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吃地瓜豆,清明吃鸡蛋,七月七吃小篓,八月十五吃月饼,过年吃饺子……”小时候,经常瓣着指头盼过节,可以吃上日思夜想的好东西。印象最深的是二月二的地瓜豆和七月七的小篓,因为那制作的过程充满情趣,那是小孩子参与其中的制作。
二月二打灰囤,清晨,爹从锅头里掏出一篮子灰,在大门口用灰画图,画的不是别的,而是一个粮囤和一个梯子,寓意新的一年会大丰收,粮囤需要踩着梯子才能够得着。早上吃完面条,就开始炒地瓜豆。地瓜豆的制作过程很复杂,需要半月前先把地瓜煮熟,切成薄片,在屋顶的瓦上晒干,然后放在锅里炒。这炒的艺术可不简单,火大了就容易糊,火轻了就不脆。后来我们慢慢发明了一种方法,就是用沙子焙。先把沙子放在锅里炒热,然后把地瓜豆放进去,用铲子反复地翻。这种炒法地瓜豆一般不会糊。这沙子的挑选也很有讲究,要用筛子筛,既不能太细,也不能太粗。这些粗细适度的沙子,通常会在半个村子里转悠,这家炒完了,那家的小孩子已经等在门口了。有些细心的小孩,还会把沙子用袋子装起来,留待下一年用。吃着那又脆又甜的地瓜豆,别提有多美了。
七月七卡小篓也是一件美事。妈妈们揉面,小孩子们会满村借卡子。满囤家的鱼卡子卡出来的面鱼特别逼真,铁蛋家的小篓卡子卡出来的小篓孔大小适宜,用线穿着挂在脖子上正合适,桂花家的小熊卡子特别可爱……不管到谁家接卡子,没有人不借,即使正在家里用,也会加快速度,让借卡子的小孩等一等。普普通通的面经过各种卡子,立刻形象生动起来,再放在锅里一焙,香味就出来了。七月七日这一天,小孩子们会挂着满脖子的小鱼、小篓、小熊满村子炫耀。还互相交换,玩够了,才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下去。有的小篓能玩好几天,睡觉都不舍得摘下来,梦里都会笑出声。
清明节的早上吃高粱米,那米很粗糙,我不喜欢。最喜欢的是那跟高粱米一起煮的鸡蛋,每人分一个,装在新衣服的口袋里荡秋千。拿出铅笔在鸡蛋上画画,有的画一只小牛,有的画一片月季花,有的画娃娃的笑脸。然后聚在一起举行碰鸡蛋比赛,谁的鸡蛋先碎,谁就输了,要立刻把鸡蛋吃掉。吃的时候真是万分不舍,要知道这可能是一年中唯一一次吃鸡蛋的机会。
看电影《喜盈门》的时候,我只有四五岁,什么故事全然不记得了,只记得一个吃饺子的镜头。强英跟孩子们在家里偷偷吃饺子,爷爷回来了,强英赶紧把饺子藏起来,不小心掉了一个在地上,怕让爷爷看见,强英把那个饺子踩在脚下。看到那里,我别提有多心疼了!那么诱人的白面饺子,她竟踩在脚下!所以,过年吃饺子,我们兄妹总是撑个肚儿圆。婆婆说,她们年轻的时候,过年连黑面饺子都不能吃够,只有男人们起来下饺子拜祖宗,她们妯娌两人共吃一碗饺子,不吃还好,越吃越馋。
现在的孩子对过节的期盼比我们当年差远了,因为天天都可以吃上我们以前过节才能吃上的“大餐”,可是他们也享受不到我们当年炒地瓜豆和卡小篓的乐趣。
有一种情调叫“品香”
收到一封笔迹隽永的请柬,邀我周末午后去瀚月轩赴香席。赴香席?我一惊,参加过酒席,品过咖啡,喝过茶,可是这专门的香宴还第一次听说。
我如约而至,推开门,风铃叮咚,流水淙淙,丝竹管弦之音若有若无,宋代汝窑出产的香炉里已升起袅袅的香烟,一切刚刚好。
“为了提高瀚月轩茶文化会所的品味,我最近进了一批沉香,特请小姊妹们品评。”瀚月轩主人笑吟吟地摆好了香席。身着云南土布衣裙的侍者为我们四人每人端上来一杯沉香茶,就轻轻地退出了房间。“香席一般不超过四人,所以就请了你们三个。”炉主(瀚月轩主人)一边忙着,一边给我们讲香道。
“那么,什么叫沉香?”小馨眨着好奇的大眼睛。“沉香啊,就是沉香树在十年树龄以上才能分泌的一种物质,就像人的皮肤受伤后,伤口会结痂一样,当沉香树的树干受伤后,它的伤口也会结痂,结的痂就是沉香。结痂的过程非常缓慢,几年乃至于十几年,这结成的树脂质量高的话放在水里会沉,所以就叫沉香。”
我们分宾主坐好,炉主在主宾的右手边。“沉香燃完后,可以放在口里含着,可以吃,也可以泡水喝。沉香是一种名贵的中药,对人体有安神、醒脑、助睡眠的作用,对呼吸道也有一定的疗效。”我们呷一口沉香茶,唇齿之间有说不出的清爽。炉主端出一个玲珑剔透的青花瓷小香炉,铺上香灰,用羽帚把香炉壁上的香灰刷干净,把燃红的木炭埋进炉灰里,再整理出放射状花纹,然后“开火窗”,就是用火箸在香灰上开一个小孔,便于热气升上来,用银叶夹夹着云母片隔住火,用小刀切下瓜子仁儿大小的一块沉香原料,放在云母片上加热,这样既不烤焦,也不冒烟。她的手指白皙修长,整个过程像绣花一样让人赏心悦目。
品香开始了。品香时左手持香炉,右手罩着,先向外呼一口气,把浊气呼出去,然后对着香炉深深地吸一口。闻时暖暖的,吸进去,肺里凉凉的。那香味端庄宁静,在似有似无之间,有一种灵动的美。品香时按顺时针转,四个人闻三圈儿,香味就渐渐的淡了。“不同的沉香之间,香味有很大的差异,如星洲的沉静、安汶的清新、寮国的异域风情、惠安的恬静甘醇、加里的变幻深远、福森的蜜香、芽庄的凉意飘逸、奇楠的瓜韵甜蜜……”炉主一一向我们介绍着她店里的宝贝。
品香时身上不可擦很浓烈的香水,不能吃辛辣的食物,否则就品不出沉香的味道,正像喝拉菲时不能吃口味很重的食物一样。不可随意拨弄香灰,姿态要端定稳重,不能高谈阔论。品香后各人将品香心得写在一本典雅的香笺上,由主人保存留念。
在古代,品香,斗茶,插花,挂画同为贵族生活精神追求的极致,是一种文化修养。人们祭祖拜神,抚琴坐禅,袅袅轻烟,卷舒聚散,既宁静又祥和。
周作人在一篇文章中写到:“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炼愈好。”
品香归来,头发和衣衫有一种淡淡的暗香,是一种低调的奢华。夜晚独坐一室,燃一枝细细的印尼红土沉,顿觉凝神定性,才思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