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婢女就是不好,一个不如意就要被主子责罚,要等主子吃完了才能吃,等主子睡下了才能睡。当楚昭然的婢女更是不好,起码别的婢女还有薪水,我呢,倒贴了一个师姐给的玉镯子,还因为他,弄得脚受伤了。
好不容易等到楚昭然睡下了,我这才返回自己房中。林嬷嬷把我的房子安排在楚昭然旁边,房间很大,有一个绘着荷花的屏风,床单和被套皆是清一色粉色,看着倒也大气,比我在戏团的那个房间大多了。
我抱着脚缩在浴桶里,这脚已然肿得像个红烧猪蹄了,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身子。
这身子可比脸好看多了,我瞅了瞅身上白如雪的肤色,再想到脸上黝黑暗淡的模样,不禁悲从中来,我娘亲也是当时京中七大美人之一,爹爹也算极为魁梧,儿时的我也是粉雕玉琢,人见人爱的小郡主,只是怎的从八岁后却越长越丑呢?
胳膊处的月牙形被烫后留下的痕迹早已结痂,换上了新肉,我用手捂住了那疤痕,人有时候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世人常说,知足常乐!彼时我喟叹了一声,“泡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烦恼。”然后眯着眼睛把自己笼罩在这热气云雾中。
水温褪得差不多了,我才从桶里慢腾腾爬出来,爬起来那瞬间我就傻眼了——我没衣服穿!!
林嬷嬷说要给我做衣服,可还没送到我房间。白日里穿的那身衣服方才我在洗澡的时候就已经把它褪在装热水的桶里,这会儿捞回来一看,已然湿哒哒的了。
好在床上还有个被单,我拿它包裹住身子。可我总不能穿着这个到处乱晃吧?要去林嬷嬷的房间可是要经过哪些下人的房间,万一被瞧着了,我就不用活了。我愁得焦头烂额的,好好的王爷府,怎的一个婢女都没有?我欲哭无泪。天下婢女估计再没比我更悲催的了。
抓破了头皮也不可奈何,我不得不拿手敲了了敲墙壁,“王爷,你睡下没有。”
饶是我脸皮再厚,这会儿也止不住脸上热腾腾的火焰,可是总比明天起来光着身子好吧。
没反应。
我加重了力气,“王爷,王爷!”
不会睡着了吧?
我再接再厉,终于黑暗中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什么事?”
“那个,那个,你有没有不要的衣服,赏给我一套,成不?”
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听得隔壁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会儿,门上就传来一个敲门声。
我慌慌张张跑过去,躲在门背后,开了一个缝,只探出一只手去接。黑灯瞎火的,我手探出去就碰到了他的手背,烫呼呼的。我慌的一缩指头,才碰到一截布料,赶紧一把抓了进来。
“谢谢王爷!那奴婢就不打搅您休息了。”
他没再言语,听着脚步声走远了,我才又把蜡烛点了。看向手中的衣服,是一套长袍,像是他以前的衣服,因为这规格明显比较小,撑不起他现在这颀长的身型。
我闻了闻,衣身上有淡淡的药香味,对于长期吃药的人来说,这药再熟悉不过了。相比以前师兄给的喝的那药,这味道倒不难闻。
男装我是穿过的,那会儿在逃亡时,娘亲怕我女装过于显眼,老叮嘱我要穿男装,所以这会儿倒也极为得心应手。
穿好后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一头栽倒在床,扯过被子……
梦里头见着两只怪兽凶神恶煞的追着我,我撒开脚步,它们却紧追不放,我跑着跑着就到一个悬崖边,下面是万丈深渊,无路可退,却见着它们张着血盆大口,龇牙咧嘴,一步步向我走来,脚掌落地发出“砰砰砰”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而且越来越清晰,
我“啊”的一声,如鲤鱼打挺般坐了起来,彼时才发现浑身汗涔涔的,天色已大亮。
透过窗门,如丝如缕的阳光直接射了进来,只是外面闹哄哄的,不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臭丫头,你给我滚出来!”
一个尖锐的女声,很是陌生。只是她嘴里的臭丫头是我?我缩了缩脖子,一听就没好事,我还敢出去?
“还不起来?”
这回是拿脚直接踹门了,那声音震的挂在门上的一只蜘蛛都直接吓怕掉落在地,七手八脚的又赶紧爬走。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相劝的声音,“郡主,你先别激动,下人们都说她是开玩笑的呢。而且王爷跟无影大哥这会儿都不在,他们回来要是不高兴了,到时候对你就不好了。”
“放肆!我是皇上御赐的闵月郡主。她还敢躺在床上等我叫她?”
听得“闵月郡主”这四个字,我从床上一个激灵,慌的爬起来把门栓给拿掉,毕恭毕敬的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几个小厮、白管家、林嬷嬷,他们着急地看着郡主,却又不知如何相劝。我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得一个手指因气愤而颤抖着,快戳到我鼻子上,“你,你,你怎么穿了表哥的衣服?”
我顺着那手指头看向面前这女子,身着用银色丝线上绣白描百花盛放的云锦旗袍,外罩一件黑色貂皮大衣,五官精致,头发高高鬟起,斜插金色步摇,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只是脸色过于倨傲,看着有些不协调。
“我昨日里没衣服穿,找王爷借了一套。”我谦卑而且认认真真的回答了,事实也是这么回事,可是这世道,大家都不爱相信实话。
她也一样,而且更是生气了,直接还对旁边一婢女命令道,“云瑶,给我打!”
那婢女立马挽起袖子,走上前,扬起手臂作势要打我,我慌得一把按住她的手腕,这都欺负到家门口了,因为一件衣服?那你找王爷问去啊!
“你凭什么打我?”
“一个小小贱婢,却敢在本郡主面前自称‘你’、‘我’的?藐视皇家,单这点我就可以打你。”
我捂额,可恶的规矩!藐视皇家这罪名可让人掉脑袋。楚铭韧说的,这要在宫里,我肯定被乱棍打死,这话是真的。我没把握如果我把事情闹大了,楚昭然会不会为我出头。师傅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能活得平平安安。是的呢,不过皮肉之痛,只要命还在,皮肉终归会好的。
儿时我也曾这般教训过下人,这大抵就是现世报吧,我放下了那婢女的手,商量道,“能不能不打头?”
因为打头真的好痛!
那郡主倒是笑了,不过却像是怒极而笑,“要打的就是你的头!”
说着一巴掌就要盖过来!
“住手!”
门口传来一声音,郡主的手抖了下,终究没落在我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