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吕骑玲便蹦蹦跳跳地来找东方夕。东方夕看吕骑玲高兴,便笑看着她,看得吕骑玲一脸娇羞。
嗔道:“看什么看?”又问道:“我听说太师赐了你一座宅院,那你什么时候搬走啊?”东方夕一边净手,一边笑着道:“还得过几天呢。总得那边整理停当了,再搬过去。”吕骑玲“哦”了一声,只坐在椅子上,看着东方夕洗漱。全不像往日嬉笑调皮。
东方夕看着活泼的吕骑玲变成了乖乖女,笑道:“我都知道了,记在心里了,定不会辜负玲儿的心意。”看玲儿脸又红了,又道:“你快回后院去吧。小心别人笑话你。我等会得进宫。”吕骑玲听了,嗔了东方夕一声,就转到后院去了。
话说过了几日,东方夕搬到了新宅院。那宅院比吕府小了许多,和一般官员的宅院差不多,比那些寻常人家却不知大了多少倍。东方夕只带了韩虎,吕布把董卓赐的那个美人也送了来,说是伺候东方夕。其余一应仆人,皆是跟着这宅院。东方夕住进偌大宅院,只觉得空旷的很,住了好几日,竟还不大知道怎么走。
东方夕寻思自己占了这偌大宅院,岂不是太奢侈了?身边只有韩虎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便将皇上董卓赏赐的东西尽付韩虎掌管。遂吩咐道:“韩大哥,我看长安城中许多流民,缺衣少食的。若是在门口看到了,给他们些接济。那么多房子,也可以腾几间出来。”韩虎大咧咧地道:“俺也正这么想。俺以前也就跟他们一样。”
自此朝中皆知,虎贲校尉东方夕,既得皇上器重,又得太师厚爱,与吕布结亲,是朝中少见的红人。朝中登门拜访的,请帖赴宴的,络绎不绝。
东方夕生性淡泊,谦虚谨慎,明哲保身,倒也不曾惹人忌恨。只是常在宫中,相府走动,都混了个熟。整日里跑来跑去,虽然没什么收益,倒也充实。只有三件,常压心头,第一件是献帝所托,招贤纳士,第二件是最初理想,找到莹儿,第三件却是订婚吕骑玲,眼见将娶。每次想到这三件事,又无人述说,难免感慨忧愁。
且说一日,东方夕自宫中回府,刚坐定。仆人来报,有讨虏校尉贾诩贾文和,递帖来访。东方夕虽未听说过这号人物,但也不敢怠慢,迎出门去。
只见一人端坐马上,一仆立于马下,东方夕心想那马上的该是贾诩。定睛看时,见他年约三八,五官端正,神色淡然,面色上什么也看不到。贾诩见东方夕从里面迎了出来,翻身下马,与东方夕见礼。礼毕,东方夕让贾诩入堂,难免一阵寒暄。
落座毕,贾诩道:“吾近年常在武威军中,少现朝堂,恐东方兄不知我。今次回京,特来拜会。”东方夕道:“夕年少识浅,情何以当?”贾诩却道:“非也,非也。近闻东方兄游刃于陛下太师之间,想必定有过人之处。”说着抬眼紧紧地看着东方夕。把东方夕看地心中一跳,心中暗道:“这家伙比李儒也不逊色。”
遂定神道:“贾兄此言差矣。皇上乃大汉天子,太师乃大汉太师,何来游刃陛下太师之间之说?”
贾诩终于笑了一下,笑道:“吾只闻,东方兄既为天子近臣,又为董卓厚爱。曾有言,东方兄于曹操军中被俘虏,又有言,董卓劫掠天子,大逆不道,不知东方兄是忠太师还是反太师,是忠陛下还是反陛下?”
东方夕只觉得贾诩的笑尤其邪恶,忙高声打断道:“贾兄远来,且到后堂叙话,以表吾敬仰之情。”贾诩也笑道:“好,吾对东方兄也是仰慕已久。”东方夕忙擦了头上汗,将贾诩引到后堂。命韩虎守着门,不准别人进来。
东方夕再拜道:“吾班门弄斧,还望贾兄见谅。救命之恩,定不敢忘。”贾诩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道:“梦谦,莫小瞧了天下人,明哲保身才是出谋划策的前提。李儒奸猾,恐怕早已看破,只是你孤身寡人,无甚作为,才留你至今。以后好自为之。”
东方夕又拜道:“受教了。再不敢自以为是。还望文和兄教我活命之法。”
贾诩思忖半响,方道:“也没什么。你只须投靠董卓,经常走动,常回报陛下行动,早日与吕布之妹完婚便好。”
东方夕沉吟道:“文和兄要我投贼不成?”又恍然,笑道:“高,凡事七分真三分假,最难辨别。”又道:“文和兄,何时有空?待我向皇上引荐你。”
贾诩却淡淡地道:“那有劳东方兄了。为兄如今屈身于董卓势力,也是无奈之举。只是不忍东方兄,大好人才,丧于董卓之手。”说完又道:“待见了董卓,我定会替兄弟美言。只是东方兄身陷群狼之中,还是多多小心才好。”
东方夕谢道:“多谢文和兄教我。不知朝中有谁可成大事?”贾诩感慨道:“不忠于董卓者,大多皆腐庸之辈,如王允等,皆鼠目寸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相谋者,惟君与诩耳。”
两人又说了会,东方夕受益良多,佩服的五体投地。贾诩以多言恐董卓见疑,告辞而去。
东方夕听贾诩之言,常入相府走动,又每每将献帝举动告诉董卓。董卓待东方夕甚厚,以为心腹,诸般议事也不避东方夕。
且说东方夕一日吕布设宴,请张辽高顺侯成魏续等手下诸将校,要东方夕作陪。众人赴宴,饮至半酣,吕布举杯道:“众位追随在下日久,舍生忘死,冲锋陷阵,布都瞧在眼里,记在心里。却不能为众位兄弟加官进爵,又不能使众位兄弟荫妻庇子,布心下甚是愧疚。布无可为报,仅略备薄酒,与诸兄弟畅饮。”又道:“布不喜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只喜驰骋疆场,纵横无敌。若他日有幸,可携众人飞黄腾达。若哪位兄弟有难处,尽管说来,布定当竭尽所能,以全兄弟之义。”
众人皆感吕布之恩,服吕布之能,轰然称诺,开怀畅饮。众将校都是军旅出身,大大咧咧,豪气干云。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东方夕有些适应不了。勉强陪到差不多,便借口离了宴会。
左右去不得,便想去原先自己住的庭院里看看,顺便略休息一会也是好的。到了庭院前,只见里面露出灯光,不禁奇道:“记得这院子不曾住人的啊。”心下好奇,东方夕推开院门,走到门前。因东方夕修习南华老仙留下的心法,身体越发轻盈,竟没发出什么声响。
东方夕走到门前,只听里面吕骑玲的声音在念叨着:“他师姐,玲儿,他师姐,玲儿......”透过门缝看去,见吕骑玲正一边数着艾草,一边念叨着。数到最后一根,正赶到“他师姐”。吕骑玲伤感道:“原来他喜欢的还是他师姐。”呆了一会,又去拿了艾草来数。
东方夕在外看着,感动的热泪盈眶,不曾想到吕骑玲顽皮可爱的外表下,竟藏着一颗多情细腻的心。
遂敲了敲门,又推门进去,慌得吕骑玲忙把艾草藏到背后。吕骑玲向门口望去,见是东方夕,喜得站起叫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前面饮宴吗?”竟忘了有没有被东方夕看到。
东方夕在吕骑玲对面坐下,看着吕骑玲喜滋滋的笑脸,随口道:“饮不下了,出来逛逛。”言罢,又坏笑道:“你刚才在干啥呢?”吕骑玲转过脸去,瞄了东方夕一眼,故意道:“没干啥啊。我来这看看。”东方夕笑嘻嘻地道:“还骗我呢,我都知道了。你问艾草,不如问我了?”吕骑玲转过羞红的脸,不好意思地嗔道:“你不会说啊,还要我来问?”东方夕笑道:“好啊,走,我们出去走走,边走边说。”
刚出了门,吕骑玲道:“还是别出去了,被下人看到,多不好啊。”东方夕一想也是,便去院中一个小亭里。其时正是农历五月中旬,月亮高悬当空,照得大地上如白昼一般,却多了一份朦胧的美。
两人在亭中石桌旁相对坐着,东方夕道:“玲儿,你还不知道我的过去,我就从一开始讲起,好不好?”吕骑玲点头道:“你讲吧。我听着呢,好久没听过故事了。”
东方夕望着远处的亭台楼阁,思绪却飞到了几年前初在华山的时候,想了一会道:“其实也没什么讲的。我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在华山了,在华山南峰,有师父师娘还有莹儿,莹儿就是我师姐。不过我总是叫她莹儿,因为她比我小,她就叫我夕哥哥。我当时像一个初生的婴儿,什么都不懂,话都不会说。都是莹儿教我说话,教我拿筷子,教我读书。慢慢地我什么都学会了,就在一起玩。师父师娘总是忙着自己的事,除了教我们功课外,什么都不管。所以每天我都是和莹儿在一起,一块吃饭,甚至一块睡觉,就像过家家里的夫妻一样。我们彼此熟悉,有好东西就一块分享,心情不好了,另一个人总会帮着劝解,哄他开心。虽然在一起许多年,却从没有吵过架。等我懂事之后,就在心里把莹儿当做妻子。”东方夕说了,看吕骑玲正怔怔出神地听着。
又道:“我和莹儿就在山上这样生活着,每天都很平淡,没有那么多有趣的东西,但是每一个有趣的事物都弥足珍贵。或许是平淡的很了,每天看到莹儿都觉得开心,看着就会笑。直到去年师父让我下山,去看看那些诸侯,都是些个什么样的人。莹儿不要我下山,怕我下了山就会忘了她,就不会回去了。师命难违,我答应她只下山这一次,除夕夜前回来,就跟师父说把莹儿许配给我,以后都不再下山。那是我第一次下华山,虽然在书上已经知道了许多,但是见到华山下的世界,一切都是那样新奇。在洛阳我遇到了你,开始我以为你是男子,还可惜了一番。后来你陪着我去虎牢关,在一户农家借宿,那次我就知道了你是女子。后来在虎牢关你我分开,我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出了虎牢关,我找到张邈,然后跟着他看他们打仗。再后来在函谷关前,我为了救张邈曹操被吕大哥俘虏了。我被带到长安,吕大哥让我投降,我不愿投降董太师,而且我答应了莹儿要回山的,以后都不再下山。所以任吕大哥怎么说,我都不答应。然后就被吕大哥给关进地牢里了。后来我被你救了出来,已是农历二十九,我怕违背诺言,快马加鞭赶去华山。路上却被一伙人伤了马。”说到这里,东方夕顿了顿,心中暗想:“不会这么巧吧?”
吕骑玲问道:“你和莹儿真好,怎么不说了?”东方夕哦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弃了马,步行上山。终于在三十晚上到了山上。可是,可是到了山上,莹儿就不见了,我找了个遍都找不到她。山上只有师父一个,我问师父莹儿去哪了,师父说莹儿下山了。我问师父下山到哪个地方了,师父却怎么也不肯说。并且勒令我下山,我当时心慌的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跪在殿门前,那天下着雨,真的很冷,但是我都觉得没什么。我只是跪着,想感动师父。可是直到天明,我昏了过去。师父把我救好,仍旧叫我下山,说只有下山了,才有可能再找到莹儿。无奈之下,我只好下山。下了山,第一个我就想到了来找你,然后我只身走到长安。然后就在这府里了,剩下的你都该知道了。”
吕骑玲听了,睁着眼问道:“就这么没了?”东方夕“嗯”了一声,吕骑玲转而低着头道:“你还没说我和莹儿呢。怪不得你迟迟不娶我。哎,莹儿跟你那么多年,算了,我不问了。”
东方夕忙道:“不是的。我心中现在是喜欢莹儿,可是也喜欢你啊。正是这样我才难以取舍。”又道:“我不知道莹儿现在在哪,以后会怎样,但是我不能再辜负你了。以后我都会对你好,虽然我忘不了莹儿,但是我不会再对不起你。好不好?”
吕骑玲抬头道:“莹儿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忘不了她是应该的,怪只怪我这么晚才认识你。夕哥哥,我相信你。或许现在你喜欢莹儿多一些,但是以后就能补回来的。”说着说着便展了笑颜。
东方夕心中感激吕骑玲这般对他,点头道:“明天我就去找媒人,来下聘礼。”说完呵呵而笑,看吕骑玲早羞红了脸。
正是:不管前事对与错,爱恨离合皆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