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日落,时光如梭,春末夏至,转眼已是端午时节。
近来献帝对东方夕依赖日重,将身边侍卫都交予东方夕统领,东方夕柔中带刚,董卓碰了几次钉子,在宫中收敛了许多。
董卓与献帝议事完,刚出宫不久,未央殿中献帝叫道:“梦谦进来。”东方夕进了殿,只见献帝脸现愁容,面色委屈。东方夕行礼毕,侍立一旁,等献帝开口。
献帝叹息良久,道:“梦谦,董卓日渐嚣张,欺凌于朕,这可如何是好?”东方夕躬身答道:“陛下虽无兵权,但百官尚未离心,只要陛下勤修政德,百官拜服。自然四海升平,天下归心。”献帝委屈道:“朕外无可用之臣,内只你一个心腹。董卓尚且不容,向朕百般索要你,朕虽巧言拒之,恐他加害于你。董卓目中无朕,朕早晚死于其手。”说着说着,献帝那苍老稚嫩的脸就要崩溃,哭了出来。
东方夕心下黯然,感献帝知遇之恩,遂道:“陛下且宽心,龙体要紧。办法也不是没有。”献帝一听,抓着东方夕铠甲,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喜道:“爱卿有何良策?”东方夕忙道:“陛下别激动。而今董卓虽然势大,但过刚易折,诛董卓也非难事。但这有两个问题,若能解答才好。其一,陛下喜怒形于色,年纪尚幼,无识人之能。喜怒形于色,恐被董卓识破密谋。年纪尚幼,难以杀伐决断。无识人之能,贤士不用命。此其一也。其二,陛下手无缚鸡之力,无心腹良将谋士,手无军权。董卓既死,谁掌军队,谁掌大权?董卓虽死,不过换了一个人掌权罢了,陛下还是陛下啊。此其二也。此二者不解,董卓虽死,无益。”
一段话听得献帝目瞪口呆,浑身冷汗。呆了半响,献帝离座而拜道:“协无能,还望先生教我。”东方夕忙跪下,叩首道:“陛下使不得,折煞微臣了。陛下但有所遣,誓死效命。”献帝忙扶起东方夕道:“先生请起,协未遇良师,以至于此,还望先生不弃,请为协师,早晚教诲。”东方夕额头冒汗,道:“此事万万不可。臣无寸功,又学识浅薄,且为董卓所知,必死于其手。”献帝道:“也是。不被他知道就好。”扶起东方夕,自此无人处,常以师礼待之。
献帝又问东方夕,怎么办才好。东方夕沉吟良久,回道:“臣有三策,陛下权且听之。”献帝道:“先生请说。”东方夕道:“第一策,欲擒故纵。陛下可效齐威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放朝政于董卓,常读书修身养性,常习武壮体健魄,以待时机。如此董卓以陛下温顺,必懈怠于心,越发猖狂,陛下不言,亦有大臣杀之。第二策,招贤纳士。陛下当不计贫贱,多用贤士。常好言抚慰大臣,常近军将。如此百官感恩,将士用命。陛下可用心腹,如臣,于外招纳贤士,而陛下置以官职,虽无显官,也有大用。第三策,掌控军队。如今天下混乱,武功显重,陛下当拉拢董卓手下将领,或安置心腹,以此来掌控军队。如此方可保江山稳固。”献帝听了大喜,起身再拜。东方夕忙着还礼。
献帝问道:“朕疏于朝政,恐落下口实。”东方夕回道:“上朝要上,且常抚慰大臣。只是莫和董卓作对,越恭谨越好。”献帝恍然笑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言罢,相顾而笑。
却说献帝与东方夕在未央殿中商议良久,虽然无人窃听,却早有人看东方夕良久不出,回报董卓。董卓听罢大怒曰:“奉先何故反我?去把东方夕抓来,杀了。”时李儒在侧,听罢急谏道:“太师息怒。东方夕未有反意,随意杀之,恐皇上寒心,温侯寒心,百官寒心。温侯待之甚重,可见东方夕至少也是贤士,不如将其招来,好言抚之,许以厚礼重官,以收其心。以显太师礼贤下士之名。”董卓听罢,喜道:“甚和吾意。文优真智囊也。”遂派人去请吕布东方夕不提。
东方夕自宫中回到吕府,早有仆人告知:“温侯在厅中相侯。”东方夕心中暗想:“该不是漏了风声吧。”到了厅中,吕布笑道:“梦谦,今晚太师设宴,特地请我等前去。你自去准备,等会早早地去。”东方夕一听,吓出一身冷汗,问道:“只请了我们俩?”吕布随口道:“还有李儒,只是家宴。”东方夕吓得心都凉了,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东方夕怔怔地出了厅,往自己院落走去,路上猛然想到:“若董卓真要杀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这样一想,宽心许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一死。
至晚,东方夕跟着吕布又去了董府,雕栏玉彻,亭台楼阁不在话下。去拜见董卓,见李儒也侍立在侧。东方夕第一次见李儒,忍不住多打量几眼。只见李儒头戴方巾,身着华服,却也是儒士打扮。只是两眼炯炯毒辣,面上不露声色,相貌倒也平常。正是:奸计心中藏,相貌也寻常。
吕布和东方夕拜见毕,董卓问了吕布些闲话,便带着三人去了家宴。董卓坐主位,吕布李儒分坐左右下首,东方夕坐在吕布身侧。早有仆人在桌上置了琼酿美食,罗盘珍馐,东方夕哪里见过,把眼都看花了。董卓和李儒见东方夕未曾见过世面,相视而喜。还好吕布提醒,东方夕才醒悟过来。东方夕知道这次不是鸿门宴,就是招揽宴,遂起身向董卓拜道:“夕久居山野,没见过世面,让太师见笑了。”董卓呵呵笑道:“无妨无妨,以后常来走动,奉先是洒家义子,别见外。”东方夕称谢道:“承蒙太师不弃,不以夕卑鄙,设宴相待,夕感激不尽。”董卓未言,李儒道:“梦谦出口成章,应对自如,果然名不虚传。”东方夕忙欠身道:“李大人智谋冠绝天下,得大人一赞,此生有幸。”说完看吕布,只见吕布正和董卓对饮。
李儒举杯和东方夕喝了一杯,身后侍女上来满了酒。李儒道:“当今天下诸侯并起,群雄割据,不遵天子,而太师外拒叛逆,内清君侧,扶保天子,天下人望。又礼贤下士,将士用命,以梦谦之能,何不弃暗投明,一展胸中抱负?”东方夕开口欲言,却惊出一身冷汗。思忖良久,方道:“夕出自温侯府中,温侯乃太师义子,正是自家人,何来相投之说?太师手下人才济济,恐夕力薄,徒惹他人耻笑。然太师和李大人如此厚爱,夕纵为人耻笑,也当竭尽所能,以报知遇之恩。”
话刚说完,董卓大笑道:“好,好,闻梦谦之言,洒家心喜。来,大家共饮此杯。”众人应诺。喝完酒,东方夕长出了一口气,吕布看了他一眼,便又继续大吃大喝了。董卓拍手,有一队舞姬进来,翩翩起舞,艳衣飘飘,长袖善舞。看得东方夕又是一阵眼花缭乱。
饮至半酣。董卓开口叫道:“王福,后院新选的美人带四个上来,给洒家把盏。”门首仆人去了,不一会,带了四位美人上来。董卓选了一个,挥手道:“你们去给三位大人把盏。”李儒吕布东方夕忙起身道:“这如何使得?”董卓摆了摆手道:“无妨,就把她们送给你们吧。一人一个,哈哈。”李儒吕布谢毕,各自选了一个。剩下一个自然就归东方夕了。东方夕只好拜谢,归到位子上正襟危坐。
东方夕早瞥了一眼那美人是什么模样,虽算不上绝世之貌,倒也是百中无一。那美人跪在东方夕身旁,给东方夕把盏,娇滴滴地道:“大人请用。”东方夕端起一饮而尽。那美人又倒,东方夕又饮,直饮了四五杯,那美人看了没忍住,笑出声来。董卓李儒吕布都望向东方夕,东方夕正端杯欲饮,燥的满面通红。众人恍然大悟,齐声发笑。
董卓问道:“梦谦可曾婚配?”东方夕定了定神,回道:“未婚。”董卓转首问李儒道:“文优,可知谁家有待嫁女子?”李儒答道:“近闻京中有绝代双骄,一文一武,文者蔡邕之女蔡文姬,武者温侯之妹吕骑玲,二者皆有绝世容貌。蔡文姬已订婚于河东卫氏,吕骑玲待嫁于闺中。”董卓笑道:“梦谦允文允武,和玲儿倒是一对。奉先以为如何?”吕布看了东方夕一眼,道:“梦谦品行端正,感恩重义,吾已见之。又有太师赐婚,此玲儿之福。”董卓听罢,哈哈大笑,问东方夕道:“梦谦呢?”
东方夕心中早转了诸般念头,要说吕骑玲,容貌性格都是上上之选,且两人也已情愫暗生。只是自己下山是来找莹儿的,若娶了吕骑玲,以后寻到莹儿可怎么办?若是拒绝,不仅折了董卓吕布的面子,跟吕骑玲也没法交代,以后有何颜面面对吕府众人?东方夕心中犹豫,难下决断。听董卓相问,便回道:“太师赐婚,荣幸之至。只恐不辱没了玲儿才好。”
董卓大笑道:“好,奉先是吾义子,玲儿便是义女。奉先只知道打仗,文优帮着完了婚才好。”李儒领命。董卓又道:“文优,官职中可有闲缺?给梦谦找一个,好和莹儿结婚。莫亏待了两位新人。”李儒回道:“梦谦如今是虎贲校尉,官职已是极高。且梦谦没有军功,难升。太师不如赐他一栋宅院,些许仆人好些。”董卓道:“就依文优。梦谦可有什么要求?”东方夕起身离席,再拜道:“太师如此厚爱,夕已是受宠若惊,日后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董卓得意大笑。是夜宾主尽欢而散。
东方夕回到吕府,已是三更时分,韩虎仍在等着,至于董卓送的那个美人,东方夕已让吕布带到后院去了。东方夕洗漱毕,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无心睡眠。
回想下山诸事,虽无生死险难,倒也感慨万分。最初寻找莹儿的愿望毫无音讯,自己倒卷入这权利之争中,眼见未寻到佳人,自己竟先定了婚,以后见到莹儿,如何交代?
想着想着再难入睡,索性便披衣起来。只见外面月色朦胧,出了卧室,见天上繁星点点,微微闪烁,一弯新月,斜挂天边。倒像是玲儿笑起的眼角。东方夕怔怔地望着天边新月,恍惚间心中的莹儿已离得很远很远,玲儿却是最近最近的。
想到莹儿,那般温柔,相濡以沫,深深相爱。最初失去莹儿时,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一颗心都是空的。纵是得到了天下,没有莹儿又有什么意义?可是遇到了吕骑玲,俏皮可爱,跟她在一起,只有开心。正是因为玲儿的陪伴,东方夕才从思念中解脱,才找到生活的另一种意义。
东方夕心中知道玲儿对他的感情,早已超过了朋友之情,怎么忍心伤害她呢?东方夕实在不知道在莹儿和玲儿只见该如何取舍。一个遥远飘渺,却许多年感情,恩爱非常。一个近在眼前,美丽可爱,佳人恩重。东方夕忍不住长叹一声:“哎,我不愿伤害任何人,可是......”
想着想着,仍旧难以取舍。心中暗道:“算了,想不出答案,那就拖着吧。”眼见寒气变重,只好向时间妥协,便转身回屋了。
正是:一个是佳人深情,一个是美人恩重。欲娶她,心中却又恋着她;欲拒吧,心中委实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