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夕在太守府等了个把时辰,才见到一身官衣年约四旬的儒士带着一伙军校,姗姗来迟。东方夕看一下来了这么多人,便把这些人看轻了几分。
为首的儒士先进来,只见客位上坐着一个年将弱冠的少年,风度翩翩,傲气凌然。遂小心地道:“在下张邈,不知阁下何人?有何要事?”
东方夕看那张邈言语平和,才起身道:“在下东方夕,有家师书信在此,奉于大人。”说着从怀中拿去南华老仙书信,递给张邈。
张邈给手下人打个眼色,便拿着信去旁边看了。东方夕看着那伙将校,共有五个,鼎足而立,隐隐有包围之势。东方夕看在眼里,心中鄙夷,这般小家子气。一眼望穿,将校一般,可见士兵。
不一会儿,张邈看完书信。回到正厅,向东方夕行礼道:“恩人高徒到此,多有失礼,恕罪恕罪。”
东方夕起身还礼道:“不敢,不敢。刚才多有得罪,望大人见谅。”
张邈又道:“多年未见尊师,心甚挂念。高徒今到,正可原我报恩之心愿。”
东方夕也寒暄道:“大人不必挂怀,家师常赞大人爱民如子,盛名响于四海。”
张邈喜道:“谬赞了。若真能如此,足慰平生。”又对那五位将校说道:“你们各自去准备去吧。明早准时起兵。”待那五位将校走的净了,又道:“先生请到内堂去坐,这里多有不便。”
便亲自引东方夕到了后院内堂,只见堂中孔圣人高坐,旁边尽是书画。当真是:一派书香气,满眼清雅意。
两人分宾主坐定,张邈问东方夕有字不曾。东方夕答道:“曾得师叔赐字梦谦。”张邈遂以“梦谦”呼之。又叫出儿子张星,来拜见东方夕。具体种种不足一一而提。
当晚东方夕便在太守府客房歇了。
第二天一早,张邈派人叫东方夕道:“今日大军出征,会盟天下豪杰,讨伐董卓。主公请先生一同前往。”东方夕来陈留便是为的这个,欣然称诺。陪着张邈一同出城,往军营而来。
老远便见军营中锦旗飘动,连绵数里。张邈带着东方夕自辕门而入,到了校场,坐在台上。难免要张邈发表讲话,说些什么:天子羸弱,董卓专权,假天子诏,起兵讨伐董卓,为民除害,为社稷功等等。张邈说的是激情四射,士兵就连东方夕听的昏昏欲睡。这时猛听张邈大声喝道:“匡扶社稷,只在今日。大军开拨。”
又命赵宠为前锋,张邈自领中军,总兵力二万。兴冲冲望洛阳而去。东方夕初来咋到,自然没有什么话说,只是常伴张邈。一路行军,张邈难免要向东方夕问些行军布阵之法,东方夕一一答之。
一日,前方斥候来报,袁绍曹操等诸军在前方安营扎寨。张邈请了东方夕来,问道:“梦谦以为此战胜败如何?”东方夕答道:“近闻董卓文有李儒,武有吕布,又西凉军锐,天子在手,此战必然艰难。”张邈听东方夕这样说,不由皱了眉道:“但各路诸侯兵多将广,且天下民心所向,西凉军虽锐,吕布虽强,也难抵数倍之兵啊。不知梦谦可有制胜之法?”
东方夕道:“兵多必杂,将多必异,民心虽向,难助战场之瞬息。吾以为各路诸侯宜散不宜结,结则离心,散则易救,八面围之,其势必乱,或可一鼓而擒之。但战场之上,成败变换于瞬息之间,胜负委实难料。”
张邈行礼道:“听梦谦一言,受益匪浅。那如今我军行止如何?”
东方夕沉吟道:“当会盟诸侯,共商大计,再伺机而动。若如今我军迟疑,必遭天下人唾弃。”
张邈在地上转了几圈,道:“今晚且在此安营,我今晚好好想想,明日再定吧。有劳梦谦了。”
东方夕起身道:“大人客气了。那梦谦先告退了。”出了大帐,东方夕抬头看了看层云中的落日,越发觉得百无聊赖。
次日一早,张邈派人传令三军:前锋先行,会合各路大军。东方夕跟着张邈望西而来,曹操接着,埋怨道:“孟卓何故来迟?离得这么近,恐惹别人耻笑。”
张邈再拜道:“惶恐。只是府中存粮不多,不敢先行。”
曹操笑道:“我随便说笑,孟卓不必小心如此。来,里面请。”说着便侧身让张邈先行,正好看到东方夕立于张邈身侧,遂问道:“这位小兄弟我怎么不曾见过?”
张邈只好回首介绍道:“这是东方夕,字梦谦,时星儿同窗好友。来梦谦,见过曹操,曹大人。”
东方夕上前行礼道:“见过曹大人,仰慕日久,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曹操见东方夕行止儒雅,说话伶俐,忙笑着还礼道:“见笑见笑,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日后还望赐教。”说完亲自引着张邈和东方夕往中军大帐而来。
东方夕跟着进了中军大帐,只见帐中摆着许多椅子,约有十七八路诸侯,各带手下。大帐虽大,也难容这么多人,你言我语,更显得乌烟瘴气。张邈在右手的一个空位上坐了,东方夕只好皱眉立在他身侧。
曹操快步走到中间,扬手道:“大家静一静,各位均已相熟,不消引荐。今日各位均已到齐,除贼在望。吾等应早定进兵之策。还望各位群策群力?”
这时左边椅子上一人站起,道:“吾以为:今奉大义,必立盟主;众听约束,然后进兵。”众人纷纷附和,曹操抬手道:“王太守言之有理。袁本初四世三公,门多故吏,汉朝名相之裔,可为盟主。”
话音才落,右边第一位便站起一人道:“不可。绍自小愚钝,只知效先人,恐怕难以服众。”
东方夕看那人,只见那人一身精甲,相貌虚浮,眉眼倨傲,不由得心里便又看低了几分。心中暗想:“都说袁绍空负盛名,果然不假。”
袁绍说完,好几个声音都道:“本初不必推辞,非本初不可。”推辞了几回,袁绍便应允了。众人又议定明日誓师,才各自散了,自回本寨不提。
且说东方夕跟着张邈回到自军寨中,张邈便问道:“梦谦,观众位诸侯如何?”
东方夕答道:“虚有其名者多,名副其实者少。其余不足为虑,只曹孟德,袁本初,孙文台,大人当小心对待。”
张邈赞道:“梦谦真有识人之能。”又感慨道:“曹孟德,袁本初,孙文台皆人中龙虎,吾虽小心待之,恐怕也是力有不逮。”
东方夕安慰道:“大人不必忧心,无愧于天地,何怕于他人?就算不能分疆裂土,凭大人声望,也可保全妻子,留名于世。”
张邈目光灼灼地看着东方夕道:“大丈夫当上报朝廷,下安黎民,怎能苟且偷一人之安?还望梦谦助我一臂之力。”
东方夕心里犯难,可又不忍心拒绝他,只好推脱道:“梦谦年幼,学艺不精。领师父之命下山,等这场仗结束了,还要回山复命。恐怕难承大人盛情。”
张邈欣喜道:“不妨事。尊师如今让你下山,恐怕就有让你入世的意思。若梦谦下得山来,还望不弃。”
东方夕答应道:“承蒙大人抬爱,若梦谦以后入世,定当追随大人左右。”心中却想:“回去了可再不出来了,不妨先答应着。”
自此张邈待东方夕越发亲厚,使其常伴左右。
次日筑台三层,辩列五方旗帜,上建白旄黄钺,兵符将印,请绍登坛。绍整衣佩剑,慨然而上,焚香再拜。其盟曰:“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绍等惧社稷沦丧,纠合义兵,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致臣节,必无二志。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读毕,歃血。众因其辞气慷慨,皆涕泗横流。自然有人真流,有人假流。
盟罢,归帐。两行依爵位年齿分列坐定。操行酒数巡,言曰:“今日既立盟主,各听调遣,同扶国家,勿以强弱计较。”袁绍曰:“绍虽不才,既承公等推为盟主,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国有常刑,军有纪律。各宜遵守,勿得违犯。”众皆曰惟命是听。绍曰:“吾弟袁术总督粮草,应付诸营,无使有缺。更须一人为先锋,直抵汜水关挑战。余各据险要,以为接应。”长沙太守孙坚出曰:“坚愿为前部。”绍曰:“文台勇烈,可当此任。”坚遂引本部人马杀奔汜水关来。守关将士,差流星马往洛阳丞相府告急。不提。
且说东方夕随张邈回到军中,张邈问东方夕道:“梦谦,以为眼下形势如何?”
东方夕回道:“袁绍名为盟主,实为傀儡,各方诸侯聚而不合,久之,必然争功内斗。孙文台为先锋绰绰有余,只是若董卓兵马从虎牢关袭来,恐无人能够抵挡。”
张邈叹气道:“可惜他人之心,不似我等之心。”又宽慰道:“董卓军来,倒不怕。众位大人手下,英杰无数。说不定还能反手打他个落花流水。”
东方夕摇头道:“不然,吾观众人手下将士,无纵横之将。吕布若来,吾等大忧。想这场仗,若打得快或许能胜,若打得慢必输无疑。”
张邈看东方夕皱眉深思,真有谋士风范。不禁欢喜地宽慰道:“梦谦不必忧心。胜了肯定好,若不胜,也能回陈留坚守。”
东方夕抬头看了张邈一眼道:“大人,请看这地图。陈留离洛阳最近,若败,大人必先遭殃。以吾愚见,大人还是先求自保,再想建功。胜勿追,败先退。”
张邈感激道:“先生说的真是金玉良言。定当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