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渔樵耕读”这个词,是在金庸的《射雕英雄传》,只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质朴、厚重和美丽。
渔
迄今为止,我唯一的一次钓鱼经历是在大学时,跟班里的同学到潮音阁垂钓。
其实潮音阁根本就不适合垂钓,它只适合听潮,真的是“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开始,我们还把买来的火腿肠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吊在鱼钩上,作为诱饵,可是整整一个下午,没有一条鱼儿上钩。“这么大的浪,即使有条鱼也拍晕了!”同学们嘻嘻哈哈,玩的不亦乐乎。
太阳下山了,我们的桶里连一条小鱼也没有,看看剩下的大半根火腿,我们干脆把它挂在鱼钩上,孤注一掷。可是,要多大的鱼才能吞下这么大的鱼饵咬到钩啊,除非是愿者上钩!
樵
虽不以打柴为生,可是每天放学拾柴草却占据了我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
我家出门就是山,打柴拾草特别方便。那时候没有天然气也没有煤气,庄户人家做饭全凭烧柴草,早晨起来,下了一层霜,我和大哥从热炕头上爬起来,拿起篓子和小筢,到沟里拾草。我们很喜欢松针和洋槐枝叶。
那时候还是生产队,一草一木都是集体的。每个村都有护坡员,我们称他“望坡的”。每年总有一个时期是封坡的,不准随意砍伐树木枝条,也不准随意到外村拾草。可是封坡的时期,往往是草最丰厚的时候。我们这群小孩子总爱铤而走险,总有小孩子因为跑得慢,篓子被“望坡的”短去。要拿回篓子,是要大人赔笑脸、费口舌的。
“放坡喽!”随着“望坡的”一声令下,大人小孩像离了弦的箭,撒了欢儿地去捡那些诱人的枯枝条。我和哥哥拾来的柴草,娘都不舍得烧,在院子里垛起很大的一个垛,看着心里踏实又欣慰:“这仨宝贝,都能拾草了,没白养活他们。”
现在很少有人烧柴草做饭了,松树下一到冬天就落了厚厚的一层松针,堤堰上到处是层层野草,我看了还是禁不住喜欢——“这要在小时候,到哪里去找这么厚的柴草啊!要是放到篓子里,准是按得结结实实的。娘用它烧火,肯定整个冬天都热乎乎的,一家五口躺在炕上,该是多么开心啊!”
耕
“九九耕牛遍地走。”一到春天,耕牛拉着梨,田里翻起层层的浪,散发着泥土的气息,种子在松软的泥土里生根发芽,到了秋天,又由耕牛拉着车,将丰收驮回家。
春耕夏耘。到了夏天,玉米花生都长高了,土地变得特别硬实,野草也长出来了,这样下去会影响庄稼生长的。爹便买来耘锄,让牛拉着,为庄稼沟松土、锄草。但是牛是不能独立拉犁的,一不小心,蹄子容易踩到玉米,那时候正是玉米秸特别脆的时候,一踩就断了。牵牛这个任务就交给了小小的我。因为我天天牵着那头老牛上山吃草,它对我毫无敌意,一切听从我的指挥。它戴着笼头,牛鼻子戴着一个环儿,环儿上拴着一根绳子,绳子就牵在我手里,我忽而拉紧,忽而松开,牛心领神会,随着我的指挥走,很少踩到庄稼。耕耘玉米地是最辛苦的,玉米叶子割着****的胳膊,一道一道的血口子,太阳热辣辣的,汗水在脸上纵横,痒痒的,睁不开眼。
现在,已经很少用牛耕地了,各种机械方便省力,牛耕时代结束了。
读
绿草茵茵的夏季,我把牛用长长的绳子拴在树桩上,牛静静地啃草,我静静地读书。书香伴着淡淡的青草气息,养成了我难得的静气。一本《边城》在手,头枕着毛茸茸的绿草,望着天上的云卷云舒,心儿早已飞向了翠翠的渡船。
“书非借不能读”,而在我却是非“偷”不能读。青少年时期读的书,大多是哥哥买来的。他对书是很爱惜的,他买书很有专业眼光,后来我上中文系,才知道哥哥当年买来的书是多么有品位。每次要读他的书必须要用香皂洗手,还要用报纸把书皮包起来。有时,刚买来的书,他说什么也不同意我看,我只好等到夜深人静,他睡着了,我偷偷潜入他的房间,把书“偷”出来,通宵达旦。黎明的时候再偷偷放回去。这样“偷”来的书看得特别用心,《傲慢与偏见》就是这样偷着看的,至今印象深刻。长大后,我跟哥哥说起当年“偷书”的经历,他哈哈大笑:“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以为我真睡着了?我是故意逗你用功的,反正当时是暑假,你白天可以补觉。”
读书是这样让人快乐,我至今乐此不疲。
“渔樵耕读”是大多数农村孩子都会经历的事情,这番人生阅历虽辛苦,却让人心里踏实、快乐,是网络时代城里的孩子花钱也买不到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