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一个武士从猹鹿的王宫里溜出来,径直朝祭司们的住处走去。这件事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武士到庙里去办事是常有的。他走进一间僧房,那里正有几个祭司在休息。仪式和祭典已经完成。到明天太阳出来以前,他们再没有什么宗教上的事要干了。
这个武士知道:在猹鹿王宫和庙宇之间,并没有森严的警卫和岗哨。
这个武士到庙里来是来找帮手的,以便完成他的计划。
他进了僧房之后便行礼,同时他又做了一个小手势。这个手势只有懂它的人才明白。所以,立马就有两个祭司站了起来。这个武士看到有人响应也就转身出了僧房。接着这两个祭司也一前一后地跟了出去。他们这些动作没有引起屋里别的祭司的注意。
在走廊上,这两个祭司发现那个武士正等着他们。接着武士就把他们领进附近一间小屋里。在这里他们又交换了一下前面说到的那个手势,表示他们之间是有某种关系的。他们在这里小声交谈了一会儿,不知做了些什么约定。然后武士就从小屋出来,径直回了王宫。随后,两个祭司也装着不是一起的,先后回了僧房。
约东王宫里的妇女们都住在一条长廊中的小屋里。每一间房子都有一扇门对着长廊。而屋子的后窗都朝向一座花园。琴恩也被安置在这儿的一个房间里。在长廊的每一头都有武士在把守。而武士们的总值班室就设在妇女居住区的入口。
王宫里约东规定大家尽早休息,餐厅里不许酗酒作乐。因此,这里从来没有像在阿卢尔城里那种喧闹至夜半的事发生。猹鹿比阿卢尔城要宁静得多,但是这里的通道口都有武士把守,尤其是约东内眷居住的地方更是如此。
不过每处的守卫一般也只有五六个人,他们轮流值勤,每班只有一人。在妇女居住区的走廊两头,各有一个值勤的武士。琴恩和欧拉公主也就住在这里。
这时有两个武士打扮的人走来。向走廊两头的两个武士交换口令后,他们说是要来接班的。因为守卫毕竟是一件令人厌烦的事,所以没有一个武士不欢迎有人来代替他们。何况他们的口令也毫无问题,就是面貌有些陌生也无关紧要,所以这两个守卫像意外得到休假一样高兴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第三个武士。他们三个很快聚在一起交换了一下暗号,就来到睡梦中的人猿泰山的妻子门口。这三个武士中的一个,就是前一天在猹鹿外遇到泰山和约东的,说是来自阿卢尔城的武士,也就是前面说的从王宫里溜进庙宇联络两个祭司的那个武士。那么这两个冒充武士来替班的,当然就是那两个祭司了。不过因为祭司们一般都戴着面具,所以往往互不相识,只能靠暗号或手势联系。
他们三个在门前轻轻撩起门帘,然后迅速钻了进去。这时,格雷斯托克夫人正熟睡在墙角的一堆柔软的兽毛上。进来的三个人都没有穿鞋,所以他们可以在石板地面上无声地走动。
一束月光从窗户透进来,正照在琴恩的身上,使她越发像一尊玉雕石刻的晶莹美女神像。在她周围是铺散开来的毛茸茸的睡榻,身上则松散地盖着一床毛被。进来的三个人径直走到她面前。
对于这三个人来说,这个熟睡女人的美丽和无助,既引不起他们心中的同情,也得不到一个正常男子应有的怜悯。她不过是他们所要完成的一桩任务和所要攫取的一个肉体罢了。
在地板上还有几块散落的毛皮片。那个发号施令的武士拿起其中的一片,向睡着的琴恩蒙去,然后招呼那两个同伙过来,又把一条毛毯卷在女人的身上。他们干得很快,以致琴恩醒来时,发现自己既动不了,也喊不出声来。他们的动作并没有惊动周围房间的人。
他们把琴恩拉起来,让她走到窗前去。但是琴恩拼命反抗,反而滚倒在地上。于是他们大怒,但又不敢伤害她。因为鹿顿有令:如果损害了他漂亮的战利品,必将受到严惩。
一个武士只好走上前去把她抱起来,扛在肩上。就是这样,这件工作也很困难,因为琴恩的脚还是不断地踢蹬。他们最后还是成功地从窗户上把琴恩弄了出去。他们到了花园以后,一个冒充武士的祭司领着他们向花园南墙角的小栅栏门走去。
打开这扇门,有一道向下去的石阶,下了石阶就是一条小河。在这里已经拴着几只独木舟。领头干这件事的,正是鹿顿的亲信潘撒特。他真是幸运极了,能如此顺利地得手,完全得益于这两个祭司对王宫和庙宇的环境十分熟悉,否则他是决不会从王宫里把琴恩弄走的。
他挑了一条木船,把琴恩放在船底,接着他也跳了上去,拿起双桨。他的同伙解开了缆绳并把小船推进河里。这两个祭司的叛逆行动成功后,就回到庙里去了。潘撒特用力地划着双桨沿河而下,直向金得宾卢尔大湖边的阿卢尔城驶去。
月亮已经沉落,东方却连鱼肚白都没出现,大地一片漆黑。一长队武士正悄悄地向阿卢尔城走去。他们的计划是早已定好的,现在正按他们原定的路线进行。他们另派了一个使者,给正在阿卢尔城西北方向的塔丹去送信。泰山则带领一小队人,循着只有他一人知道的一条暗道进入庙宇和王宫。与此同时,约东则带领他的大队武士从正面攻打王宫的大门。
泰山领着他的一小队人穿过阿卢尔城里弯弯曲曲的小巷,很快就来到了暗道的入口处。这里是一座很少有人来的建筑物,那暗道口就藏在里面。这个地点因为非常隐秘,除了祭司们再无人知道,所以也就没有设任何岗哨。泰山为了让他的小队顺利地穿过弯曲而又狭窄的暗道,点起了预先准备的火把走在队伍的前面。
泰山认为只要他和一小队武士到达庙宇的内室,就必然引起对方混乱,从而吸引住祭司,使他可以腾出手来从背后进攻王宫。与此同时,约东和塔丹的队伍正好在王宫的前面会合。约东攻打正门,塔丹则攻打北墙。这样就起到了内外夹攻的态势。
另外,约东一再向泰山提到,如果真神的儿子出乎人们意料地出现在庙宇中,一定会鼓舞约东武士的士气。虽然鹿顿的武士多年来对总祭司十分畏惧,但现在泰山的神出鬼没也会令他们产生动摇。
帕鹿顿人有句俗话:“踏着正路走的人,有时也会失足。”它和苏格兰的一句老话“人算计得再好,也会出差错”大致相同,均说天下事往往会出人意料。
泰山对这条暗道比较熟悉,而且有火把的帮助,不由得把队伍甩到了后面。尽管这火把很亮,但是也照不太远。由于泰山想接近敌人的心切,所以没有顾及后面的人是否跟了上来。而且泰山从小就养成了一种习惯,在战斗中总是喜欢依靠自己的机智和勇敢。
人猿泰山很快爬上走廊上层,它直通鹿顿和小祭司们的房间。当转过走廊的一个小弯时,他借助手中火把的微弱照明,看到从走廊另一面的一条通道走过来一个武士半拖半拉着一个女人。一刹那泰山立刻就认出那个被塞住嘴、绑住的女人正是自己的妻子!
那个拖着女人的武士同时也看见了泰山。他同时听到了从人猿泰山的嘴唇边发出的像野兽一样的咆哮声。这时的泰山一面发出愤怒的声音,一面准备跳上前去夺回自己的妻子,并向劫夺者复仇。但是靠潘撒特一侧的走廊边正好有一间小屋,于是他就拉着那个女人一闪身钻了进去。
人猿泰山这时也紧跟在后面,他扔下火把,抽出了他父亲留给他的长猎刀,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一样,追着潘撒特冲进了这间屋子。当他掀开的门帘在他后面垂下来时,屋子里一片黑暗。也就在这会儿,只听得扑通一声,一道石墙在他前面落了下来,接着又是扑通一声,又一道石墙在他后面也落下来。聪明的泰山用不着别人提醒,已明白自己又落进了鹿顿庙宇中的石牢里了。
这一次泰山站在他刚进来的地方一动不动,免得再像前次那样被人很轻易地扔进格雷夫的洞里去。当他站在这里慢慢地习惯了周围的黑暗以后,感到什么地方有缝隙能透进一点光来,使他能看到一些四周的情形。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找到这光是从屋顶进来的。当然这里并没有直接的光亮进来,它只不过更像地狱里射进的一缕幽光,使他在如漆的黑暗里能看到点东西罢了。
虽然两面的门都被落下的石板堵塞,但泰山的耳朵还是一直听到绑架他妻子的那个人的去向。现在,他大致探清这间囚室的情形了。它的面积并不大,约有十五英尺宽。他跪在地上用手慢慢摸着地面,发现小屋中央正对天花板洞口的下方有一个陷阱口,不过现在那里也用石板堵着,并没有打开,但用手可以摸到它周边的缝隙。这引起泰山很大的警惕,他知道如果踏在这上面,很可能又会掉进下面的什么洞里去。然后,他又探索四面的墙壁。他进来的一面有一道门,现在已经封死;对面也有一道门,就是那个武士把琴恩拖出去的那道门,现在当然也被石板封死了。那个武士也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当潘撒特把琴恩带到鹿顿房间时,一把把她摔在总祭司面前的地板上。鹿顿高兴得用舌头舔着两片薄薄的嘴唇,两只瘦骨嶙峋的手高兴地搓来搓去,说:“好得很!潘撒特,你干得好,我一定要大大奖赏你。要是我们把那个假‘真神的儿子’也弄到手,那么整个帕鹿顿就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了。”
“主人,我已经把他捉住了。”潘撒特大声报告说。
“什么?”鹿顿兴奋地喊道,“你已经捉到可怕的泰山啦?你把他杀了吗?快告诉我,好能干的潘撒特。我想马上知道这事!”
“我把他活捉了,鹿顿,我的主人,”潘撒特回答说,“他被关在那间小机关囚室里了。”
“你干得真好,潘撒特,我……”
鹿顿正说到这里,一个慌里慌张的吓坏了的祭司跑了进来说:“快,快点,主人!走廊里满都是约东的武士。”他大喊道。
“你疯了吗?”总祭司喝斥他道,“我的武士完全控制着王宫和庙宇。”
“我说的可是真话,主人,”那个祭司仍然坚持说,“约东的武士已经快到这里了。他们是从通向城里的秘密通道到这里来的。”
“他说的可能是真的。”潘撒特插进来说,“泰山也是从这个方向来的。我就是见他从这个方向来,才把他引进石囚室的。那些武士大概都是泰山领到这地方来的。”
鹿顿听了,急忙走到门口向走廊看了一眼,马上就明白那个恐慌的祭司讲的完全是真话。有十几个武士已经从走廊上向这面走来。不过他们乱糟糟地显得群龙无首的样子。鹿顿看出来他们因为跟丢了泰山,现在已经不知道怎么在庙里走了。
鹿顿立刻退回到屋内,他抓住从天花板上吊着的一根皮带,猛地拉了几下,于是庙中就响起了沉闷的铜锣声:当!当!一共响了五下。声响一直传进走廊。然后鹿顿吩咐两个祭司说:“带上这个女人,跟我走!”
两个祭司赶快把琴恩抬起来,他们跟在鹿顿后面,通过一个小门走进狭窄的走廊。然后,他们忽左忽右转了几个弯,又通过一道向上的螺旋状甬道走出地面,来到一处有最大的内祭坛的庭院内。它与西面的祭坛很近。
这时,无论是地面上还是地下的走廊里,从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向这里奔来的脚步声。因为刚才的五下锣声正是呼唤信徒和忠实于鹿顿的人前来的信号。这里的祭司们都是熟悉地上和地下路径的,而泰山领来的武士却完全不知道这里道路的详情。尽管他们都是勇敢的人,但是面对这种不利的形势,只好退回到他们的来路上去。当他们退到进来的甬道后,觉得安全些了。因为这里狭窄,他们迎面只需对付一两个对手,但是他们原来的计划却完全没法进行了,甚至他们很可能失去目标。原来约东成功的希望突然变得渺茫起来。
不过外面的约东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当他听到五下锣声,还以为是泰山已经在里面得手了呢,所以他也率领武士在外面向王宫的大门发起了进攻。
外面的喊杀声、高叫声也传到了在内祭坛庭院里的鹿顿的耳朵里。战争已经开始。于是他把琴恩留给潘撒特看守,匆匆赶到王宫去指挥他的部下。与此同时,他又派遣一些送信人到走廊里、下面的甬道里和别的地方,告诉那里的部下,那个冒充真神儿子的家伙已经被他关到囚室了。
当战争的喧杂声正在阿卢尔城上空回荡时,中尉奥伯葛茨从他柔软的睡榻上翻身坐了起来。此时天还没亮,他揉着两眼,向四周看了看说:“我是真神!”他大喊着,“谁敢搅扰我的睡梦?”
一个女奴赶快俯伏在他的睡榻前,额头触地战战兢兢地说:
“真神,这一定是敌人杀来了。”她说得尽量平和一些,因为她感到,如果过分惊慌会引起真神发疯。
正在这时,一个祭司突然掀开门帘闯进来,俯伏在石板地上:“真神!”他大声说,“约东的武士已经来攻打王宫和庙宇了。他们就在鹿顿房间外面的走廊上啦!请您亲自前去,赐给信奉您的武士们以勇敢和力量吧!”
奥伯葛茨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我是真神!”他大声说,“我有闪电,我要摧毁那些敢攻打圣城阿卢尔的亵渎者。”说着,他在房间里乱蹦乱跳乱冲了一阵,不知应该到什么地方好。而这时那个女奴和祭司仍跪在地上。
“快!”奥伯葛茨大喊着,踢了伏在地上的女奴一脚,“快!难道你还在这儿一直等到敌军毁灭光明之城吗?”
这一僧一奴听了之后赶快爬起来,胆战心惊地跟着奥伯葛茨奔向王宫去了。
就在武士们的叫喊声中,突然祭司们高呼起来:“真神来了,金得宾欧茨就在这里,那个假真神儿子已经被囚禁在庙里了。”这持续不断的高叫,连那些喊杀不已的约东武士们也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