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泰山和赞得朝着加拉人的村子前进时,贝都因人赞得有了从容的时间去考虑自己的事情。泰山在考虑着,怎么样才能找到一个领路人或护送者,帮助赞得至少走完他返回沙漠家乡的第一段路程。一路上慢慢走来,赞得对泰山渐渐产生了信任和尊敬,直到最后,他能对泰山敞开心扉了。
赞得有一天对泰山说:“丛林的大酋长!由于您的仁慈,使我免于在丛林里丧生,为此,我愿忠心于你。可是现在,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人猿泰山看了他一眼,问道:“说吧,什么请求?”
赞得思索着缓慢地说:“我爱着的那个姑娘阿蒂亚,现在仍在野蛮之乡,只要法德一天在她身边,她就一天处在危险之中。可是我却无法保护她,现在即使我知道伊本扎得的大帐在哪里,我也不敢回去。我的打算是,等伊本扎得消了气之后,我还是要回到他们中间去。我会想方设法让他们相信我的无辜。只要我能有机会接近阿蒂亚,我才能够保护她,使她免遭法德的伤害。你知道,我现在真担心她呀!”
泰山问他:“那么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赞得说:“我敢肯定,伊本扎得最终还是要回爱儿瓜得去的,当他回去的时候,必定要从这里经过。我想把你挽留住,由你把我送回他们中间去。我琢磨了好久了,只有这一个办法,能让我见到阿蒂亚。除此之外,我也不可能一个人步行穿过苏丹,我盼望你不强迫我现在就离开你和你这个丛林。”
泰山听了之后,想了想,表示同意说:“你是对的,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六个月。如果伊本扎得还不回来,我会帮你找个领路人,给他留下话,把你送回家。从这里我可以找到把你安全送回家乡去的道路。”
赞得高兴地大声说:“安拉保佑你!谢谢你的好心!”
当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村庄之后,泰山得到村长的允诺,把赞得留在村里,直到伊本扎得回程经过这里的时候。
泰山安置好了赞得以后,就离开村子向北进发,他对赞得说的在阿拉伯人中有一个白人俘虏的事,非常感兴趣。他在暗暗想,是斯廷保吗?不大可能!因为当初泰山叫斯廷保一直向东走,直接回到海岸去,他不会出现在西北方向。而且,根据赞得的叙述,也不像是斯廷保。泰山估计这个白人,是布莱克的可能性更大。然而,也不对呀!泰山对布莱克是十分相信的,他更没有可能到这个西北方向来。因此,泰山分析来分析去,这个俘虏既不可能是斯廷保,也不可能是布莱克。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呢?泰山一时还真猜不出来。
不过,泰山并不急于弄明究竟。因为赞得曾经对他说过,谁要得到这个俘虏,是要付赎金的,据此,泰山断定阿拉伯人一时还不会伤害他。因此,他想先找到布莱克的帐篷,然后再去追寻那些阿拉伯人。这样,他就能有充足的时间了。
第二天,他在丛林里遇见了托亚特的大猿族群,和它们游猎了两天,泰山又离开了大猿们,在丛林中任意游荡。有时遇到狮子,也拿狮子逗弄着玩。泰山往往在狮子刚刚杀死猎物,正在专心致志大嚼的时候,躲在高高的树上,用树枝或果子,呼喊着掷向狮子,直到狮子停下来,发出震撼大地的怒吼。
其实,我们的格雷斯托克爵士身上的那一层文明的外表,实在是太脆弱了。让他返回到野蛮中去,返回到丛林的居民中去,对他来说,就像换一件衣服那样自然和随便。人猿泰山只有在他熟悉的,并且酷爱的丛林中,才是真正的泰山。而在文明社会里,他虽然也能与人相处,但总感到拘谨,远没有在丛林中那么自由。实际上,这不是泰山所独有的感觉,而是所有的野生动物在人面前所常有的与生俱来的感觉。
泰山向狮子投了一阵浆果,几次把它激怒,后来,他终于感到厌倦了,于是又回到树上,摇荡着藤蔓离去。到了晚上,泰山照例睡在树杈上。早晨醒来,他会从很远的下风头就闻见鹿的气味,然后就去猎取一只,填饱自己的肚子。如果没有别的事,他仍会在树上睡觉。直到树枝的折断声,或其他小动物在草丛或灌木丛中掠过而发出的
窸窣
声,惊醒他的好梦。
泰山善于用他灵敏的嗅觉闻到好远好远地方的气味,也会用他敏锐的耳朵听到极远处的声音。有一次,他不由得开心地微笑了,他知道他亲密的朋友吞特走到附近来了。
至少有半天的时间,他躺在大象宽阔的背上,听猴子们在树上嘁嘁喳喳地乱叫。在象背上玩够了之后,他又接着向前赶路去了。
大约两天以后,他又遇见了一大群猴子。看起来,它们好像被什么惊扰了,见到泰山之后,它们一齐吵吵嚷嚷地向泰山叫着什么。
泰山说:“你们好,猴子们!我是人猿泰山,丛林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一个一个慢慢地说。”
几个猴子还是乱叫道:“戈曼更!不认识的戈曼更!”
另外一只猴子惊恐地喊道:“戈曼更!带着雷电棒的戈曼更!”
泰山急问:“在哪儿?”
猴子们齐声喊道:“在那边,那边!”边喊着边指了指东北方向。
泰山问:“很远吗?”
猴子们回答:“不远,已经很近了。”
泰山又问:“是不是有一个塔曼戈和他在一起?”
一只猴子抢着回答:“不!没有塔曼戈,只有一个戈曼更,他带着雷电捧,我看见他杀死了一只曼纽(猿语,猴子),而且吃了它!他是一个坏戈曼更!”
泰山说:“别怕!我会对他去说,让他走开。”
一只灰胡子的老猴子警告泰山说:“他会用那雷电棒杀死你的!”
泰山听了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转身朝猴子所指的方向,从树上的树枝间荡了过去。没过多久的时间,他就模模糊糊地闻到了黑人的气味。于是他就顺着这个气味追寻下去,直到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泰山小心地、悄无声息地从树上荡了过去。后来,他终于从摇晃的树枝上看清了,他的下面,正是黑人的营地。
泰山很快就认出来了,这就是年轻的美国人布莱克的那支探险队。然后他就纵身跳到地上。这时有一个黑人已经看见了他,一时间吓得目瞪口呆,有几个黑人正要逃跑,但其中有一个黑人马上认出了泰山。
这个黑人大声叫道:“他是大宛那!是人猿泰山老爷啊!”
泰山问道:“你们的领头人在哪里?”
这时,一个高大的黑人走过来说:“我就是他们的领头人。”
泰山问这个高大的黑人:“你们的主人到哪里去了?”
那个黑人说:“他好多天之前就离开这里了。”
“他到哪儿去了?”
“他没对我们说到哪儿去。他是和一个带路人一起走的。他走后,我们遇上了一场暴风雨。他们走了以后,再也没有回来,我们在丛林里找过他们,但一直没有找到。我们把营地扎在与他们约好会合的地点,但始终也没见他们回来,现在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们不愿意丢弃那位年轻的宛那,因为他对我们非常好。现在,我们带的口粮,已经不够支持一个月了。我们真担心那位年轻的宛那已经死了,所以我们决定往回走,回家去。然后,把我们经历的事情,告诉那位年轻宛那的朋友们。”
泰山说:“好!你们做得很好。你们看到有一群沙漠人,到森林里面来过吗?”
那个领头的黑人回答:“我们没看见过他们。但是,我们在寻找年轻的宛那时,发现过他们曾经扎营的地方。那里很清楚地,有他们扎过营的痕迹。”
“在哪儿?”
“是在到阿比西尼亚以北,加拉人住地的路上。从他们扎过营的地方看,他们是往北走了。”
泰山考虑了一会儿,吩咐说:“你们可以回自己的村子去了,但首先要把那位年轻宛那的东西,交给他的朋友们,替他保管好。然后,派一个跑得快的送信人,往泰山的庄园上送个信,告诉他们派一百名瓦齐里武士,到北加拉人居住的地方来。他们可以从干河床上磨光了的鹅卵石上,找到沙漠人走过的路,跟上他们!”
那个领头的黑人答应说:“是,大宛那!你吩咐的我们一定做到。”
“把我的口信再重复一遍!”
黑人把刚才泰山吩咐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泰山听了说:“好的!那么我先走了,但是不要再杀猴子了!除非你们再也找不到别的食物,因为它们并不伤害人类。”
“我们明白了,宛那!”
在尼玛城哥伯瑞亲王的城堡里,布莱克·亨特·詹姆斯正在接受骑士的基本训练。查理成了他的保护人,并负责指导他的训练。哥伯瑞亲王很快就看出来了,布莱克对武士起码的守则,一窍不通。所以,他对布莱克抱着明显的怀疑态度;而马路德爵士,却几乎是公开地对布莱克抱敌对态度。忠诚的查理爵士,毕竟是一位十分优秀的武士,所以他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公主闺娜塔对布莱克有比较好的印象,这一点,对她的父王恐怕也不无影响,因为在尼玛城所有的珍宝财富中,尼玛公主具有不同一般的地位。而布莱克这位既漂亮又年轻的武士的突然到来,在这个死气沉沉、被人遗忘了的尼玛城里,可以说掀起了很大的波澜。这自然也引起了闺娜塔公主的好奇心和兴趣。
查理从自己的服装柜里拿出来一些布,又找了剪裁工和缝纫女工,为布莱克缝制了一套武士服装,同时又找了管军械的武士,给布莱克配齐了武器装备。这些事并没用了多少时间,大约有一个星期,布莱克先生已被装备成一位有服装、马匹和盔甲的尼玛武士了。当他向查理询问他如何支付这些物品的费用时,他才发现尼玛人几乎对钱币一无所知。长官查理告诉他,这里使用的有限的几枚小钱,还是他们的祖先在735年以前带到这里来的。他们并不用这些钱币,至于一切支付,都是用相应的“服务”去报偿。
武士们负责保卫亲王和尼玛城,而亲王则供养他们。武士们也保卫劳工和工匠,而这些人则以对他们的需求给以服务作为回报。奴隶从亲王和武士那里接受衣食,也都以服务为报偿。尽管在亲王和武士手里,也有贵金属和宝石之类在他们之间流通,用来做交易工具,类似钱币的代用品,但这种机会毕竟是很少的。
这里的人对财富似乎并不关心,他们最关心的是自己表现出来的勇敢和所得到的荣誉,但这些都是无价的。工匠们则只对他们的工艺成就和得到的夸赞感兴趣,当然,这也不属于物质回报。
这里的峡谷土地肥沃,可以生产出丰足的粮食,土地则由奴隶们耕种。比较起来,最自由的人要算工匠了。士兵的职责是守卫城堡,武士们则对整个尼玛城的安全负责,如有敌人入侵时,他们则要抗击抵御。平时则参加马上的比武,或在峡谷周围和山地上进行狩猎。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布莱克在查理得体而有效的指导下,已经很快地掌握了一些骑士的技艺。只是在用剑和盾牌上,还感到有点困难,尽管他在大学时已经掌握了一些使用这种金属圆片的技巧。不过据布莱克观察,尼玛城里的武士们,似乎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双刃剑的防御功能,他们只会用它全力进攻。尼玛城的武士把剑只当作一种砍杀的武器,而盾牌则只用于防御。布莱克在击剑练习中早就具有的防御实践,使他占了很大便宜,他在使用盾牌上虽然差一些,但他用剑的防御动作,却比尼玛武士们灵活自如得多,因此他的防护本领由于剑术的高明,显得并不比尼玛武士差。相反,尼玛武士中,没有人向他学习用剑的技巧,因而他们的武艺反而没有什么长进。至于对长枪的使用,布莱克丝毫不感觉有什么困难,因为长枪射击的好坏,往往取决于骑术的优劣,而布莱克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位优秀的马球手了。
城堡的外院,也就是内墙和外墙之间的那一块空地,处于峡谷的北沿,完全可以作为骑士们实习或操练的场地。这里非常广阔,靠场地里面建有一个木制的大看台,它建造得十分灵活,如果有战事发生,随时可以拆掉。
骑士们比武,几乎每周都在这里进行;而更大规模的马上比武,有时却在峡谷的底部进行。
武士们和女士们几乎每天都有人来参观在外院举行的实习和训练,所以每天一清早这里就挤满了人,除了武士们之外,还有不少穿着美丽服装的女士们,简直人头攒动。人多了,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热闹,如善意的取笑、逗乐,互相揶揄和玩笑,其中也不乏打赌下注的。在实习的回合中,有时也有人落马,所以也免不了有伤亡。这里有一个风俗,对于一个武士来说,受到大众的嘲讽,甚至比死还可怕。
每周举行一次的正式马上比赛,包括参赛者和观众在内,都必须遵守正式的礼仪。而每天都有的实习锻炼中,却没有这么严格的规矩,周围观看的人,可以开玩笑,甚至尽情取乐,有时这种取乐就不免流于残忍无情。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在这样的观众面前,布莱克要接受对他的训练,而且,还因为他是一个外来人,一个新手,看他参赛的观众,比平时还要多。不论是查理,还有马路德和他的朋友们,都心照不宣地认为布莱克是今天大家争论的焦点。所以在布莱克出场以后,喝彩声和嘲讽声都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亲王和公主闺娜塔也经常亲临现场,而且亲王哥伯瑞,很快就明显地表现出了他对马路德的偏袒。在任何地方都会有这种人,看上面的眼色行事,见风使舵,于是很自然的,没用多少时间,马路德就赢得了更多的拥护者。
对那些将要成为武士扈从的少年们的训练,则大多安排在一大清早。在这种训练中,也有些幸运者,最终会进入他们梦寐以求的骑士圈。接下来才是骑士间的马上比武,在这期间,查理和他的一个朋友,正带着布莱克,在外院的一角进行训练。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布莱克才有机会一展他精湛的骑术。连哥伯瑞亲王看了,也不由得赞叹说:“老天!这个人将成为一个出色的冲锋骑士。”
马路德马上不以为然地说:“别看他骑得欢,这只会加速让他从马背上掉下来。”
哥伯瑞亲王说:“也许吧!我们且看下去,我很喜欢他坐在马上的姿势。”
马路德勉强同意说:“他使用长矛的技术,也许还不那么拙劣,不过,我的老天!您没看见吗?他用盾牌不是比一个乡巴佬更笨拙吗?我想,他使用木盘子也许更内行些。”这句俏皮话立刻引起了周围的人一阵哄笑,但是,闺娜塔公主并没有笑。马路德的眼睛,时刻都在瞟着公主,所以他马上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马路德问公主说:“你仍然相信这个乡下人会成为一个骑士吗?闺娜塔公主?”
公主板着脸反问道:“难道我说什么了吗?”
马路德像颇有证据似的说:“你刚才没有笑,不是吗?”公主依旧板着脸,不客气地说:“他是一位异乡的武士,远离了他自己的国土,取笑他,既显得不仗义,欺生也未必是一件高尚的事。因为这些理由,所以我不笑。而且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笑。”说着,她轻蔑地瞟了马路德一眼,然后马上把脸转过去了。
这天的下午,当布莱克和其他人一起,来到大院的人群中时,迎面碰见了马路德那一伙人,他并无意躲避马路德,布莱克并不在乎这群人含蓄的、令人不愉快的嘲弄和讽刺。马路德却正因此而认为布莱克是一个土包子,天生迟钝和无知,在他眼中,布莱克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乡巴佬。但也有另外一些人赞赏布莱克的态度,喜欢他这种不拘小节的作风,而且也看出了他的深沉,敢于勇敢地面对马路德。马路德对此,却是浑然不觉。
在尼玛城堡里的许多居民,都对这个新来的布莱克感兴趣,因为他给这个古老而严峻的城堡带来了一种新鲜气氛。这种新的气氛给这个经过了七个半世纪的尼玛城的沉闷空气,带来了一种更新和解放。例如,他给大家带来了新的词汇、新的表达方式和新的观点。这些新事物,很快地被这里人接受而且加以运用。而布莱克对于来自马路德的颇有影响力的敌对态度,甚至也毫不例外地张开双臂接受下来。
尽管查理比马路德更受人欢迎,但是,他却没有马路德那么多的财富、马匹和侍从,对哥伯瑞亲王的影响力也没有马路德大。不过,人和人并不都一样,在尼玛城堡中也是如此,总还有一些具有独立性格的人,他们并不惯于看长官的眼色行事,而是会运用自己的判断力,这些人更喜欢布莱克的为人,因而成了布莱克的忠实朋友。
在马路德周围的人中间,也并不都对布莱克持有敌意,但可以说,大多数人都是以马路德马首是瞻的,因为在以国王为中心或以亲王为中心的宫廷中,总是会培养出一批俯首帖耳的、只会说“是”的奴才的。
当布莱克走过人群时,经常有许多人向他微笑或点头致意。这一次,他直接走向了闺娜塔公主,向公主鞠躬。在这里,公主毕竟是王室血统,应该先得到别人的问候。
公主亲切地对布莱克说:“你今天早上演习的动作真漂亮,詹姆斯先生!你的骑术也让我看得很高兴。”
马路德这时候却插进来嘲笑地说:“公主,你今天早上可能来得迟了些,没有看到他怎么样用那个上菜的盘子(暗指布莱克不善使用盾牌)。”他这句话引起了周围一阵哄笑。这更鼓舞了马路德,为了进一步得到喝彩声,他继续说道:“我的老天!如果给他装备一只木盘子和一把餐用刀,他或许会用得更灵活些。”马路德没有料到,布莱克不再像过去那样宽容了,他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道:“一说到上餐桌,马路德爵士脑子里就充满了食欲,这时,他就完全忘了骑士风度了。不过,大家都知道应该怎样快速地上一道新鲜烤猪肉吗?”
公主闺娜塔说:“不知道!诚实的武士先生,你快告诉我们吧。”
马路德显然还没有明白,也兴奋地跟着吼道:“告诉我们!看起来上菜你是内行,你肯定知道。”
布莱克马上回应道:“你这回可说到点子上了,不错,我知道。”
马路德急不可待地说:“那么,你快说说看,很快地上一道新鲜烤猪肉,需要什么?”马路德一边说,一边看看他周围的人,并向他们挤挤眼睛。
布莱克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回答说:“需要一个大盘子、一把切刀,还有你,马路德爵士。”
有那么几秒钟,场上十分安静,过了一会儿,大家马上明白了布莱克的意思,首先是闺娜塔公主大笑起来,很快大家也都跟着哄笑起来。这时,也有人把布莱克话的意思,解释给身边的人听,于是哄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大家都在笑,马路德可没笑出来,当他明白布莱克这俏皮话的含意以后,他的脸先是一阵红,接着又变得苍白起来,平时倨傲惯了的马路德,从来没有人把他当过讽刺的笑柄,总是他拿别人取笑,这一下,他可恼羞成怒了。
他恶声恶气地喊道:“小子,你胆敢当众侮辱马路德?该死的家伙!你忘了,你不过是个出身低贱的侍从罢了!你必须用你的血偿还你的恶行!”
布莱克脱口而出地说了一句美国俗话:“放马过来!把你的绝招儿尽管亮出来好了!”
马路德暴跳如雷地大声说:“我不明白你这粗话的意思。只要明天你不敢跟我进行一场公正的马上比武,我就会把你赶到墓地圣谷,活活把你冻死饿死!”
布莱克打断他说:“这么说,你乐意和我来一场了?明天早晨在南外院,带着……”
“你可以随便选什么武器,小子!”马路德不等他说完,就恶狠狠地说。
布莱克非常平静地带着笑容说:“不要叫我小子,我不喜欢这样的称呼。我倒想告诉你点什么,马路德!这也许对你的心灵深处有好处,你应该学会善意待人!在这个尼玛城里,你确实是唯一从来不好好待我,也不想给我机会,让我证明自己能力的人。”
马路德像被噎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布莱克又接着说:“你以为你是一个伟大的骑士吗?然而你不是。你既没有天才,也没有仁慈之心,更谈不上有侠义心肠。在我家乡,你不是那种称得上‘磊落’的人。不错,你手下是有几个士兵,有几匹马,你不过就有这么些东西而已,如果你没有这些东西,你也得不到亲王的青睐。没有亲王那点青睐,你会连个朋友都没有的。”
马路德张口结舌,因为这些话太出乎他意料了。布莱克平静地继续往下说:“平日,也许没有人敢对你说这些话,我可以坦诚地告诉你,在任何方面,你都比不上查理爵士,他身上综合了骑士的一切美德,这种美德,是经过好多世纪才逐渐培养起来的。我起码还称得上是个好人,你却连我都不如。在马上用你们的武器,我甚至能比你用得好,用盾牌和剑,明天早晨,我们在南外院就可以见出分晓,咱们明天当众比个高低!”
他们周围的人,见马路德发起怒来,都慢慢地离开了布莱克的身边,直到他说完了这一大段话,他才发现身边没有人了,只剩下自己孤零零地站在离马路德几步远的地方。原来站在他身边的人,现在却都到马路德那边去了。原来站得离马路德不远的闺娜塔公主,却向布莱克这边走过来。
公主带着一种甜甜的微笑对布莱克说:“詹姆斯先生,你的话说得太多了。”接着她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说:“跟我到花园里去走走吧,武士先生!”说完,她挽起布莱克的手臂,领着他向庭院的东面走去。
布莱克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他向公主只说了一句话:“你真是太好了!”
公主反问道:“你真的认为我是太好了吗?很难说男士们对我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根据我这些年来的经验,真话,正像人们所理解的那样,一般对奴隶说的,要比对一个公主说的多得多。”
布莱克认真地回答说:“我想,我的话可以用我的行动来证实。”
他们一起走出了好长的一段路,这时,离其他的人已经比较远了,公主突然把她的手放在布莱克的手上,说:“我之所以把你领到这里来,詹姆斯先生,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谈。”
布莱克微笑着回答说:“只要你愿意,不管什么理由,我都接受。”
公主点了点头说:“你在我们中间是一个陌生人,还没有习惯于我们的方式。你对于武士的实践也不熟练,这里有不少人怀疑你的武士血统,尽管你很勇敢,或者说,你同时还是一个很单纯的人。明天比武,你选择了剑和盾牌做武器,依我看来,你运用这两样武器的技巧,都还显得很笨拙。正因为我看出了这一点,我觉得你明天有生命危险。所以我把你带出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
布莱克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公主说:“我看你使用长矛,已经得心应手了,现在你提出更换明天的武器,也还不太晚。我希望你提出更换武器。”
布莱克问道:“公主,你对这件事很关心吗?”“关心”这两个字,包含着世上所有说不尽的含意。
公主的眼睛先是低下去了一会儿,然后带着一种亮晶晶的光芒看着他,这时,公主的目光里已经带着一种倨傲的神情了。她说:“我是尼玛亲王的女儿,我当然要关心我父亲的一切,包括他最下面的臣民。”
停了一会儿,公主又说:“我想,你对我的建议,应该考虑一下。詹姆斯先生!”
布莱克一直在听着她说,直到她说完了,他只是微笑地看着她。
公主终于生气了,跺着脚大声说:“你这种笑太无礼了!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先生!你对于一位亲王的女儿,太鲁莽,也太唐突了!”
布莱克仍然带着他那种微笑说:“我只是问你,你是不是对于我被杀死这件事很关心?就算是你的一只猫,也可以这样问吧?”
“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你了,那么,你为什么还要笑?”
“因为你的眼睛在你的嘴回答问题之前,就已经回答我了,而且我知道,你的眼睛说的话才更真实。”公主听了,又跺着脚说:“你真是个鲁莽的乡下佬!”这时她加快了脚步往前走,边走边说:“我不会留在这里让你再气我了!”
公主把头昂得高高的,骄傲地大步流星地回到人群那里去了。
布莱克却紧紧地跟在她后面,小声地说:“明天,我会用剑和盾牌与马路德比武,托你的福,我会打败尼玛城最好的剑和盾牌手的。”
闺娜塔公主不打算听他再说什么,快步走向围着马路德的那一伙人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