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惊讶地看着鲁可迪,想通过小屋低矮的门洞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年轻人如此恐惧。
从门洞里只能看得见外面街道的一小部分,褐色的身体围成一圈,晃动的长矛,以及吓坏了的妇女和孩子们,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看到巴格哥人正东奔西窜,到处躲藏。一些陌生的武士则在后面追捕,又过了一阵,村子里稍稍平静下来,只有匆忙的脚步声,时不时听到命令声和四处的惊呼。
正在这时,三个人闯进了小屋,是敌方的武士在搜索逃跑的人。鲁可迪吓得直发抖,说不出话来,爬伏在墙角边。泰山则坐着倚在房间中央的柱子上,脖子上仍戴着锁链。领头的来人看到他,脸上充满了惊讶的表情。另两人聚拢来,激动地商量了一小会儿,显然都是谈论的泰山。一人向泰山询问,但是人猿泰山听不懂他的语言,尽管他能感觉到这是一种曾经听到过而又模糊记得的语言,但他却无法理解。
他们中的一个发现了鲁可迪,穿过屋子把这个黑人拖了出去。接着他们又示意泰山出去,但是作为回答,泰山只能指了指挂在柱子上,另一头锁着他脖子的铁链。
一个武士过来看了看锁和链子,对他的同伴说了什么,然后就出去了。他回来时带回两块石头,然后让泰山躺在地上,把锁头放在一块石头上,用另块石头向锁头砸了去,没砸几下锁头就开了。
到了外面,泰山有机会更近地观察掳获他的人们。在村子中间有一百多肤色浅褐的战士,围着至少有五十对男女以及他们的孩子。
他们穿着束腰外衣,胸甲、头盔和凉鞋等。泰山虽然知道他以前从没有看见过这种装束,但是就像对他们说的语言一样,有一种说不清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们手持重矛,而右侧腰间挂着短剑,这种矛和剑泰山以前都没有见过,但却并没有完全陌生的感觉。这时从村子另一头向他们走来一个白人,穿着比武士们更华丽、更讲究,泰山忽然发现他好像是从罗马恺撒雕像的基座上走下来的一样。这些人是罗马人!在罗马帝国衰亡后,他们又被这支罗马军团俘虏了。而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的语言听起来好像很耳熟。原来泰山当初在努力学习融入文明社会中时,曾跟他的法国朋友学过拉丁文,也读过古罗马诗人的著作,但这并不能使他掌握这种语言,所以泰山既不会说也听不懂,只不过凭着自己的一知半解知道了他们是什么人而已。
泰山全神贯注地看着向他走来的恺撒一样的人,他感到一阵震动,这好像一场梦。然后他又看到鲁可迪和别的黑人俘虏,甚至那堆为他准备的干柴。每一个士兵都拿着一条锁链,锁链的一端是一个金属脖圈,这样就可以锁起一串串黑人来。向他走来的人大概是位长官,他后面跟着两个和他穿着差不多的人。他们三人都注意到了泰山,走近他向他问话。但是泰山只能摇头,表示他并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们只好询问士兵,是谁发现了这个被锁的白人,最后那个长官作了些指示就走了。
泰山没有和所有的黑人锁在一起,也没有完全放开,而是由一个士兵单独拉住了他的锁链。
泰山只能相信这一优待是由于他的肤色。
一会儿,这群入侵者带着俘虏离开了村子。他们队列的最前面走着一位军官和十几个士兵,然后是一长串被俘获的黑人,手里都被强迫提着一只活鸡。接着则是士兵赶着的村民的牛群、羊群。队伍的最后,是一队相当数量的军团士兵。
这支队伍沿着威伦瓦兹山的山脚向北方前进,斜行穿过逐渐陡起的山坡。
泰山走在俘虏队伍的最后,在黑人俘虏队伍的尾端,泰山看到了鲁可迪。
整个队伍缓缓行进,泰山问:“鲁可迪,这是些什么人?”
“这就是威伦瓦兹山的妖魔。”这年轻的巴格哥回答说。
“他们是来阻止我们杀害他们的人的。”另一个黑人看着泰山说,“我知道我们这次灾祸完全是因此而起,幸好这些妖魔在我们杀死他以前就及时赶到。”
“那有什么区别?”另一个黑人插进来说,“我宁愿死在自己村子里,也比被带到妖魔的住地再杀死强。”
“你们没有想过,他们会不会压根就不想杀死我们呢?”泰山提醒说。
“他们是不会杀死你,因为你也是他们的一员。但是他们却要杀死巴格哥黑人,因为我们敢把你当俘虏。”
“但他不也是俘虏吗?”鲁可迪说,“你们没有看出来他甚至不懂他们的语言吗?”
另外的人也都摇头表示不相信,他们都肯定泰山是妖魔,而且相信他们这次逃不过被杀的命运。
又走了两个多小时,队伍突然急转向右,进入一条狭窄的峡谷。这里的入口处长了许多草木,从下面的山坡根本看不到这个入口。
峡谷越来越狭窄。两侧的石壁甚至窄到一个人平伸两手都可以摸到。地上铺着峡谷悬崖上掉下的石块。队伍在这条高高低低的路上,行进不得不慢了下来。
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到山区,峡谷的地面越来越向下倾斜,两侧的山崖也越来越高,以致峡谷内好似夜幕已经降临。
他们在幽暗的峡谷中弯曲前行,偶尔停下休息几分钟就又继续赶路。最终泰山看到大队穿过一道圆拱门,两侧是近百尺的高墙。
队伍的前方通向一片老橡树林,点缀着几株刺槐和雪松。这里有一些圆锥形的房屋,住着一些黑人,拿着像罗马军团一样的长矛和短剑。当值军官下令在此宿营。
土著黑人立刻欢天喜地地把他们的小屋让出来给士兵。士兵们可以任意取用住房内的东西,支使主人做这干那,主人反而露出恭顺的表情。
在这村子里,俘虏们都吃到一份包谷饼子和鱼干。他们就露天宿营,但允许他们捡些干柴来烤火取暖。尽管脖子上仍拴着脖锁,但是他们仍可聚在一起。
头顶的树枝上有许多小鸟,轻快地飞来飞去。也有不少猴子在树丛中窜来窜去,不断叽叽喳喳地尖叫。猴子对泰山来说并不陌生。这时忽然有一颗橡实落在泰山头上,这也并不稀奇,泰山也没在意,但接着又一颗、再一颗地接连不断地落下来,泰山不由得抬头看了一下,他看见一只小猴子正坐在一根树枝上向他扔橡实。
“啊,尼可玛!”他不由得叫起来,“你怎么到了这里?”
“我看到他们从村子里把你带走,所以我跟了来。”
“你怎么穿过峡谷的?”
“尼可玛害怕那里的石头会落下来,所以我从山顶上翻过来。山顶上山风吹得很冷,而且有许多狒狒在追尼可玛。当尼可玛走完山顶看到下面有一片树林,高兴极了。这是一片很高的山啊!就是尼可玛也觉得可怕!”
“尼可玛最好回家去。”泰山说,“这座树林里都是些陌生的猴子。”
“我不害怕。”尼可玛说,“他们只是些家养的小猴子,它们都怕尼可玛。这里对尼可玛不是个坏地方。这些人究竟要对人猿泰山做什么?”
“我不知道。”
“那么尼可玛可以回去叫伟万里和瓦齐里人来。”
“不!”泰山说,“等到我找到要找的人,然后你再回去通知伟万里。”
这天晚上泰山和别的俘虏睡在露天的硬地上。等到天黑以后尼可玛从树上下来,偎依在他主人的手臂内,在这里它幸福而温暖地在主人的怀里睡了一夜。
早晨到来,原来奥冈约也像别的村人一样做了俘虏,这时睁开眼看见村子里的武士们开始走动起来。他看到和他一样的俘虏都蜷缩在一起。在不远处那个曾被纳育托关在小屋里由他看守的白人却一个人躺着。这时忽然看见一个小脑袋从他臂弯里蹿了出来,迅速而敏捷地奔向附近的树丛消失了。
奥冈约大吃一惊,叫了一声,惊醒了他周围的人。
“什么事?奥冈约!”一个人问。
“我祖父的幽灵。”他惊叫道,“我又看见了他。他从那个白人,叫泰山的白人嘴里出来,泰山一定因为我们把他捉来而诅咒了我们,我们现在都变成了囚犯而且不久还会被杀了吃掉。”另一些人听了都点头肯定他的意见。
早上的食物还和昨天晚上的一样。当大家和军团武士们都吃完了以后,队伍又重新整顿好上路了。但这次却是沿着这条大土路向南走去。
直到过了中午,队伍一直缓慢地向南走去。没过多久,从树林中的缝隙就可以隐约看到一座城墙。这座城墙上面有城垛,有的地方还有木栅栏,城门两侧有高高矗立的两座塔楼,城墙的脚下有宽阔的城壕,里面有缓缓的流水。城壕的上面横跨一座大桥,大路从桥上通过。
队伍在城门口停了下来,官员与守门官员进行了商讨,军队与俘虏们成一线通过。入城以后,他们沿着大街前进。大街上有黑褐色皮肤的人,大部分都穿着束腰上衣和斗篷,一些黑人穿着很少,近似赤裸。之后他们终于遇到了白人,按人口比例他们相当少。
队伍经过的马路上,都有人驻足观看。小孩子随着队伍继续围观。
人猿泰山看得出来,正是他自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不少人对他品头论足,进行着推测和争辩。也有一些人直接叫住了军士询问,所得到的回答多半是句玩笑,他们多半就此插科打诨一阵。
经过在城里这一段穿行中的观察,泰山得出了以下的结论:黑人居民多半是仆人甚至奴隶,褐色人或是军士或是商店主人,白人则组成了贵族。
整个队伍完全进入城市以后,接近了一座由方方正正的大理石砌成的圆形大厦。圆形拱洞装修精美,一层层砌上去高四十至五十尺,所有拱洞中空,极像古罗马的圆形剧场。
从这里他们穿过一道道走廊进入下层的一排排土牢。屋门都开在走廊的一侧。四五人一间,脖圈被摘掉。
泰山和鲁可迪还有另两个巴格哥人被锁进一间土牢。唯一的出路是一座有隔栅的屋门,屋子背后的小窗也有隔栅,可以透进光线和空气。屋门在他们进来之后被挂锁锁住,留在里面不知命运将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