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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打敬礼(3)

温泉宾馆经理看到了解脱的希望,小平头抬起来。杭书记即刻挥出一巴掌,把他彻底打下去,冰冷如铁,宣布了撤职决定:即日起,温泉宾馆经理就是该宾馆的花木管理工了。管理会议室的经理看看杭书记已经出汗了,小心地打开了空调机,空调机嗡嗡一响,杭书记朝他瞥一眼,他又把遥控器一按关上了。温泉宾馆经理绝望地抬起头来,破釜沉舟铤而走险喊一声:“我为三河立过功!”

杭书记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十几年前时局不稳的春夏之交,杭书记是三河县排在最后的一个副县长,离温泉宾馆六号楼的大门最远。他想起了好多电影中类似的场景,不由得冷笑,嗤之以鼻:“哼,你以为这是党国吗?”

彭妮娜最先配合杭书记笑一笑,大家群起效仿。温泉宾馆经理鞋刷子擦油的小平头彻底垂下去,再也没有抬起来。紧接着,彭妮娜再讲卫生城创建的下一步工作,具体部署。

头刀韭菜香椿芽

像改建火葬场这样的大工程,由市里直接调度,已经在城南十里门那里全面铺开,动工兴建了。好多具体的小项目,还要落实到每一个居委会,每一座居民楼。居民小区楼房外面,所有小草屋已经全部刷成了黄色,像一排排医院的小房子,无比卫生,也极美观。美中不足的是,有一些人家的老婆农转非转出来,丢不下用大锅灶烧火做饭的老习惯,把老家收拾果园的树根树枝拉来,垛在小草屋的水泥屋顶上,七长八短很难看。要让她们一下子跟上现代城市的步伐,烧液化气用小锅做饭,恐难办到,那就让她们把树枝截成一般长,在小屋顶上垛整齐,看上去像一刀裁下来的一样为好。还有的人家不在阳台上养花,倒在院子里种菜,住一楼的人家还把芸豆架搭在墙头上,栽了香椿树,长得比小屋高,掰了香椿芽,只剩下光溜溜的树枝了,好像卫生城没有生机似的。指挥部统一号令,居民小区院子里的香椿树全部刨掉,拆掉芸豆架,扁豆爬满了架子开满了花,舍不得也不行,要统统拔掉,改在阳台上养花,能把香椿树移到花盆里制成盆景也行,不必除掉,换一个位置摆放就行啦。

彭妮娜讲得轻松,要实行起来,可不容易。具体工作由居委会负责,居委会再落实到每一个楼长头上。居委会主任和楼长,都没有彭妮娜那么大权力,能直接把问题反映到杭书记那里去,把家家的户主和主妇全都撤了职。花园区二十八号楼楼长马彩云,就遇上了一家钉子户,一楼邻居李玉凤就是不肯把芸豆架拆掉,更不肯刨掉香椿树,叫她把香椿树移进花盆,制成盆景,她拒绝说:“我没有钱买那么大的花盆。”

又说:“我栽香椿是为了吃的,又不是为了看的。”

她说的不全是实话。她在一楼自家的小院里,栽一棵香椿树,只在春天香椿芽嫩的时候掰了吃,到了夏天,香椿叶长得像热带地区的芭蕉叶,就中看不中吃了。她舍不得花钱买那么大花盆制盆景,倒不是假话,她从县办鞋厂下岗,为一家人的肚子操心,早就顾不得看光景了。

李玉凤从业的那家老鞋厂,做了近五十年布鞋,由麻绳绱上胶皮底,做到塑料底胶压在鞋帮上。最后一任厂长姘了厂里的会计,有夫之妇。女会计住花园区的另一座楼。看见厂长从那个楼梯洞里脚步不稳地走出来,李玉凤便明白了,厂长是和工人同时开工,但不在同一个厂房。厂长给女会计家里安了小区最早的一部电话,装机费四千五百元,相当于一个工人六年的工资,厂长还不能跟女会计在电话上交合,仍然需要穿着本厂生产的布鞋跑来搞。女会计生下了一个孩子好像没有骨头,软绵绵的,只能用两只手捧着,布鞋厂便走上了绝境。厂长发动工人,到县委大院里静坐请愿,要求政府注入资金,帮鞋厂技术更新,设备改造,生产皮鞋,打入硬邦邦的竞争市场。政府以财政困难为由推诿拒绝。厂长无奈,只能从本厂工人身上挖潜力。

他不忍心发动领不到工资的工人集资,便号召男工节欲,献****救厂,他做第一个志愿者。按照他的设想,从此后男工节欲自控,不要理睬自己的老婆,建起三河县第一个精子库,每天在家里躺着,只用女工干活,生产新产品,厂子就能够起死回生了。他的设想遇上的第一个困难,依然是销路问题。厂子里生产的布鞋可以给临死的人穿上,到另一个没有竞争的软世界去行走,一家垂死鞋厂的男工人拼命****,又会给多少缺钙的婴儿带来新生呢?从理论上讲,全中国五亿男人——除去未到青春期的小孩和精枯的老头,大致就是这个数——要是在同一个时刻一齐****,就会形成三峡一样的大潮,可是水泥大坝筑起来,仍然不能催动水轮机发电,原因不是别的,就因为全中国的男人不能在同一个时刻兴奋****,自控能力要达到不涉及女人,也很难实现。

人类****不一的顽症啊!五十年生产布鞋的老鞋厂不能不倒闭。创建卫生城,拆芸豆架,刨香椿树,不能不遇上阻力。鞋厂的下岗女工李玉凤公然对抗指挥部传下来的法令,楼长马彩云没有执法的权力,也不能奈何她。马彩云又无奈又无情,又不无威胁地说:“咱不管,你有胆量就顶着别动,头刀韭菜香椿芽,大姑娘的肚皮加粉团,有名的四大鲜,你自己留着尝吧。”

这个被****污染的世界啊,连头发花白的马彩云都这么说话了,她还是个楼长,负责创建卫生城一座楼的工作,她岂能干净?

五年前马彩云就任楼长,她刚刚从新疆迁回来。建国之初,解放大军开进南疆和北疆,剿灭了乌斯满匪帮,大部队就放下枪杆,拿起砍土镘垦荒种地了。万千战士都没有老婆,战争期间顾不上,和平年代想起来了。大批农村姑娘从内地招去,马彩云怀揣着梦想,走进了支边队伍中。她许配的战士作战勇敢,但是不适宜指挥别人打仗,一辈子没有当过官,甚至没有心思想念家乡。还是马彩云受够了大漠的风沙,不愿让子孙后代的尸骨被黄沙掩埋,逼着闹着,各方求告着,回了三河。她带回了三个儿女,都不像戍边的战士,父母那么高大英武,他们一个个滴滴溜溜的,像地瓜蛋。不过,马彩云乐观豁达,不为儿女的形貌发愁,她迁回来不久,就大谈边疆的好处了。

她两根指头张开,比画马****葡萄的长度,看不见葡萄的人会以为,她说的是另一种果实,不是酸的而是甜的,她立刻说,马****葡萄就是一点儿也不酸,一嘟噜一嘟噜,装的全是一兜蜜。不明地理的人谁也不知道,她住过的地方离吐鲁番坐火车还要跑两天。她就任楼长,一只手拿着笤帚,一只手提着铁撮子,负责楼前楼后的卫生,楼东面的大道另有专人负责打扫,没有人知道,她每月从居委会领取多少工资。李玉凤下岗在家,找不到活干,一个芸豆架子搭了三天,也不知道马彩云她又当楼长,又负责打扫楼前楼后的卫生,工作繁忙,能不能干得了。她弯下腰去,把一个纸团两个烟蒂扫到铁撮子里,直起腰来,看见表妹花大姐走到跟前,叫她大姐,她不答应,长喘一口气,说:“可忙死了。”

花大姐问她忙什么。

她在楼梯口旁边的水泥台上拍一拍笤帚,说:“卫生城呗。”

花大姐这才明白,县城为什么变得行路困难了。花大姐本不是见识短浅的女人。大表姐马彩云远去边疆许配战士的年代,她也下雨天坐轿,走进了复员军人的洞房。新婚之前,她还特地到县城温泉浴池洗了洗。那时候分“官汤”和“民汤”。进“民汤”,男女把衣服乱脱在院子里,进“官汤”,衣服用自己的腰带捆起来,像枕头一样垛在床上。

她花一毛钱,洗了“官汤”。后来男人养病,镶牙的敲门,她口含一颗金牙,定期去洗一洗,绝不像大多数乡下女人那样怕羞,不敢和别人一起脱光衣服下池子。县城风物,她真的不陌生。如果不想去洗澡,要看病,从西面路口一进城,就不必再走了,医院设在距火葬场最近的地方。要是看了病以后,还想买东西,那就往东走下坡,再往北拐。买上东西再走一会儿,就能听见唱戏了,县剧团和电影公司住着相邻的两座楼。电影公司曾经有过一个着名的放映员,下乡放电影,树好竿子,挂起银幕,趁开映前的短暂时间,他在村子里转一转,就能看准喜好那事的女人,他开好电机,就去放电了。

他败露被捕,自己交待,大约有七十八个,可是花大姐从来没有遇上他,他放电影未到过中流河那一片,深以为憾。县剧团,这种事情就多了,都在自己团里内部搞,没有逮捕过什么人,只开除过一个****无度的柳弦子。有一个大花脸喜欢吃东西,把花生果啦李子啦,装在裤子兜里,一个一个掏着吃。馋嘴的小旦跟他要,他让小旦自己掏,小旦把手伸下去,吓得哇地缩回来,叫一声“妈呀”,他的李子可真大。他的裤兜破得没有底,长裤子里面什么也没有穿。小旦扭扭捏捏,跟小生拿捏着指头弄惯了,胆子偏小,要是换了花大姐,她就不会害怕了。花大姐害怕的物件尚在前头。十字路口站了五个警察,大盖帽子的皮带兜住下巴,纷纷摆动复杂的手势,中间的一个还嘟嘟地直吹哨子。花大姐随着人流往前走,走着走着又不让走了,只让车走。

花大姐愤愤不平,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才让人走。她听见吹哨子,以为让人走了,就从中间穿过去,直迎着交叉点上的警察走。中间的警察嘟嘟地,哨子吹得更急了,一只手朝她乱摆,指一指远处画的白杠子。看了那些白杠子排成一排横挡着,花大姐要是顺着杠子空当走,大表姐家分明不在那个方向。那边的警察跑过来朝她吼,拉着她的胳膊,横插杠子走过去,花大姐加快脚步跟他走,金牙一闪微微笑,说:“你拉俺上哪儿?”

卫生城建设的宗旨,要是就为了让乡下人进城举步维艰,要被警察吼叫着拉着胳膊走路,首先花大姐就不欢迎。大表姐当楼长,为卫生城扫起一个纸团两个烟蒂,就说“忙死了”,不喜欢花大姐来打扰,显然也干干净净地违背了人情。花大姐不向马彩云诉说进城走路的困难,卫生城最终会干净到什么样子,她也不问,她担心谈论这样的话题,马彩云会瞧不起她,不肯把城里又肮脏又文明的事情告诉乡下人。她直接触及此次进城的主要目的,向马彩云打听,城里的妓女什么价格。马彩云以为自己听错了,要花大姐再说一遍。确信对方问的问题与卫生城无关以后,马彩云不满地说:“大家都在搞卫生城,你在想什么?”

花大姐平静地说:“我就想问问价。”

马彩云瞪大眼睛看着对方,说:“你还想做这个买卖呀?”

花大姐也不退缩,龇着金牙笑一笑,说:“不行吗?”

马彩云先看花大姐的脸,看了足有九秒钟,再从脸上往下看,看过她布袋一样的老胸脯,不戴乳罩,肚腹部位倒鼓起来了,惹人注目,看过她松弛的大腿,隔着裤子不见光彩,脚上提前穿了塑料凉鞋,穿了袜子,凉鞋的塑料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马彩云不让对方脱了鞋试试,看看乡下的老泥脚适不适合在卫生城的****路上行走,独断专行,摇摇头否定了,她用瞧不起对方的口气说:“你以为你还是想当年哪?”

花大姐不理马彩云的态度,执意追问:“你尽管告诉我,什么价?”

马彩云抵不过对方的执着,只得告诉她:“一般来说,包宿二百,打个炮一百。”

花大姐问“打个炮”是什么意思。

马彩云一翻白眼,轻蔑地说:“连打个炮都不懂,还想做什么买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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