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人结婚,婚纱照是最讲究的,新娘子说:“一辈子就这一次,就是不吃不喝也要照一套高档的婚纱照。”多则花几万元,少则几千元,好像花少了就是男方不够爱自己。什么外景、古装、生活照……应有尽有。化妆技术也越来越高,一个个都像明星似的,连本人都不敢相信那是自己了。而我父母40多年前的那张结婚照绝对称得上素颜照,这张照片当时在村里引起的轰动效应,一点也不亚于现在花上万元照的婚纱照。
那是60年代末,村里照过相的人很少。奶奶家并不宽裕,可是我父亲当时在外面当工人,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村里给出了条子,两人去镇里登了记。爹骑着大金鹿自行车载着娘,跑了50多里地来到平度摄影部,坚持要照一张结婚照。娘有点不舍得花钱:“结婚的家具都是借来的,我们还是不要花这个闲钱照相了。等以后有钱了再照吧。”娘说的是实情——奶奶家是移民,因为老家修水库,搬到了东北,过不惯,又搬回山东,搬来搬去什么家当都扔掉了,只有三间草屋,还是国家给盖的。结婚的两把椅子和一个大衣橱都是姥姥家杀了门口的两棵大榆树找人给做的。
“不行,等有钱了我们也就老了,你现在的模样俺一辈子也看不够。嫁给我让你受委屈了。”爹给娘整理着新做的衣裳,坚持着。爹说的也是实情——当时姥姥家境殷实,娘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给她介绍有钱人家的多的是。可是娘就是认定了爹,她后来对我说:“你爹往那里一站,就跟村里其他的男人不一样,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不知为什么,第一眼看到他,心里就觉得特别踏实。”
爹当时穿着黄绿色的军装,娘穿着爹用攒下的布票买来的新衣服,军绿色的条纹,像情侣装,非常和谐。娘以前梳着两根又粗又长的麻花辫,可是结婚的时候,突然流行短发了,她就忍疼把两条大辫子给剪了,姥姥疼得直唠叨了半个月。爹小时候被他两个姐姐抬着玩耍,不小心把额头磕破了,留了一道疤痕,摄影部给梳了一绺头发,巧妙地把疤痕盖住了,居然还很帅。
照片的下方是“平度摄影部”的标识,照片右边赫然写着:“毛主席说:备战备荒为人民。”那时候就是买一碗面条也要先背一段毛主席语录。
就是这张小小的照片,当时在姥姥村和奶奶村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后来无论谁要结婚,女方总要坚持去平度摄影部照一张照片,就要我爹和我娘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