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的光亮从亮堂堂到渐渐晦暗,直接到看不见了。书房里已点上了好几只蜡烛。楚昭然好久前就出了书房。
我摸了摸要饿扁的肚子,再看看楚铭韧,也如蔫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
“你写了多少了?”
“估计也就十几遍吧?你呢?”
我泄气的把手头的毛笔扔在桌上,“一遍还没抄完。”
他有点幸灾乐祸,“就你这速度,可以为王府省下一个月口粮了。”
“以前你闯祸王爷要你抄多少遍?”
“一百遍啊!”
“那你有写完吗?”我支着下巴问他。
“我让府中下人帮我一起写,写三天吧。”
“他莫不是顺口说的吧?今天就要我们写完,就算不吃不喝不睡,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然后也停下笔,不动了。
我转了转眼珠子,重新拿了一张宣纸,写上:“《女诫》一百遍!”
楚铭韧睁大了眼睛看我,却有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只发出一个字,“你,你……”
“我什么我,我写好了。我要去吃晚饭了,肚子饿扁了。”
“等等,你等等我。”他说着,也依葫芦画瓢在写了个《兵论》一百遍。
然后我们把那张纸放在楚昭然办公的桌上,用镇尺压住。
刚出房门,就见着楚昭然走了过来。
“你们两个写好了?”
“是!”为了吃饭,一定要把底气给做足了。
他瞥了我一眼,问楚铭韧,“真的写好了?”
楚铭韧支支吾吾,“算是,好了吧。”
“我看看。”
我们两个忐忑不安的进了书房,把方才那两张纸再拿出来,呈给他。他看了一眼,嘴角如抽搐般狠狠抽了一下,一副无可奈何却又憋着笑意的模样,倒不像是生气,我把悬着的心收回肚子里。
彼时嬷嬷走了过来,请求道,“王爷,十一王爷跟丑丑午饭都没吃,晚饭也快凉了,请王爷宽大处理。”
楚昭然终于扬了扬手中的宣纸,示意我们可以走了。
刚出楚昭然的视线。
“谢谢林嬷嬷。” 楚铭韧道。
“十一王爷客气了。老身为王爷和丑丑留了饭。请王爷随老身来。”
锅里端上来的是四菜一汤:一只鱼、一碟青菜、一盘羊肉、一份苦瓜还有一个清汤,味道闻着就极香。
林嬷嬷有事走开了,授意我菜和饭的位置。我自己在锅里打了一碗饭,拿了双筷子,开始吃起来。
“我的呢?”他端坐在椅子上,眨巴着眼睛。
“锅里自己打啊。”
“你不是丫鬟吗?怎么能不给我打?”
“你自己不是有手有脚吗?为什么我要帮你打?还有我也不是你的丫鬟啊,我是你三哥的丫鬟。你不想吃就算了,那别怪我等下吃光了啊。”
他无语的看了我一眼,认命的自己去打饭。他一上来看到桌上半条鱼已经没了,气呼呼的,“你都吃了半条了,这剩下的半条是我的了。”
“谁夹到就谁的呗。”
我话一落,就把半条鱼倒在自己的碗里。他一看这样,瞬间也把那盘羊肉倒进自己的碗里,还一手拉过那盘苦瓜,我抢了那青菜。
“没见过你这样子的丫鬟!”他一边吃,一边还对着我训道,“这要在宫里,你肯定被乱棍打死。”
我吐了根鱼刺,对他嗤之以鼻,“你也不像个王爷啊,你早上不是还跟那府兵一起练兵了。”
他拿着筷子的手停住了,认真道,“我这是在学武,以后我要跟三哥上战场的。三哥让我先学排兵布阵还有近身防御!”
“你学武还带小厮啊,那小圆子和小柱子是你小厮吧?出门要别人伺候着,谁敢跟你动真格?早上我看了那府兵都不敢跟你们站一起呢。你说你跟他们对打的时候,他们敢用真功夫吗?是不是都是你赢了啊~都被我说对了吧?瞧瞧你那神色,连吃饭都不舍得自己动手,一点苦都吃不了,还想上战场?上战场也要敌军自己伸长了脖子给你砍?”
他憋红了脸,“谁说我吃不了苦的。我这不是跟你一个下人坐在这里一起吃饭吗?呸呸,这苦瓜真苦。”
“诶。你不想吃就给我换过来,就你这样子,浪费!”
趁他一时不备,抢了那盘苦瓜,嚼了起来,味道挺好的!
“我怎么觉得今天的饭菜极香。” 楚铭韧道,说着又去打了一碗。
“你以前都没被饿过吧?饿极了吃什么都香的。”这真是我的经验之谈。
“说得好像你被饿过一样。”他挑着眉毛看我。
“我啊,差一点就饿死了,不信?我想下啊,我吃过野菜、树根、野果、观音土,还有死狗肉……”
“你别恶心我了行不?一整天满口胡言的,又在瞎编些什么骇人听闻的。那些东西是人吃的吗?”他拿筷子敲了敲我脑袋。
痛!
“能不敲脑袋吗?敲傻了下回就编不出了。”我抱着头,怒视他“对了,问你个事,你三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你不是他的贴身婢女吗?怎么都不知道?”他好奇的看着我。
“我这不是才做了几天吗?了解不多。你帮我说说。”我央着他。
“我三哥啊,是我唯一一个嫡亲哥哥,这次他回京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呢。他离开京城之时,我还没出生呢,所以有些话也是听来的,大抵听来的都跟你们差不多吧。但是我以前经常见到母妃偷偷拿着三哥穿过的小棉袄在宫中暗自垂泪。有一次还听到她央着父皇,说三哥在外面吃了太多苦,让三哥回京,父皇不允。母妃说是东厂和钦天监捣的鬼,根本就没那预言,父皇气得拂袖而去!后来吧,三哥上战场立了大功,被皇兄封为北轩王,就赐了这个府邸。这府邸的下人都是以前军营里的旧部,下人们都说他亲厚。可是有时候他不苟言笑,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他可开心了,可是他好像对我没什么表情,也没多大反应,估计是我比较笨吧。我想着跟他多学学,他会对我有所改观的。可是我有时候都很用心用力去学了,他还是罚我。你说今天他为什么罚我?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呢?”
“你那有什么好不明白的,他罚你抄《兵论》是让你体会书中精髓,第一章里’兵者诡也’,是告诫你不可轻信任何人,你早上被一个小丫鬟耍得团团转,该!二来,兵法讲究以天时地利人和用兵,可是你就知道差使小圆子和小柱子来抓我,却不知道使唤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府兵……”
“丑丑,你也懂兵法啊!说得好有道理啊。”他枉然大悟,却如同发现了新大陆般欣喜。
“懂个屁,你方才抄得那么大字,瞎子都看见了。”
“真粗俗,难怪三哥要罚你抄《《女诫》。”
“哼。我就这样!不过呢,这次咱们也算是患难之交啦,以后我有难你可要帮我的忙啊。”
“你这是趁机抱大腿吗?甭想了,我没找你麻烦就不错了!”
“小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