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哥人鲁可迪拿着一葫芦奶向村子里一座小屋走去。这个村子正处在威伦瓦兹山脉西端的下坡,两个强壮的持枪士兵守在门口。“纳育托让我来给囚犯送奶。他醒了吗?”
“自己进去看!”一个哨兵命令道。
鲁可迪进到屋里,在暗淡的光线下看到一个大个子白人坐在光地上。这个人的两手被绑在背后,他脚腕也被牢实的纤维绳捆着。
“这是吃的。”鲁可迪说,把葫芦放到靠近囚犯的地上。
“你们把我的手绑到背后,我怎么吃?”泰山问道。
鲁可迪搔着头说:“我不知道。纳育托教我送食物,没有说松开你的手。”
“把我缚着的手松开,”泰山说,“不然我怎么吃东西。”
一个站在外面的枪兵走进小屋问道:“他说什么?”
“他说除非松开他的手,不然没法吃饭。”
“那么纳育托叫你给他松开手吗?”
“没有。”鲁可迪说。
那个枪兵耸了耸肩说:“把食物放下,你就完成任务了。”
鲁可迪转身正要离开小屋。泰山问道:“等等,谁是纳育托?”
“他是巴格哥人的头领。”鲁可迪说。
“去对他说,我要见他。告诉他把我的手缚在背后我没法吃东西。”
半个小时后,鲁可迪回来拿着一条生了锈的奴隶链子,和一个老式的挂锁。
“纳育托说,我们可以把他锁在中央的柱子上,然后把他的手打开。”他对两个卫兵说。
说着他们进了小屋。鲁可迪把锁链的一头锁在柱子上,另外的一头绕过泰山的脖子锁起来。
“把他手松开。”鲁可迪对一个枪兵说。
“你自已来,”一个武士说,“纳育托叫你来的,我们只是守在这里。他不会伤害你。”
“我不会伤害他,”泰山说,“那么你们是谁?你们又认为我是谁?”
一个最后说话的枪兵笑起来说:“他问我们是谁,好像他还不知道我们是谁。”
“我们可知道你是谁,不是吗?”另一个枪兵说。
“我是人猿泰山,我和你们巴格哥人并没有什么仇恨。”
那个最后说话的枪兵嘲弄地说道:“这可能是你的名字,你们失落部族的人都有奇怪的名字。可能你和巴格哥没有过争吵,但巴格哥人却和你们的人有争吵。”说着他就和他的同伴一起大笑着离开了小屋。鲁可迪留下来,他明显对这个囚犯感兴趣。
泰山拿起葫芦喝光了里面的奶,鲁可迪一直好奇地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泰山问道。
“鲁可迪。”年轻人回答。
“你从来没有听过人猿泰山吗?”
“没有。”
“那么,你认为我是谁?”泰山问道。
“我们只知道你是属于失落的部族。”
“你不认为失落部族的成员都是鬼魂吗?”泰山说。
“这我们不知道,”鲁可迪说,“有人这么说,有人那么说,至于你,我们都认为你是他们中间的一个。”
“我不是他们中间的一个。我来自很远的南方,我既听说过你们巴格哥人,也听说过失落的部族。”
“我不敢相信你的话。”鲁可迪说。
“我说的是真话。”泰山说。
鲁可迪搔着头说:“或许你说得不错。你穿的衣服和失落的部族的人不一样,你用的武器也和他们不一样。”
“你们看见过失落部族的人吗?”泰山问道。
“很多次,”鲁可迪回答说,“每年一次他们从威伦瓦兹山的峡谷深处出来和我们进行交易。他们拿出鱼干、蜗牛、铁,而换进去盐、羊、牛。”
“既然你们之间进行着和平交易,为什么还要把我当囚犯?”泰山问道。
“交易是有的,但是他们也经常把我们当作敌人。”
“那又是为什么?”
“他们会带许多武士来掳走我们的人,男人、女人和小孩都掳进威伦瓦兹山里去。这些人没有回来过,也许他们被吃掉了。”
“纳育托准备拿我怎么办?”泰山问道。
“我不知道。”鲁可迪说,“他们正在讨论这个问题。他们都希望处死你,但是有几个相信,这会引起已故巴格哥人灵魂的愤怒。”
“为什么已故的巴格哥人的灵魂会愤怒?”泰山问道。
“有好多人认为失落部族的人就是我们的亡灵。”鲁可迪说。
“那么你怎么想?”
“当我看到你时,我认为你和我一样是有血有肉的人。你说你不是失落部族的人,我也认为你是说了真话,因为他们都是些鬼魂。”
“当他们和你们进行贸易或打仗时,你能分清他们是人是鬼?”
“他们都非常有本事。”鲁可迪说,“他们可能以有血有肉的人出现,也可能以蛇或狮子的样子出现。这是我们确定不了的。”
“你觉得会议会作出什么决定?”
“我想他们会把你烧死,这样你的肉体和灵魂都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
“你最近还听说或看见过有别的白人吗?”泰山问。
“没有。”年轻人回答说,“许多年以前,我能记事以前,听说有两个白人来过。他们说他们不是失落部族的人,但是我们的人不相信,他们被杀死了。我现在要走了,明天我会给你带更多的奶来。”
夜幕降临,泰山伸直了身体躺在地上,进入了梦乡。究竟睡了多久他不知道,但他被一种声响弄醒了。他很小生活在丛林中,就养成一种本能,一旦醒来所有的感官能立刻进入警觉状态。现在他明白把他弄醒的是屋顶上的一个动物。村里做饭的气味太浓,以致他闻不出这究竟是个什么动物。这个动物要么笨到不知道小屋有门可以进来,要么精到要避开门口的武士。
泰山仰面躺着看着屋顶。就在这时,屋顶露出了一条缝,月光正从这里射进来。动物无声地把这个口子越撕越大,一个侧影正从这裂缝中显露出来。泰山不由得脸上露出了微笑。那个毛茸茸的东西挤身进来,从屋顶跳下来落到泰山身旁。泰山这才小声地问道:“你怎么发现了我?”
“尼可玛追着你。”小猴子说,“他整天就坐在村子外的高树上看着这里,等着天黑。你为什么待在这儿?人猿泰山为什么不和尼可玛一起?”
“有一条链子拴住了我。我走不了。”泰山说。
“尼可玛去叫伟万里和他的武士来。”尼可玛说。
这些话在别人听起来,就好像动物的叽叽叫,猿语词汇也有所不同。比如伟万里就是“拿尖棒的黑人”,但是泰山和尼可玛都明白说的是瓦齐里人。
“不,”泰山说,“形势紧迫,等不得他们了。回到丛林里去!等着我。我很快就会见到你。”
尼可玛咕咕噜噜,不愿意走,它害怕待在陌生的丛林里。现在它和泰山待在有四面墙的小屋里反而觉得安全。这时,一个外面的卫兵听到屋里有声音,就挤进来。泰山对尼可玛说:“快走,在他们捉到你以前!最好到树林里去,不然他们会捉住你、吃掉你。”
这时卫兵问道:“你和谁说话?”也就在这时他听到蹦跳的声音,然后看到一个黑影从屋顶的裂缝里蹿出去消失了。
“那是什么?”卫兵紧张地问道。
“那个吗?”泰山回答说,“是你祖父的灵魂,他来告诉我,如果你们伤害到我,你和你的妻子和你们的孩子,都要生病或死亡。他也要这消息让纳育托知道。”
这卫兵听了怕得抖起来。“让他回来。”他求道,“告诉他,我对你可什么也没做,不是我,是纳育托,是他要杀你。”
“我没法叫他回来。”泰山说,“最好是你去告诉纳育托不要杀我。”
“明天早上以前我见不到纳育托。”卫兵哭起来,“也许现在太晚了。”
“不,”泰山说,“你祖父的亡灵明天早上以前还不会做什么。”
那个士兵戚戚然地出了小屋。泰山听他正与同伴商量,泰山暗笑着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很迟了鲁可迪才带着一胡芦奶进来。他非常激动地问:“奥冈约说的是真的吗?”
“谁是奥冈约?”泰山问道。
“就是站在门外的那个卫兵。他对纳育托说他昨天夜里看见他祖父的亡灵了,而且听到那亡灵和你的谈话。说是如果你受到伤害,那全村的人都要被杀。现在全村的人都害怕。”
“纳育托也害怕了吗?”泰山问。
“纳育托什么也不怕。”鲁可迪说。
“连祖父的亡灵也不怕?”泰山问。
“不怕!全巴格哥只有他不怕失落部族的人。现在他非常生气,因为你让全村的人都害怕,所以今天傍晚他就要烧死你。”
鲁可迪指着低矮的小屋门外面说:“看!从这你可以看见他们正在堆干柴,而年轻孩子们正在丛林里收集枯枝。”
泰山却指着小屋顶上的裂缝说:“这里,就是那个洞,是奥冈约祖父的亡灵弄出来的。叫纳育托亲自来看,他就会相信。”
“那没什么用,”鲁可迪说,“他就是能亲自看一千次亡灵,他也决不害怕。他很勇敢,但同时也很顽固。现在看起来,我们大家都活不成。”
“那是肯定的!”泰山说,“你能帮我逃跑吗?如果能,我肯定亡灵会放过你和你的家人。”
“噢,怕不能。”鲁可迪说着就把奶递给了泰山。
“你只能给我带奶来。”泰山问,“为什么是这样?”
“在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属于布里索人,因此,我们不喝奶也不吃黑牛肉,它只留给客人或囚犯。”
“我希望纳育托能和我谈一谈。”泰山说。“那么他会知道,和我做朋友比与我做敌人好得多。很多人曾经要杀我,许多人比纳育托大得多,这样的小屋也不是第一次囚过我,也不是第一次有人要用火来迎接我,但我仍然活着,而那些人却死了。去对纳育托说,应该对我像一个朋友,因为我并不是来自威伦瓦兹山里失落部族的人。”
“我相信你,”鲁可迪说,“我也会对纳育托去说,但是我恐怕他不会听我的。”说完他就向小屋门走去。
正当这时,村子里起了一阵骚乱。泰山听到有人发出口令声,也听到许多双赤足跺地的声音,然后响起了战鼓和武器撞击盾牌的声音。站在门口的卫兵也立刻跑去参加了他们的队伍,最后鲁可迪从门外跑进来,哭叫着说:“他们来了,他们来了!”跑进小屋的角落躲在那里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