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奥泊城外山谷的西北面,有一个营地,那里似乎正在做饭,一缕缕的炊烟,正从灶里袅袅地升向空中。那儿有许多黑人和六个白人正在吃晚饭。黑人们都蹲在离白人稍远的地方,一边吃一边在嘀咕着什么,原来他们在抱怨活儿太累,工资给得太苛刻,同时又不让大家吃饱肚子。那六个白人似乎也明白黑人们在想什么,他们怀着恐惧的心情,各自握着武器,在皱着眉头。这六个人中间,有一个少妇在对她的同伴说:“都怪布鲁伯尔太吝啬,同时也怪埃斯特本的自吹自擂,使我们今天到了这步田地。看来,那些黑人都满腔怨愤呢,但愿他们不要哗变。”
那肥胖的布鲁伯尔听了这话,好像很不高兴,没敢说什么,只耸了耸肩膀,身材高大的埃斯特本也皱着眉头。
布鲁伯尔终于忍不住了,问道:“本钱都是我出的,到头来还要埋怨我,这还有天理吗?”
那少妇说:“成了,你就少说两句吧!还不是都怪你太吝啬了!为什么不多雇几个脚夫呢?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们至少需要两百个黑人,可是你偏偏心疼那几个钱,你看见了吧?现在结果怎么样?只雇了五十个人,每人要背八十磅重的金块,其他的脚夫,背着我们的行李,已经有点受不住了。剩下几个黑人,给我们做护卫还不够用。我们必须不顾他们的疲劳和暴怒,逼着他们多走些路,万一他们闹起事来,说不定会把咱们都杀了。其实,他们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我们能让他们吃饱肚子,他们就会高高兴兴地继续赶路。我是比较熟悉这些土人的脾气的,他们只要肚子没吃饱,干什么都会无精打采,必然会偷懒。如果埃斯特本不那么夸口,吹他自己是什么狩猎专家,我们也会多带些干粮来,也好维持到最后。可是现在,我们的口粮只剩下一点儿了,我看,只够我们往回走一小段路的了。”
埃斯特本也终于忍不住了,咆哮起来:“你让我在没有野兽的地方怎么狩猎?”
克赖斯基马上慢悠悠地反驳说:“这里并不是没有野兽,我天天都看见野兽的脚印呢!你不说你自己吹牛!”
埃斯特本也不服输地说:“你说这里可以打猎,你自己为什么不去打?”
克赖斯基仍然慢悠悠地说:“可是,我并没有自夸是狩猎专家啊!不过,如果我有一张弹弓,或是一支玩具手枪,我不会比你逊色。”
埃斯特本像被针扎了一样跳了起来,看样子是要挥老拳了,克赖斯基却拔出一支实弹手枪,枪口对着埃斯特本。
弗洛兰马上跳到他们两个中间,尖声喊道:“停止你们的争吵!”
这时,约翰·皮勃勒斯嚷道:“让他们两个家伙打个你死我活去吧,他们两人中如果打死了一个,咱们不还会少一个分钱的人吗?”
布鲁伯尔说:“你打哪儿来的这种想头?难道钱还不够咱们分吗?我算过了,咱们每个人能分到四万三千镑还多呢!你们恨我的时候,骂我是个卑鄙的犹太人,还要说我吝啬。现在,上帝啊!你们大家都听见了,你们可都是基督教徒,可你们比我还坏呢!为了多分点钱,巴不得送了朋友的命。嘿,幸亏我不是基督教徒。”
瑟洛克愤怒地咆哮道:“住嘴!不然,我们又将多出一个四万三千镑来分了!”
布鲁伯尔有点害怕地望着高大的瑟洛克,轻声地带点奉承地语调说:“得啦,得啦,瑟洛克,你一向是个有修养的人,你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发那么大的脾气吧?你说是不是?咱们可都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啊!”
瑟洛克说:“我对这种吵闹感到恶心。其实我这个人,也并不像你说的是个什么有修养的绅士,我不过是个跑腿儿的罢了。不过,我的头脑很清楚,我明白弗洛兰是咱们中间的一朵鲜花。布鲁伯尔、克赖斯基和我,只是能够筹备到一点款子,用来实现弗洛兰的计划。至于他……”他说到这里,指了指埃斯特本,“只不过因为他的面貌身材合格。其实他的工作只是装装样,无需用脑子的。相反,我们却绞尽了脑汁,弗洛兰的头脑够用,有指挥若定的才能,足可以做咱们的领袖。要是我们所有的人都能明白这一点,就应该团结一致地服从她,顺顺当当地快些往前走。以前,弗洛兰曾经跟着泰山到过非洲。弗洛兰,你不是服侍过爵士夫人吗?弗洛兰熟悉非洲这地方的情况,甚至这里的土人和野兽,这里的一切,她都比我们熟悉得多。”
克赖斯基也接过话茬说:“瑟洛克说得不错,我们没有必要做这种无谓的争吵。我们当中,只能选弗洛兰做我们的领袖。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有资格把我们中间任何一个,驱逐出去。”
他这个意见,得到了大家的赞成,皮勃勒斯说:“弗洛兰,现在你就是我们的领袖了,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现在你就发号施令吧!你说下一步咱们该怎么进行?”
弗洛兰说:“好,你们大家都听好了,我们就在这个地方扎下营地,大家趁机休息一下,明天一早起程,先把路上吃的肉食备足了。有这些黑人出力,我们不愁这件事办不到。对他们,我非常了解,只要他们吃饱了肚子,有了精神,什么事都好说。我们慢慢向海岸走,别让他们过分劳累,其实,别把他们使得太苦,效果反而更好些。这是我的第一步计划,但是能不能顺利进行,全看我们猎取肉食的成绩如何。如果我们找不到足够的肉食,那就得另打主意了。我主张咱们把黄金先埋在这里,做好记号,日夜兼程,赶到海岸去。在那里再雇些脚夫,我算计着,起码比现在要多两倍。人添多了,自然要多备些干粮,要够我们一来一去吃的。暂时不用的东西,也可以先藏在埋黄金的地方,我们下次来时,一并拿走。脚夫们的负担轻了,效果等于多了一倍的人一样。这样,他们可以轮流工作,有劳有逸,走路反而可以快些,他们也不至于怨声载道了。这就是我的全部计划,我看,我可以不必征求你们的意见了吧?你们既然推举我做领袖,从今往后,只要认为我说的是对的,你们就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皮勃勒斯说:“我认为这样好极了,我赞成你说的办法。”
于是弗洛兰就吩咐克赖斯基说:“克赖斯基,你去叫一个黑人头目过来,我有话对他说。”不一会儿,那个俄国人就领了一个身材魁梧的黑人进来。
那黑人头目毕恭毕敬地站在弗洛兰面前,等待着她的命令。弗洛兰说:“奥瓦扎,现在我们粮食不够吃,黑人们又需要背负极重的金砖,我看这样是不行的。你去告诉大家,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明天全体都去打猎,把我们的肉食准备充足了。你把你的部下分成三队,挑选三个勇敢的人领路,打一打草丛,替我们把野兽赶出来。这样,我们可以多打到一些猎物,咱们大家都可以放开肚子大吃一顿。哪里野兽多,我们就在哪里打猎,把猎物打够,我们就休息。明天猎足了食物,我们就可以安稳地到达海岸了,到了那里,卸下金砖,我会加倍地赏赐你们的。”
布鲁伯尔一听,马上感到心疼了,唾沫横飞地说:“哎哟哟!你怎么现在就说加倍赏赐呢?弗洛兰,你为什么不给他们加百分之十呢?其实,就是百分之十,也算给他们加了不少的利息了!”
克赖斯基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喝斥着说:“住嘴!你这个傻瓜!”布鲁伯尔耸了耸肩膀,摇晃着身子,又摇着脑袋,显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奥瓦扎听完了弗洛兰的话,马上笑逐颜开了,说:“我这就去告诉他们。我想,这样一来,他们都会高兴起来,不会再嚷吃不饱肚子了。”
弗洛兰说:“那好,现在你就去告诉他们吧!”奥瓦扎领命,转身走了。
弗洛兰嘘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我相信我们的工作可以一帆风顺了。”
布鲁伯尔还是感到心疼地说:“哼!好个一帆风顺,你可说了,要加倍赏赐哟!”
第二天早晨,这伙人全体都出去打猎。那些黑人都非常高兴,有说有笑,大家都希望多吃到点肉食,他们迈开大步踏进丛林的时候,有的人都愉快地唱起歌来了。
弗洛兰把打猎的人也分成三队,每队都安排了领队人,头目们在指挥着轰赶野兽的人怎样去把野兽赶出来。其他的黑人,都跟在克赖斯基后面,扛着猎枪,大家都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只有少数人,留在营地,做好看守工作。白人之中,除了埃斯特本之外,都拿着来复枪,只有埃斯特本一个人,还在装泰山,是用长矛和弓箭的,他只有用这两种武器,才配合他的扮相。他虽然这一路上也打过不少次猎,可是什么鸟类兽类都没有打到过,就是这样,他还不断地夸口,自命为人猿泰山。他竭力模仿着泰山,他当过演员,化妆术自然比别人高明,又天生一副魁梧的体格,脸上也还算英俊,和泰山还真是相像,正因为如此,他就更有恃无恐地自欺欺人起来了。在那些黑人之中,过去也有些认识泰山的,现在虽然被他哄骗了,没能完全识破他,但心里总有点疑疑惑惑的,总觉得他什么地方不大像泰山,若真是泰山,怎么在打猎上老是失败呢?
弗洛兰在这六个白人之中,要算是聪明的,该管的事,她决不放松,但她同时也明白,没有必要去管的事,可以不去多加阻挠,就任凭埃斯特本用他自己的方法去打猎。虽然她知道这样做,她的同伴们是不满的,可她认为没有必要在这些小事上斤斤计较。
等埃斯特本走了之后,弗洛兰说:“对埃斯特本这个人,咱们不得不宽容些,谁让拿金子的事用得着他呢?其实他就是用来复枪,也照旧打不着野兽,还不如让他用长矛和弓箭摆摆样子算了。我们之中,克赖斯基和瑟洛克都是打枪的好手,不愁打不着猎物。咱们今天打猎的成绩,主要靠他俩。至于埃斯特本,我们不用指望他,就让他装装样子去吧!他万一真能打到两只兔子,也算意外的收获呢!”
克赖斯基说:“埃斯特本这个无用的东西,我真想扭断他的脖子。我们要他办的事,已经办完了,我们何不除掉他,那不是更好吗?我不懂你为什么不同意这样做?”
弗洛兰摇摇头说:“不,我们不该有这种想法。咱们应该团结一致,善始善终。如果你希望我们六个人中某一个人死去,你怎么敢保证别人不也同样希望你死去?所以我说我们任何人都不应该存有这种想法。”
克赖斯基说:“对别人我都没有什么,唯独希望埃斯特本死去。我甚至在梦里都提防他,这个坏蛋,说不定在哪个月黑之夜,会一刀把我杀死。现在你还替他说好话,就越发让我憎恨他了。弗洛兰,我觉得你对他实在太宽容了。”
弗洛兰说:“你们既选我当领袖,就该一切听我的。至于我怎么对待每一个人,你们无权干涉。我劝你不要背后嘀嘀咕咕的。”
他们于是都着手去打猎,克赖斯基紧皱着眉头,还是很不痛快的样子,他似乎存心要找机会报复埃斯特本。其实此时的埃斯特本,虽然在森林里打猎,但是心里也装满了嫉妒,他的野心还不小呢,他什么都想独吞,连弗洛兰带黄金,他都想据为己有。他对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怀恨在心,认为这几个男人都可能是他的情敌,都有可能跟他抢夺弗洛兰。他认为少一个争夺者,就少一个分走四万三千英镑巨款的人。他的心思完全在这上面,对于打猎,当然心不在焉了。埃斯特本漫不经心地走到一块空场前面,看见一群五十多个高大的黑武士,跟他面对面地遇上了。他一时吓呆了,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由于心里害怕,也顾不得再想该如何表演了。现在他只有一个想法,自己是一个孤零零的白人,在这荒野的非洲中部,碰见了这么一大群好勇斗狠的黑人,说不定这一群还属于吃人的民族,这下,自己恐怕真的要没命了!就在他不知所措地发愣的时候,没想到他所遇到的,倒是幸运的事。原来,他碰见的这一群,正是泰山庄园上的瓦齐里武士,他们以为对面站着的,正是他们所要寻找的、平时最最敬爱的主人——人猿泰山。
有一个黑武士跑到他面前,高声地叫着:“大宛那啊,我们最尊敬的主人,我们可找到你了!你知道我们是多么想念你这个丛林之王啊!我们等你等不回来,以为你走迷了路。我们这一群,你的忠勇的武士们,从庄园出来,日夜地寻找你,一直找到现在。如果现在还找不到的话,我们甘愿冒着千难万险到奥泊城去。我们猜想你不肯带我们去,一定是在奥泊城遇到什么危险了。”
这个说话的黑人,有一次曾经跟着泰山到过伦敦,所以也学会了一点点英语,平时靠了有这么点长处,总爱在他的同伴面前表露一下,今天,总算给他找到一个卖弄的机会了,于是说了一通半像不像的英语。这个偶然的卖弄,对于埃斯特本来说,倒是个绝大的侥幸,因为埃斯特本这个人,是懒于学习新东西的,他虽然用了不短的时间学习非洲西海岸脚夫们的土语,到如今,也只是勉强能听懂,若要他用来和土人对话,那还是远远不够的,至于瓦齐里的语言,他怎么能听得懂呢?弗洛兰曾经把泰山的生活习惯告诉过他,当他明白了自己面前的一群黑人是什么人时,他慌乱的心渐渐镇静下来。在这以前,他没有看见过这么高大的黑人,他仔细看他们,面貌大多生得很端正,身体都强健有力,脸上和当地的土著人不同,有一种聪明的气质,埃斯特本相信他们的文明程度一定比当地土著人要高得多。埃斯特本感到自己没有危险了,于是完全镇静下来了,立刻又运用起了他的表演技巧,不让自己露出一点窘态。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把这群黑人扫视了一遍,然后才开口说话。他深深知道,目前自己的安危,完全系在这一套表演上了。也算他情急智生,一个新主意飞进脑袋,于是他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地说:“我和你们分别之后,在丛林里遇见了一队白人,他们也是打算到奥泊城窃取金砖的。我一直跟着他们,到了他们的营地,然后我才来找你们。他们人数很多,已经到过了奥泊城,偷到了一定数量的金砖,现在,我知道他们的金砖放在哪里。你们快跟我来,到他们的营地去,从他们那里,把黄金夺过来。你们快跟我走吧!”说着,他就领着瓦齐里武士们,朝自己的营地进发了。
他们在丛林里的路上走着的时候,那个会说英语的瓦齐里武士乌色拉就走在埃斯特本的旁边。在他们身后,另外的瓦齐里武士用当地的土著语在谈着话,埃斯特本一句也听不懂。他听乌色拉也在跟他说话,所说的内容是他不知道的,因此他也不敢搭腔,怕言多语失露出马脚来。乌色拉不明白他这种心理,偏偏不停地在说,弄得他心急火燎的。但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记得弗洛兰曾经跟他说过,泰山从前到奥泊城时,曾遇到过地震,头部受了伤,因而失去过记忆。埃斯特本这时突然醒悟过来,唯恐自己刚才过分走神,忘记了扮演泰山的事,会不会露出破绽来呢?自己身边这群黑人,可都是十分熟悉泰山的,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必须多加几个小心才是。自己这时要躲是躲不开了,只好硬着头皮对付他们。
于是他转过身来,对乌色拉说:“你还记得从前我在奥泊城金库中,头部受伤而失去记忆那回事吗?”
乌色拉回答说:“是的,宛那,我当然不会忘记那件事。”
埃斯特本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这回我又遭到了同样的事,只不过不是地震,却也是碰伤了头部,只是比前次轻一点。一株大树倒下来砸到我头上了,幸亏我躲得快,砸得不算太重,从前的事,没有完全失去记忆,但有些事,要比较费劲,才能回忆起来,而且头部还感到疼。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刚才我还在想,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背后这些瓦齐里人说的话,我也不完全听得懂了。”
乌色拉非常心疼地看着他的主人,说:“宛那,你这些话,乌色拉听了心里多么难过呀!这一次你怎么又遇到不幸的事了呢?好在有我乌色拉在,有些事我可以提醒你。”
埃斯特本说:“好的,你把这件事也告诉给你的伙伴们,让他们大家都知道,我已经把许多事情都忘记了。现在如果没有你们,我简直找不到回家的路呢!有好多往事在我记忆里都是模糊的。不过,按你刚才说的,乌色拉,恐怕我还会像上次一样,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我从前的记忆的。”
乌色拉说:“你忠勇的瓦齐里武士,都会为敬爱的主人虔诚地祷告,希望这一时刻早一点来临。”
当他们走近营地的时候,埃斯特本警告乌色拉,并要他转告他的伙伴们,大家都不要出声,叫他们先站在空场的旁边,由埃斯特本去侦察帐篷四周的动静,那里只是五六个黑人凑成的一个小队。
埃斯特本侦察完了以后,对乌色拉说:“他们只有五六个人,见我们人数比他们多,他们决不会反抗的。我们先把营地包围起来,然后你们听我的口令,一齐冲上去。由乌色拉去大声告诉他们,人猿泰山带着他的武士们,来索还被他们偷去的黄金了。只要他们顺从地离开这里,以后不再来滋事,泰山可以饶恕他们私入领地,盗窃黄金的罪过。”
这一行动计划,居然一帆风顺,让埃斯特本达到了目的。他本来可以让瓦齐里武士把守营地的黑人杀光,可是在他老奸巨猾的头脑里已有了一条更好的计策。他要让这些黑人亲眼看见自己和瓦齐里武士在一起,然后借他们的嘴,去告诉弗洛兰那一帮人,黄金是被人猿泰山拿走了的,休想再夺回来。于是他命令瓦齐里人,在营地里把金砖全部收拾起来,以便自己安安稳稳地带走,不费事地把黄金独吞掉。他觉得这真是个绝妙的好主意。
乌色拉用了一刻钟的工夫,让武士们在营地四周埋伏好,然后回到埃斯特本面前报告,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下命令了。
埃斯特本对乌色拉说:“你让他们大家都注意看着我,当我举起手来的时候,你们就一起向营地发起冲锋。”
然后埃斯特本走进空场,有一个守卫的黑人看见他了,认得他是埃斯特本。没想到埃斯特本向前走了几步,在鹿砦旁边站住了,说:“我是人猿泰山,你们的营地已经被我的武士四面包围了。你们不许有反抗行动,我才可以不杀死你们!”
说着,埃斯特本把他的手一抬,五十个瓦齐里武士,从四面的绿树丛中齐刷刷地冲了出来。守卫的黑人见来了这么多的黑武士,一个个又高又大,吓得胆战心惊,但还是哆哆嗦嗦地举起了来复枪。
埃斯特本高声喊道:“不许开枪!你们几个人没看见我们有多少人吗?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你们杀光!”于是他冲上前去,瓦齐里武士们紧跟在他身后,把营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埃斯特本说:“乌色拉,告诉他们,我们是什么人!”
乌色拉往前走了一步说:“我们是人猿泰山庄园上的瓦齐里武士,这位就是我们的主人——人猿泰山,有名的丛林之王。我们此来,是为了索回被你们偷去的奥泊城的金砖。只要你们顺从地离开这里,以后不再来,我们可以饶恕你们。等一会儿你们的主人回来了,你们就告诉他们,就说泰山带着他的瓦齐里人,取回了原本属于他的黄金。现在,乖乖地放下你们的枪!”
这时,那些黑人守兵也看清了面前的阵势,为了求得活命,只好服从了乌色拉的命令。
于是埃斯特本率领着瓦齐里武士走进了帐篷,由埃斯特本指挥,把四周的黄金都搬到一块儿来。当瓦齐里武士忙着搬金砖的时候,埃斯特本走到一个守兵的跟前去,他知道这个黑人会说一些半通不通的英语。
埃斯特本对他说:“等一会儿你的主人们回来后,你就告诉他们,他们侵犯了我的领地,掠夺了我的财物,这是严重地冒犯了我。但一直到现在为止,我只杀死了那个冒充人猿泰山的坏蛋,把他的尸体喂了狮子。这点惩罚对你们来说,已经够宽大了。何况,我还饶恕了你们在初次见到我时,在咖啡里给我下了麻药的罪。不过,要我彻底宽恕你们,我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不许他们再到非洲来,也不许泄露奥泊城藏有黄金的秘密。以后,谁敢再到非洲来,都瞒不过泰山的眼睛,因为不止泰山一个人看守着自己的领地,我部下还有许多非常忠心的瓦齐里武士呢!你们的主人们在离开伦敦之前,泰山已经知道他们要来了。记住,别忘记把这些话统统告诉你的主人!”
没用多大的工夫,瓦齐里武士已经把黄金全部聚集到一块儿了,这时,那些守兵受惊的心情,还没恢复过来,而瓦齐里武士在前,泰山在后,一起往丛林里走去了。
一直到这天的下午,弗洛兰和另外的四个白人,才带领着一些黑人打猎回来,那些黑人都喜气洋洋,因为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丰富的猎物。
克赖斯基说:“弗洛兰,我真佩服你,你不愧是女中豪杰呢!你的筹划真的不错。我们已经有了足够吃的肉食,可以维持十几天的口粮了,让这些黑人填饱肚子,他们总该好好地赶路了。”
布鲁伯尔说:“克赖斯基说得不错,我也觉得咱们的这次行动渐入佳境了。”
瑟洛克说:“你现在也说渐入佳境了,你过去那些抱怨的话可真是罪过呀。你不知道,弗洛兰才真是个妙人儿呢!谁敢不佩服她的胆略和才干?”
皮勃勒斯突然发现了什么,吃惊地大声问:“嗨,该死的不对劲呀,出了什么祸事了?”他指着空了的营地说。这时,那些守兵也正慌慌张张地向他们奔过来,失魂丧魄地、乱哄哄地向他们嚷着说:“你们之中一路上装人猿泰山的、你们称他埃斯特本的那位先生回来过了。他却带着一大群瓦齐里武士,可都是些凶神恶煞的人啊!我们只有五六个人,抵挡不住他们,那些黄金都被他们搬走了!他临走的时候,还对我们说了些莫名其妙的、我们不懂的话。他说,他杀了那个胆敢自称是人猿泰山的人,还说把他的尸体喂了狮子。我真弄不懂,早晨,埃斯特本不是一个人独自出去打猎的吗?可是,你们刚出发不久,他就回来了,指挥着五六十个雄赳赳的武士,把所有的黄金都搬走了,说这些黄金原本是属于他们的。临走时还极严厉地说,以后不许咱们再到这里来!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走了一小会儿,回来之后,就变成了真的人猿泰山了呢?我们真被他弄蒙了。”
布鲁伯尔气急败坏地说:“什么?黄金一点儿不剩地都搬走了?这下全完了!全完了!”
他们七嘴八舌,忙着问这问那,闹得个人仰马翻,直到弗洛兰一声断喝,命令他们都安静下来。
弗洛兰把守兵的头目叫来,说道:“走!我们先回到营地里面去,你慢慢地告诉我们,自从我们走了之后,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她仔细听完了守兵头目的叙述,又拣着紧要的地方问了几句,然后她让那个黑人走了。
她转身对她的同伴们说:“现在我全明白了,来的这个不是埃斯特本,是真正的人猿泰山,他从咱们给他的麻药里清醒过来之后,就带着他的瓦齐里武士跟踪着我们,杀死了埃斯特本,找到了营地,把黄金完全抢了去了。现在摆在咱们面前的路只有一条了,那就是只求安全地逃出非洲,若能保住一条活命,就已经算侥幸了。”
布鲁伯尔忍不住大叫起来:“哎哟!这个恶魔呀!他抢走了咱们所有的黄金,我们白花了两千金镑的资本呀!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瑟洛克不耐烦地骂起来:“别吵!别再趁乱添乱了,你这吝啬的犹太鬼!假如没有你和那西班牙讨厌鬼在这里,还许闹不出这个乱子来呢!那个西班牙人只会吹牛,自夸是个狩猎能手;你呢,是个斤斤计较的吝啬鬼,连累得我们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现在已经弄到了这个地步,大家商量商量该怎么办吧!依我看,埃斯特本被泰山杀死了,这倒是大快人心的事。其实,像你布鲁伯尔这样的坏蛋,也欠让泰山杀死呢!连我都想扭断你的脖子!”
皮勃靳斯看着他们要打起来,赶快出来打圆场说:“吵有什么用?都别吵了。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看,我们大家还是应该放下一切成见,团结一致,共同去追泰山,若能设法抢回咱们的黄金来,岂不是一切都好了吗?”
弗洛兰笑笑说:“别做梦了,世界上没有那么好的事,我是熟悉泰山的。即使只有他一个人,咱们大家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他还带着那么多瓦齐里武士呢。在非洲这块地盘上,再没有比他们更英勇善战的部落了。他们都很忠于泰山,肯为泰山决一死战,到死方休。你去问问奥瓦扎看,看他敢不敢带着部下,去追赶人猿泰山,把金子抢回来?我估计他一定不敢。因为在这里,只要一提起人猿泰山,没有一个黑人不是胆战心惊的。现在,黄金是休想找回来了,我们看能不能设法逃出这里,这还要看咱们的命运如何呢,因为很难说,泰山会不会在哪里等着咱们。依我说,我们悄悄地走,别惊扰了他。也许这时候,他正在哪儿守望着我们呢!”
她的同伴们听了这话,都用恐惧的目光向四下里探望,两眼直勾勾地望着那阴森森的丛林。弗洛兰想了想说:“我们带的这群黑人,即使愿意再回一趟奥泊城,在暗地跟踪咱们的泰山,也决不会容咱们再去了。”
布鲁伯尔听了弗洛兰的话,完全绝望了,不禁号啕痛哭起来:“两千镑!我的两千镑啊!仅仅这套衣服,就花去了我不少钱。在英国伦敦我可没脸穿这样的衣服,除非参加化装舞会,但是,我一辈子都没有过这样的机会。”
克赖斯基始终一句话也没说,两眼看着地上,静静地听别人讲话。许久,他抬起头来说:“我们已经丢失的黄金,休想再找回来了。在我们没有回到英国之前,这一路上,总还是要花费的,我们应该算一算,带来的两千镑,现在还剩多少。我们这次整个的行动,要算是彻底失败了,也许你们会灰心丧气地回去,我可不打算这样。在非洲,除了奥泊城的黄金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可拿的东西了吗?我认为,在我们临离开这里之前,总该再拿点别的什么东西,把我们这次远行的损失,多少补偿一点回来。”
皮勃勒斯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克赖斯基说:“你们听我说,我这一路上,费了不少时间和奥瓦扎闲聊,我本来是想学点他们的土话,没想到这一闲聊,倒有了意外的收获。我简单一点说吧,我们离开非洲之前,还可以得到一大笔外财,从这里带回英国。另外,我和弗洛兰的看法不一样,对奥泊城的黄金,我还是不想放弃。泰山夺得黄金之后,会运回他的庄园去,我就不信他会老跟踪着咱们。等过几天,这件事稍稍平静之后,我还是想到奥泊城去,拿到我应得的那一份。”
弗洛兰始终在注意地听着他说,听完了之后才问:“你所说的一笔意外收入到底是什么?奥瓦扎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克赖斯基说:“奥瓦扎在闲谈中无意间告诉我,说就在这一带,过去有一小队阿拉伯人,专门抢劫奴隶和象牙,奥瓦扎知道他们的行踪,也知道他们的营地在什么地方。他们的人数并不多,他们那里的黑人,大多是抢来的奴隶,我们只需下一点工夫,就不难把他们引诱过来。现在我的想法是:咱们的人数是超过他们的,再诱使他们的奴隶叛变了,很容易就可以把他们的象牙夺过来。我们并不需要他们那些奴隶,他们在我们这里,没有什么用处,我们正好做个空头人情,允许他们自由,就以此作为条件,叫他们里应外合帮助咱们。事成之后,奥瓦扎和那些有功的黑人,都分给他一份象牙就是了。这可是一笔不要本钱的买卖啊!”
弗洛兰说:“你怎么能肯定奥瓦扎一定肯帮忙呢?”
克赖斯基说:“这意思倒是他自己先表露出来的呢。”
皮勃勒斯说:“我很赞成这个主意,看来要成功也并不困难,正像克赖斯基说的,这是一笔不要本钱的买卖。”
其他的人也都表示了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