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快看我们抢来的喜糖!”我的一对双胞胎儿子兴奋地从衣袋里摸出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糖果。今天小区里有两户人家办喜事,孩子们收获颇丰。看着他们喜气洋洋的脸,我恍惚回到了自己小时候抢喜糖的情景。
那时候的喜糖可不像现在这么容易抢,金贵得很。一般人家办喜事,为了取个彩头,都会象征性地在人群里扬几块喜糖,可是人多糖少,有时候连一块而都抢不着。抢不着就不舍得离开,我们还可以向新娘子“要糖”。
新娘子在炕上“坐时辰”,我们几个小孩子就舔破粉红色的窗棂纸,伸长脖子向里望。新娘子有时候会从窗棂里往外扔几块喜糖,运气好的时候能抢到一两块。我们舍不得吃,装在口袋里,登堂入室,爬上炕,嘴甜地叫着“嫂嫂”,软磨硬缠。新娘子拗不过,再向每只小手里塞上一两块,我们就会满足地离开,快乐会一直萦绕我们好几天。慷慨分糖的新娘子很快就可以在村里赢得好人缘。
爹在部队当过厨师,厨艺很好。不少人家结婚都会找爹去掌勺,亲戚们家里有喜事,爹更是要忙好几天。他去亲戚家,有时会带上我。那时候小孩子是不能上席的,只能在院子里玩,到时候吃点残羹冷炙。爹整个通宵都不睡,帮人家张罗一桌又一桌的菜,他自己什么都吃不进去。可是他会偶尔从厨房里出来,往我的小嘴里塞一两块流油的猪肉或猪肠,我一边满口余腮地吃着,一边快乐地踢着毽子。现在想起那情景,还口齿生津。最让我们兄妹三个兴奋的是,办喜事的人家为了答谢爹爹,通常会馈赠一两斤喜糖。
这些喜糖娘只允许我们每人吃一两块,剩下的会神秘失踪,但是,每过一段时间,娘就会变戏法一样变出一两块来奖励我们。比如,两个哥哥考试考了第一名啦,我去给鹅剜野菜剜得特别多啦,娘都会用糖来奖赏。虽然每次拿糖的时候,娘都让我们捂上眼睛,可我们还是会从手指缝里偷看——原来,娘每次都是从那个大衣柜里把糖“变”出来的,但她每次拿出糖后都会扣上锁。于是,那个大衣柜便成为一个强大的磁场,逗引我们好好表现,以便从大衣柜里源源不断地取出糖。我想,我们勤奋好学又爱干家务的好品质,与那些喜糖不无关系。
我是家里的老小,哥哥都上学去了,家里来了客人请爹去帮忙做菜,临走把我的两个衣袋塞了满满的水果糖。中午哥哥放学回来,我忍不住向他们炫耀。大哥哥厚道,一块都不要我的,小哥哥狡猾,吃了两块后,看着我口袋里的糖,口水直流。但他没张口跟我要,而是绘声绘色地给我讲了一个葡萄沟的故事。
“我知道一个地方叫葡萄沟,那里可美了!春天和夏天,到处开满鲜花,到了秋天,满沟里的葡萄都熟了,可甜了。那里的老乡很热情,让你吃个够,走时还让你捎上一麻袋呢。”我眨巴着眼睛听着,对那个叫“葡萄沟”的地方充满了向往。没等他说,我把两个口袋里的喜糖一块不留,全给了他。爹不断朝我使眼色,可是,为了能让哥哥带我去那神奇的葡萄沟,我什么都不顾了。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葡萄沟呀?”我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问一遍。“哎呀,傻丫头,现在才是夏天,葡萄还是一个个小米粒那么大呢。”等到深秋再问,他会一拍脑袋:“哎呀,看我这脑子,葡萄早就落了!”就这样问了好几年,后来等我上了学,才知道原来哥哥的“葡萄沟”是从课本上学来的,而且远在吐鲁番。
现在我还会把当年那个美丽的“葡萄沟”的故事讲给别人听,有时候也会找哥哥算账。哥哥都会不好意思地笑笑,“当年都是让那些喜糖给闹的!哈哈!”然后他就带上我们一家老小去大泽山,让我们把葡萄吃个够。
小小的喜糖,给我们的童年增添了多少亮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