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暑假结束还有些日子,实际上有那么点想回雾灵湖心岛上看看,却左思右想找不到理由。米苏男友?得,假的连他自己都没法相信……带点脑白金去专程看望米老太太、米老爷子?还是算了吧……找妖男切磋切磋帆船的滑法?唉,那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他一脸无奈的抓抓刺猬毛,居然抓出了只胖乎乎的灰白鸟。那家伙似乎是在它的移动鸟巢中睡觉睡得正欢,被这一折腾心怀不满,瞪着个小眼珠子“唧唧唧”的狂叫,扑腾翅膀绕着他飞了几圈后,猛啄了他的耳朵一口。
“啊呀,死胖丁!”肖一瞳捂着耳朵跳起,开始满屋子鸡飞狗跳的追击:“什么时候学的习惯,敢对爹地下口!”
胖丁于是很嗨皮的优雅飞过半开的窗户,到外面晒太阳去了。
半个小时过后,肖一瞳郁闷的下楼,顺手从楼梯拐角的卫生间拿出拖把和围裙,准备给小别墅打扫卫生。
这些家务本来都是老妈的工作,但自打那次差点成植物人的经历让一家老少心有余悸,此后凡是运动量大一点的活,全部被众人分割包揽,逼得闲来无事的老妈只好天天缠着好友去逛街打发时间。
“那个,老妈,注意点儿,不要逛太长时间,能有电梯就坐电梯,能打的就打的,走路能抬一只脚就不要抬两只脚……”他还是不放心,拖地到客厅的时候拿起了电话。
“那我还能走路么!一瞳啊,老妈知道知道知道。”她在吵闹的商场里咯咯的笑:“乖儿子,老妈身体倍儿棒,不用担心。”
“嗯,注意就好,那我挂了。”肖一瞳正欲撂下话筒,老妈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差点忘了提醒你了,待会儿小麒的新家教要来家里,别忘了好好招待人家一下,小麒这孩子最不省心了。”
“哦。”他瞄了眼在客厅电视前打飙车游戏的弟弟,无奈了应了声,然后拿起拖把,继续工作起来。
下午四点整,房间巨大而豪华的欧式石英钟敲响三下。肖一瞳忙完了客厅正欲上楼,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哥哥,哥哥,我要拉巴巴,你去帮我开门!”弟弟如同中邪了一般以迅雷不及之势丢下游戏手柄奔赴卫生间,重重甩上了门。
“靠。”他掐着腰面对着卫生间的方向气急败坏:“又玩这招,家教一来就死活不出来,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周小麒。”
卫生间安静到诡异。
肖一瞳无奈至极,只好走过玄关去给来人开门。
一张铺开的报纸恰到好处的遮住了来客的面容,那白皙到透明的手指轻轻捏住报纸的边沿,鹅黄色的休闲鞋有些亮眼。
“你好,是周小麒的新家教老师吗?我是他的哥哥肖一瞳,请进。”他倚着拖把杆眨眨眼。
报纸“呼啦”一声翻动,金黄色的卷到好处的长发扬起午后绚丽的光泽,那再熟悉不过的脑袋带着一丝奸笑从纸张底下猛的探出。
“你好,我叫锦萝,是你弟弟的新家教。”
肖一瞳被这一变故吓得不轻,踉跄了几步险些被玄关的拖鞋绊倒。
对方瞪着一双明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忽而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啊哈哈哈,一瞳哥你穿粉红围裙的样子好可爱……好像那什么HelloKitty,哈哈哈……”
“你不说话会死啊!”他气恼,拍了把丫头的脑袋,结果人家笑的更欢了。
“会哦,”锦萝扬着嘴角灵巧的从他的胳肢窝下钻过,然后大摇大摆的闯进别墅,刚走两步,便发现衬衫的领子被人揪住了。
“喂,萝卜,你到底是来干吗的?”肖一瞳眉头纠结成一团:“你该不会真是我弟的新家教吧……”
“是啊,我是特地拜托家教中介千辛万苦找来的,怎么,不欢迎?”她白他一眼。
肖一瞳石化在门口几分钟,然后甩了拖把,突然发飙似的冲到卫生间门口,开始死敲门:“周小麒,怪物来了,千万别出门!”话音未落,他拉着锦萝便往楼上自己的房间冲去。
木质楼梯一阵响动,接着房门“啪”的关上,肖一瞳拿出冰冻饮料将其中一罐一把塞过去。
然后,果断的倒进沙发,插上吸管,猛吸了一口:“说吧萝卜,无事不登三宝殿,那边出啥事了……”
“你就那么怕小麒看到我?”锦萝不理他的问话,转而开始观察这间装潢精致的屋子,暗金色的墙纸,深红色的落地窗帘,白色大床上挂着的那幅色彩绚丽的古希腊神话的油画极其唯美。
肖一瞳傻笑着不说话。
顺手将素色的挎包和伞把放好,她扭过头,声音忽的变得很柔和:“这是……有着巨大的银色光辉翅膀的炽天使路西法?是那个明明在天堂吸引着众仙女们爱慕的目光却更喜欢下界的路西法是吗?逃脱了喧嚣繁缛的天堂宴会,来到了属于他的树林,然后在那一晚爱上了一个在溪流中沐浴美丽的女子,却发现那女子有着魔族的黑色的翅膀和红色的眼睛,是夜之女妖茉莉……”
“有时候爱是不需要理由的,”肖一瞳懒懒的接过话匣:“决定放弃作为天使的权利,和魔女到地狱去,那家伙,挺有种。”
“可那结局是悲剧的……”锦萝抿着双唇,背对着他看着油画上精致的面庞:“天使终究是没有和恶魔在一起。”
他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一丝难过,心脏忽的一跳。
“你怎么了?别说没事跑来专程看我,我可受用不起啊大小姐。”过了片刻他欲打破这种怪怪的气氛,从沙发上起身,晃到电脑桌前,按下开机键。
“其实,我……那个,一瞳哥啊……”
“看你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事就说,没事出门下楼左拐,不送。”他开始点击桌面上的游戏。
“你这人真奇怪,”锦萝不满的看着他的刺猬头:“我就是没事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行不?”
“一个女孩子家老是往别的男生家里跑有什么点意思,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懂哦,萝卜妹妹……”肖一瞳扭过脑袋故作流氓意味深长的一笑,随之很快扑到于游戏之中。
锦萝楞了下,耳朵根微微一红,忽然反应过来随手将一只枕头丢了过去正中他的后脑勺:“死去。”
他反手接住,对着屏幕头也没回的大吼了一声:“靠,被包围了!全是僵尸。”
“你就变干尸吧,”她直直翻了个白眼,气鼓鼓的跑到角落里拿起包包,转身就要走人:“我可是真有事情要说的,独眼龙你那么不待见我,我就当好心没好报白跑一趟好了。”
肖一瞳放下鼠标这才缓缓回过身,凌乱的发丝下一双漆黑的眸子闪着点点星光,他看着她扬起了嘴角:“说吧,一瞳哥听着呢,只给你十秒钟,一句话说完然后我变干尸去了……”
“你确定只要一句话听完?”她停下脚步,稍稍思磨了下。
“嗯,是这样的,你不在的这些天奶奶那边发生了好多事,一句总结的话。”她诡异的回头,声音清脆:“奶奶离开雾灵岛没几天大宅子的结界被破,那个以前经常给我们做饭的圆脸厨子死了,阿秀嫂嫂失踪,米苏姐还是去做了人流,现在家里姑姑当家,哎呀大哥现在很崩溃……”
“等等等等,你说谁死了?阿秀嫂嫂失踪?”肖一瞳一惊,“呼啦”一声从椅子上跳起来,三两步上前抓住她的肩膀:“你说清楚点。”
“不是你要急着去变干尸吗!”锦萝瞪了他一眼随即表情变得冷峻起来:“我倒是想好好和你说可你听吗?”
“话说回来,我还是专程被派来请你回去的……”她想了想补充道:“还有一件要事哦,我们都收到大陆术师考试的,邀请函了。”
房间里有些昏暗,陈旧的欧式吊灯不时发出“滋滋”的声响,和外面永远安静不下来的知了一样令人心烦。
肖一瞳又走神了,视线不自觉的抛到窗外,看着那片绿色背后,遮天盖地的淡紫色术法保护结界泛着透明的光泽,如同小孩子在午后的阳光下随意用肥皂水吹出的泡泡。只不过,这泡泡也太大了……
“肖一瞳,肖一瞳。”姑姑抬起脸颊,扫了眼一旁站立的锦萝、凌予焕和刺猬头男生,突然停止了说教,书卷撂在一边冷冷开口:“你在看什么?”
“啊?”他猛然回过神:“什么?”
锦萝看着他那傻样“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姑姑于是又抄起了书卷,直直向肖一瞳丢过去:“你们听明白我在说什么了吗?大陆术师年度考试是闹着玩的吗?!你们不知道每年都有死亡人数的吗?奶奶不在家你们就可以胡乱来了吗?……”
您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肖一瞳憋了半天还是没敢说出口,乖乖的和其他两人并列站着,像犯了错把衣服弄出破窟窿的孩童,等待凶巴巴的后妈的训斥。他小心地睨了眼面前仍然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中年女人,米雪艾今天的长裙是奇怪的类似深红绒毛窗帘的布料,头发绾的过于整齐,实在是神似一位西欧中世纪修女。
“我说,差不多讲讲就行了,姑姑。”妖男不动声色的打断了她的训话:“协会邀请函呢?我想知道时间和地址。”
修女表情僵了片刻,忽的像抽了疯似的将身边的抽屉开的呼啦呼啦响,然后极快抽出四张印着烫金字的羊皮纸,甩在他们面前的桌上。
“好,你们不听我不管了!考试规则什么的,自己摸索去!”她拂袖夺门而出。
风拂面,凌予焕看着她的背影不满的喃喃:“就这样,怎么作一家之主啊。”
“有四张哎,”锦萝已经轻轻捻起了纸张,迅速翻动了下:“我的,一瞳的,米苏姐的,喏,还有你的……”
凌予焕接过,看了看上面的文字,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一周后吗,考试地址是锦川城郊的,Star——Dreamer,这是什么?”
“是大型娱乐城,”肖一瞳好心提醒,带着同情的眼光拍拍他的肩膀:“挺混乱的地儿,你要在那里考试用冰龙恐怕……恐怕……”
“恐怕我们都在一个考试地点。”锦萝低着头看完了邀请函后耸耸肩,怪异的看看一旁的同伴:“四个人的团体考试?怎么这么多人。”
“啊!”肖一瞳顿时崩溃的抓抓脑袋:“等等等等,我们为什么要在那鬼地方考什么怪异的试啊,不是专门的教室吗?总不能让我们在一堆人面前凭空放放火啊掉掉冰渣啊……”
“那是不可能的,术师法则第一条就是不要让术法触及非灵媒界的事情。”妖男冷冷扫了他一眼:“肖一瞳你以为是英语四六级啊,不过……四人的考试,还真是少见,一般来说都是一到两人一组,人数越多表明考试难度越大,恐怕这次不会简单。对了,考试内容是什么?”
“找到什么Star——Dreamer的真正幕后老板,这……”锦萝表情怪怪的。
“找,找人啊,”肖一瞳大舒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脑门:“大不了去把娱乐城翻个底朝天呗,这样子就好办嘛。”
“越看起来简单的反而不容易,”她瞪了他一眼:“你说的轻巧。”
“比起这个,我更关心的是,”肖一瞳恢复正色,靠上锦萝的耳垂:“你说的这里死掉的圆脸厨子,我怎么没看到警察来调查啊?”
“看到外面那紫色新设的结界了吗?有隔绝作用,外人一靠近就会被引入幻境,走不到我们这宅子来的。当然,就算是谁都可以进来,米家也不会傻到报警的,据说那厨子之前是一个失手杀了酒楼客人的亡命逃犯,后来走投无路下被奶奶收容了,一辈子不打算出岛了,谁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了。啊,网上还有通缉令呢,要不要看?”
亡命逃犯……肖一瞳不住抽嘴角,好像,之前我们还吃了他做的不少饭菜……
“我先走了,”凌予焕看了眼肖一瞳,大步迈出房间门,声音自老远飘过来:“肖一瞳,有空的话来我房间一趟,我有话要告诉你。”
“唉?”
凌予焕的房间在大宅子东面的二层,离他们的屋子并不远。
肖一瞳吃过午饭和锦萝道别后,一头雾水的来到他的房间门外,轻扣了下门,这才发觉门根本没有插。
凌予焕的老板桌正对着门口,见他进了屋,从笔记本电脑中探了下头,不冷不热道:“你怎么才来。”
这种语气配上这屋子的风格,肖一瞳身临其境,顿时有种找工作面试然后迟到了被HR骂的感觉。“有什么事吗?”他于是没好气的瞪着双死鱼眼:“难得你也会找我单独谈心,弄得我还真不习惯。”
“不是谈心,是有要事,”凌予焕话音还未落,便看见对方非常自觉的在门口的书架上拿起他的一桶心爱的铁观音,旁若无人的泡起了茶。“唉,我说……”他皱起了眉。
然后,肖一瞳端着一杯香喷喷的浓茶,悠闲地晃荡到老板桌前的黑色小沙发上,大吸了一口,继续鬼叫:“烫!”
凌予焕独自翻了个白眼,突然决定暂时不理他,于是埋头在笔记本键盘上噼里啪啦的击打起来。
“妖男,这茶味道不错,说吧,有什么说什么,谢谢款待。”过了会儿,肖一瞳满意的放下杯子,笑眯眯的发了话:“对了,你在做什么呢?”
“你过来看。”
肖一瞳疑惑的起身走上前,倚在奢华的办公桌上,侧过身子,那14寸笔记本的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外文博客,很简单的色调,不出彩的版式,鼠标停留在的页面是一篇插了张照片的日记。
“Istilldon’twanttobelievethiswouldbehappen.”
他读了下标题,看了看照片上那位略显苍老的华裔男人和他的身边一个十五岁左右的蘑菇头女孩,茫然的回过头:“喂,这怎么了?”
凌予焕淡淡看了他一眼,表情依旧的冷漠:“肖一瞳你听我说,这是我不久前不经意翻出来的博客,看了内容我又做了些调查后才明白,锦萝,根本不是Cassie·L·Miller。”
“啊?”肖一瞳抽抽嘴角:“什么开什么米勒?什么锦萝不是,锦萝要是才怪了吧,哈哈。”
“这个照片上的就是Cassie·L·Miller,而她身边的这位华裔男子,是我的舅舅,早些时候便去往澳大利亚,很久没有回国也没什么联系了,Cassie是他大概十几年前收养的中国孤儿,喏,就是照片里这个女孩子,这篇博文是他三年前写的,是在说他不敢想象自己的干女儿就这么得白血病死了,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的照片。”
“生命脆弱啊,”肖一瞳不明所以然的点点头,突然有些觉得口渴,便抱着杯子准备再去接一杯水:“不过,凌予焕,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等他折腾完了,温热的感觉自掌心传来,却突然意识到这好一会儿桌子那边也没有回话。狐疑的转身,忽然发觉对方在死死盯着自己。
“怎么?”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呵呵呵……”妖男怪异的笑了起来,那双妖异的丹凤眼倾斜:“我们从一开始就被她骗了你知道吗?肖一瞳,你是不是还以为她喜欢你呢?我告诉你吧,她的身份从一进这个湖心岛就是假的!她告诉奶奶的身份,是她英文名字叫Cassie·L·Miller,是舅舅在澳洲收养的干女儿!”
瞳孔猛然紧缩,那掌心的杯子就像突然间变得无比滚烫,肖一瞳低下头忙不迭甩开,白色的陶瓷杯与桌面碰撞发出叮当的脆响,热水溅出来落在他的手背上。
“真正的Cassie早在三年前就病死了,也就是说,现在这个锦萝,莫名其妙的跑到我们米家,我真的很好奇啊……肖一瞳你说,这些天你和她接触的比较多,你觉得她的真正目的,真正背景到底是什么?”
凌予焕的声音明明不大,却字字像长了定位系统似的直直震痛他的耳膜,他听见他仍然在说:“家里现在死了人,阿秀嫂嫂又不知所踪,奶奶设的宅子外的结界轻而易举就被破了,这个破结界的人,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又怎么会知道奶奶什么时候不在家?很明显,有内鬼,这个宅子里头,有我们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