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冬天真是冷,可是却充满情趣。
那时候,家里的碗筷常结冰,家里的大水瓮也结了一层冰。小时候不怕冷,常偷偷地用水瓢打碎瓮里的冰层,跟哥哥比赛着吃,就像夏天吃冰棍儿一样有滋有味。有时候,还煞有介事地在一碗白开水里加上几粒糖精,把碗放在院子里冻成冰,美其名曰“冰棍”。
被当成“冰棍”吃的还有屋檐下垂下来的冰凌,一根根晶莹剔透,那时候的空气很清新,没有污染,小孩子用棍子打下那些冰凌,吃得不亦乐乎。
早晨起来,棉裤棉袄都是凉的,我和哥哥会像小懒猫一样缩在被窝里,不肯起来。娘就会边做饭边把我们的棉衣放在灶房上方烤,然后把烤得暖融融的棉裤棉袄放进被窝里,催促道:“懒虫,快快穿上衣裳去拾草,邻居满儿已经拾了满满一篓子回来了。”我们就会趁着热乎气穿上棉衣,跟哥哥去北沟里拾柴草。
那时候农村很少有人生炉子,暖气更是没听说过。庄户人家取暖主要靠烧火炕。娘虽然身体不好,可是她很要强,她会把拾回来的柴草在院子里垛成好大的一垛,等到冬天大雪封了山好烧火做饭。那时候洋槐条子平时是不能随便砍的,只有到“放坡”的时候才能随意拿回家。爹是个勤快的男人,他会在“放坡”的时候,第一时间拾回好多好多树墩和树条。我们家的炕整个冬天都是暖融融的,一家几口在那个火炕上度过一个个热呼呼的冬天。“老婆孩子热炕头”是每一个庄户人的梦想。
村里唯一一户生炉子的,就是我的同学娇娇家。她的爸爸在城里当工人,条件自然比别人家好。冬天,她家就会买回一大堆煤块,把炉子的烟筒通到火炕里,既可以取暖,还可以在炉子上炒菜。我经常看到她爸爸把一个小锅放在炉子上,放上猪肉、白菜、粉条,咕嘟嘟地炖。那就是小时候我想象中的小康生活。
为此,我很羡慕娇娇有个当工人的爸爸,家里能过上那么好的生活,而娇娇却羡慕我有个真正疼我的爹。上了初中,我每次考试都是全班乃至全校的第一名,而娇娇却是中下游水平。每次考试完,她拿着可怜的成绩单一路哭泣,不敢回家——他爸爸会因为她的成绩而拼命打她。而我偶尔考不好,爹就会摸着我的头鼓励我:“孩子,你没有娇娇那样当工人的爸爸,我不能给你们生上炉子,不能让你接班,你只能靠自己努力。”我会幸福地说:“娇娇宁可跟我交换,我考不好你从不打我。”
现在我和哥哥都考上了大学,把爹接到了有暖气的楼房里居住,只是娘却没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就永远离我们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