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上,伊本扎得和部下都在向北行进。闺娜塔公主不断地反抗,对他们多少也产生了点牵制作用,但他们仍然很快地向前走,因为他们带着这么多劫掠来的财宝,害怕逃不出这个峡谷,他们更害怕的是被那一群武士发现而受到攻击。现在他们确信城堡里确实住着很多很多人,只是在他们进行掠夺时,恰逢他们全体外出罢了。
贪婪给了他们极大的勇气和耐力,这种动力使得他们显得与平时的懒散大为不同。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一处嵯峨的山脚下,伊本扎得决定,即使再艰苦也要翻过这处石山。现在看来,翻这座山比原先他们穿过层层城堡,和他们经过那条平坦的大路要容易得多,因为在那些地方他们随时有可能受到守卫武士们的攻击。
当他们疲惫不堪地翻越过了石山之后,他们才发现所处的位置,恰巧在城堡外的碉堡,他们悄悄地鱼贯而行,向驻扎在下面山坡上的贝都因大寨直奔而去。
终于,他们还是被守望在碉堡上的卫士看见了,守卫们派出一小队人去袭击这群不明身份的人。当骑士们追到伊本扎得队伍的尾部时,武士的队长已经看到了闺娜塔公主,并认出了她。但是正在这时,一阵发自伊本扎得部下的火枪,却把鲍汉王勇猛的士兵打退。尽管他们中有人挺起了长矛,催动坐骑,直冲伊本扎得他们杀来,但是一颗子弹打中了这个骑士的马,战马倒下来时,人也被摔了下来。
伊本扎得和他的部下,踉踉跄跄跑回他的大营时,已经是下午了。尽管这些人已经十分疲惫,但是伊本扎得只给了他们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然后就仓皇地发出了拔寨起身的信号。
沉重的珍宝被分装了好几大包,都交给了伊本扎得比较信任的人。而那位被俘女子的监管权,却交给了法德。法德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目光,常使公主感到莫名的恐惧。
斯廷保原先认为贝都因人关于珠宝和城堡里美丽女子的传言,都不过是荒诞的胡说,他对这些从内心里存在着蔑视,而现在,这一切都实实在在地摆在他面前了,他几乎怀疑自己是头脑发昏了,才会看到这一切。
斯廷保又虚弱又疲乏,跟着这些人一起走,他尽可能离法德越近越好,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中只有法德有可能帮助他。而从法德的角度说,一个活着的斯廷保就意味着一大笔财富,法德对此怎么会无动于衷呢?然而现在法德的脑子里,却有另外一个想法了,这个迷人的白人女子,使他头昏脑胀得几乎到了要发疯的地步。
斯廷保答应给法德的一大笔财富,使他足以供养得起这样一位天神般的美女,否则,他就只能把她卖掉,来获取大量的财富。而现在法德的脑海里,产生了各种各样的计划,他不但想占有斯廷保,他还想单独占有闺娜塔。但不论他怎么计划,他都无法摆脱那贪婪而又阴沉的老酋长的影子。
当他们走下圣墓山时,伊本扎得带着他的人转向东去,以避免再一次穿过巴顿多的村子。过了石头山脉的最东边,他再转向南,走过一程之后,再转向西,这样刚好是沿着泰山属地的边沿前进。尽管他认为泰山已死,但是他仍担心遭到泰山部下的报复。
到了傍晚,伊本扎得扎营时,晚餐已匆匆地准备好。煮饭灶下的火光和纸灯笼的光亮都幽暗而摇曳不定,但是阿蒂亚眼尖,她还是看见了一件事。那就是法德在端给伊本扎得的饭碗里,以极迅速的动作投下了一些什么东西。
当伊本扎得酋长正要把手伸向他的木碗时,阿蒂亚急步从后帐扑过来,一把把那碗食物打翻在地。但是还没等她解释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时,法德明白恶行已经败露,马上跳起来,抓起火枪窜入了妇女的后帐,那里正是希儿法和阿蒂亚监视闺娜塔的地方。
法德抓住闺娜塔的手腕,拉着她,掀开帐篷的后部冲了出去,直奔他自己的帐篷。而这时,伊本扎得的前帐却闹将起来,老酋长要求阿蒂亚说明原因,却没有注意法德已经离开。
阿蒂亚大声说:“他在你的食物里下了毒!我看见了!他现在急忙逃跑,就是个证明。”
伊本扎得怒冲冲地大声喊道:“该死的,一个狗崽子敢对我下毒手,把他给我抓了来!”
希儿法大声说:“他从后帐跑出去了,还把那个女异教徒也抢走了!”
酋长的部下都站了起来,去追赶法德。但在法德的帐前,他们遭到了法德的枪击,只好暂时退却。法德从他的帐篷里叫起了斯廷保,把他从睡席上拉了起来。
他在斯廷保耳边说:“嘿,伊本扎得就要发出命令杀死你了,快跟我走!我会救你们出去。”
法德仍然从帐篷后面钻了出去,再绕到营地前面,趁大帐里一片忙乱之时,他们从营地的前门向远方黑暗处逃去。
当詹姆斯·布莱克跟着伊本扎得的足印来到石山前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下来了,于是他循着石山,慢慢爬上陡峭的山崖,翻上山顶,然后站在那条从圣墓谷通向外界的小路的起点。
在他右侧一百多米的地方,在薄暮中隐约可见的是竖在外碉堡上的瞭望塔,而在他的左侧,有一条小路,他估计沿着这条小路,可以追上他心爱的人。在他周围的灌木丛里,正隐藏着鲍汉王手下的士兵,当然,这是布莱克根本猜想不到的,因为他怎么会知道伊本扎得的队伍过去以后,鲍汉王在这里埋下伏兵,等待着可能出现的后续来人呢?果然,这些人眼见着布莱克从石山的陡崖上艰苦地爬了上来。
布莱克长途跋涉,没有吃东西,也没休息,甚至连水也没喝,他身上没有武器,更加重了心情的紧张。当十几个武装士兵从灌木丛中钻出来,把他围起来时,布莱克一点抵抗的力量也没有了。就这样,武士们把布莱克带到了鲍汉王面前。鲍汉王发现,原来他就是那个挫败了他美妙计划的黑衣骑士,这使鲍汉王出离地愤怒。
按照鲍汉王的条令,确定布莱克应该处以死刑,他于是命令手下把布莱克锁起来。武士们把布莱克领到城堡下面一个暗室中,那里点着火把照亮。有一个铁匠做了一个铁箍,套在布莱克的一只脚腕上,铁箍有一根链子固定在石墙上。
借着微弱的火光,布莱克看了看周围,见还有两个****着上身、十分消瘦的人被锁在那里。在更远的角落里,有一具骷髅和白骨,伴着生锈的锁链和一个大铁环。最后,铁匠和守卫们都退出去了,只把寂静留在了暗室之中。现在的布莱克,不仅极度疲劳,同时也陷入了悲观绝望之中。
在尼玛城下的平原上,泰山终于追上了阿布得阿兹率领的那一部分贝都因人,他仔细观察了一阵,发现这一部分人中并没有公主,于是他决定转身返回。他的行动非常轻,没有使自己暴露,然后就转向北方,急匆匆去追赶另一部分人的踪迹。
因为需要食物和休息,泰山在中午最热时在猎豹丛林里休息了一阵,并猎取了一头野猪当午餐。吃饱之后,他找了一根高处的向外伸出的树枝,估计这里不会有别的动物打扰,就小睡了一会儿。直到太阳偏西他才开始动身,迅速赶路。
有一段时间,他找不到布莱克的足迹了,但是公主的足迹却经常出现。泰山断定公主被这群贝都因人俘虏,他很容易追踪到伊本扎得这一大群人的足迹。不过有一段路上,他只找到贝都因人中女子的足迹,公主的足迹却消失了,这使他有些不解。
他费了一些心思,去寻找其中的原因,后来,他终于找到答案了。他想,这恐怕是公主纤细精致的鞋子,在走过石山时,已经磨坏了,所以她只好改穿了贝都因女人的鞋子,这样一来,泰山就很难分辨出她们的脚印了。事实也确实如泰山所猜想,公主穿了阿蒂亚的鞋子,她们俩的身体重量几乎一样,走路的姿势也差不多,结果使她们的脚印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就这样,泰山只好始终追踪着这一整队人,一直到宿营的时候。也就是在这个地方,法德从酋长的营地里劫走了闺娜塔公主。伊本扎得没有发现他们是趁黑夜转向西去的,所以,第二天,酋长仍然领着他的人向东进发。
当泰山循着伊本扎得等人的足迹追踪而去的时候,有一百多个健壮的瓦齐里武士正从贝都因人走过的老路上,也就是铺满卵石的河水湾处向北走去。和瓦齐里人一起的还有赞得,他在瓦齐里人走过加拉人的村庄时,再三恳求他们把他带上,他说他在这里等着他们的到来已经有很多天了。最后瓦齐里人答应了他的要求。
就在伊本扎得这一群人绕过圣墓谷边石山的最西端开始转向南走时,泰山终于追上了他们。他看见他们携带着伊本扎得最关心的那些大包裹,并且看见有人时不时地,去监视或点验那些扛包裹的人。泰山敏锐地意识到这个老奸巨猾的偷盗者一定是偷到了珠宝。但是泰山并没看见有关公主的明显痕迹,而且他连斯廷保也没找到。
泰山对于贝都因人的抢劫偷盗行为非常愤怒,这些人居然敢侵犯他的领地。泰山更为愤怒的是,他觉得在某种程度上,他被贝都因人戏弄了。
泰山对于敌人从来都有他自己的严厉惩罚方式,而且在惩罚里也总带着他独有的幽默感。
他相信这些贝都因人一定认为他已经死了,而且在现在这个时刻,他也不愿意让他们明白,他们当时杀死的并不是泰山本人。但是从现在起,他一定要让他们深刻地领教到他愤怒的分量,必须让他们尝到罪恶所换来的苦果。
泰山无声地在树林间穿行,他走的路和贝都因人是平行的,时时能从树木的缝隙间清楚地看到他们。但他们连做梦也想不到,就在此刻,泰山的眼睛在紧盯着他们每一步行动。
贝都因人中,有五六个人背着大包袱,那里面大概就是他们劫掠来的财宝,表面看起来那分量似乎不是太重,但是一个有力气的人,也只能携带着它们走一段不太长的路。泰山观察了很久,见他们总是和伊本扎得在一起。
现在路宽敞起来,酋长总是走在一个背包袱人的身旁。丛林里非常安静,即使贝都因人之间,偶尔有什么人彼此交谈,周围仍然显得非常寂静。天气很热,贝都因人已经无心交谈什么了。他们原来的加拉人挑夫都被巴顿多截留回去了。
突然间,事先连一点儿警觉都没有,只听得空气中传来“嗖”的一声,一支箭穿过了一个贝都因人的喉咙,这个人就走在伊本扎得身旁。
只听他尖叫了一声,就一头栽向前去,扑倒在酋长的脚前。伊本扎得立刻招呼他手下的人都拿起火枪,准备迎接不知从何处来的攻击。但是他们环视周围,连一点敌人的影子也没找到。于是他们小心地听着,除了昆虫飞动的嗡嗡声,或者偶尔有一两声鸟鸣声之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可当他们撂下死去的同伴,再往前走时,却忽然听到一个巨大的带着回音的声音,来自遥远的前方。
“抢掠珠宝必用血来偿还!”这声音既怪异又低沉,而且还非常清楚,这些贝都因人长期以来养成了一种崇拜神力而迷信的天性,泰山知道如何利用他们这种天性,使他们产生极大的敬畏心理。
贝都因人现在正走在一个胆战心惊的旅程上,这声音时不时地出现在贝都因人队伍前面的上空。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们才找到一处可以宿营的地方,他们都十分盼望早一点离开这阴森可怕而又怪异的树林,可偏偏这树林总是连绵不断,最后,他们还是不得不找一块树林里的空地宿营。
营地里的篝火和食物使他们紧张了一天的神经松弛了下来,精力也得到了一点恢复,于是他们哼唱起一些歌曲,也有了谈谈笑笑的声音。
老酋长伊本扎得坐在他的大帐的前半部,周围摆着五只大袋子,袋子里面装满了珠宝。其中有一袋被打开着,在纸灯笼的光亮下,老酋长翻看着里面的珠宝。他的周围正坐着几个他的亲信,在慢慢地喝着咖啡。
忽然,有一件什么东西,沉重地落在大帐前面的地上,并且骨碌碌地滚进了大帐的前帐,滚到伊本扎得这几个人的面前。他们定睛一看,原来正是白天被一支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箭射死的那个人的人头!他那死瞪瞪的失神的眼睛,正瞪着他们,好像在质问他们,为什么把他的尸体抛在路上不管!
在座的人都惊呆了,他们只是看着这颗人头,没人敢去动它。这时,那可怕的声音又来了:“抢掠珠宝必用血来偿还!”声音就在帐外黑暗中的什么地方响起。
伊本扎得吓得浑身颤抖,好像打摆子一样。营地里其他的人,也都跑过来围在大帐前。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火枪,另一只手里哆哆嗦嗦拿着挂在他们身上的圣牌。因为他们相信,这件事只有什么神才干得出来。
希儿法站在前帐的后面,哆哆嗦嗦地看着前帐那颗血淋淋的人头,阿蒂亚爬到睡席上去,准备睡觉。她没有看到帐篷后面被掀了起来,也丝毫没有察觉有人爬了进来,因为后帐太黑了,前帐射进来的那点光亮,对这里来说实在是太微弱了。
阿蒂亚忽然觉得有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同时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肩膀,有一个声音,悄悄地伏在她的耳朵上说:“不要出声!我不会伤害你,我是赞得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告诉我实话!那个被伊本扎得从山谷里抢来的女子到哪里去了?”
说完,他把耳朵放在阿蒂亚的嘴唇上,阿蒂亚吓坏了,浑身颤抖得像一片风吹的树叶,她从来没有见过神,她也看不见那个搂着她的人的整个身影,但她知道,这就是今晚让他们全体贝都因人都深怀恐惧的那个神。
“快说!”那个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难道你不想救赞得吗?快说出实话来!”这声音听起来,忽然觉得有点耳熟。
“法德昨天就把那个女子带走了,离开了我们的大帐。”她悄声无力地说,“不知道现在她在哪里。”
听完了这句话,那个神松开了她,像影子一样从后帐里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当希儿法回到后帐看到阿蒂亚时,她还在哆哆嗦嗦的颤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