廖校长有些惊奇,有些感动,也有些害怕。廖校长知道如果不补给旦旦5块钱,旦旦会永远地站下去。廖校长说:“不就是5块钱吗?”他进屋拿出5块钱递给旦旦,说:“回去吧,快回去吧。”

旦旦回家时,发现水水在哭泣,水水是哭了一夜到亮了,水水妈也在一旁抺眼泪。旦旦问水水哭啥,水水说:“羊,我的羊。”旦旦看那羊圈,羊圈里没有羊。旦旦说:“羊咋没有了呢?羊被狼叨走了吗?”水水说:“羊被他们杀了,连肚里的小羊羔也死了。”旦旦就进屋找旦旦爹,旦旦爹不在。他屋里屋外房前房后的找遍了,也没找见。旦旦就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要去找田大贵讲理。水水妈一把抱住旦旦,水水也抱住旦旦的腿。三人正纠缠哭闹间,旦旦爹回来了。旦旦爹说:“嚎丧呢,老子又没死。要是老子真死了,你们能这样伤心吗?”

旦旦问旦旦爹:“水水的羊呢?”

旦旦爹说:“卖球了。”

旦旦说:“你为啥要卖?”

旦旦爹感到好笑,说:“姑娘养大了出嫁,羊养大了卖钱,还问为啥?再者说了,田大贵要买,我能不卖吗?”

旦旦问:“那钱呢?你得给水水。”

旦旦爹懒得理睬旦旦。他打开麻布袋,从里面掏出两只小羊羔,还从腰间解下一块花布,要水水妈给水水做件花布衫。水水抱住两只小羊羔,多么温驯的小羊羔啊。水水破涕为笑了。水水想:待到明年春天,小羊就会长成大羊,大羊生小羊,小羊长大后再生小羊,这样就会有一群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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