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子欺下来,淡淡的龙涎香气萦绕在她鼻端,淡而凉的气息拂在她颊边,她心中急跳,耳后隐隐泛红。
“还是不要了吧……”
她眸光垂下不敢看他的眼睛,强烈的男子气息笼罩下来,她惶急中身子猛地向后一撤——竟然撤开了。
她未料到萧澈竟然根本没想着制住她,那一撤用了力气,又不妨他忽地松手,她身子向后一歪,狠狠趔趄了下。
脚步浮乱地堪堪将身子稳住,她不解抬头,触上萧澈含笑揶揄的眸。
此刻这男人负手而立,白衣翩翩鸡血潋潋,薄唇微抿,唇角一抹笑意浮荡。
她心头一凛,随即捏拳。
这男人,刚才竟是在戏弄她?!
萧澈见她面上现出丝丝愤然,一扫方才促狭得色,不禁心情甚好,抬手,朝她挥了挥。
她正愣在原地生气,见她挥手,微诧望他。
却见他低笑一声,语气不掩揶揄地道:“怎么,不愿走?还真想要我教你如何才是‘喂人’?”
闻言,她的脸刷地便红了,咬着牙齿含恨瞪了他一眼,随即快步离去。
她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屋子中,一抹暗影便从房顶倏然飘下。
“殿下,你为何就这样放了她?”
说话之人神情冷凝,语气颇为愤愤,正是萧澈的贴身护卫,长风。
刚才他隐于房顶,将事情经过看得清楚明白。那女人昨晚上就对他主子不敬,没想到今晚上她是更加的不敬!当那口鸡血喷出来之时,他真想当即就从房顶跳下将那女人像小鸡一样踩死!
其实今晚上萧澈并没有要他来“护驾”,不过由于昨晚上那女人行为实在可恶,所以他放心不下自己主子独自对付她,便自动请求藏于房顶保护主子。
不过主子没答应。
然后他就自作主张地爬上了房顶……
萧澈散漫回身,睨了长风一眼。
长风觉得这一眼含义颇多,赞赏有之犹疑有之,怅然有之沉凝亦有之。
当然主子的眼神含义总是颇多的,含义不多那就不是他主子了。他一时没明白主子的意思,遂躬身而立屏息等着主子吩咐。
然后萧澈又睨了他一眼,好心地为刚才那“含义颇多”的一眼做出了解释。
“滚。”
她一路愤愤地回到漱玉轩,觉得萧澈那人实在是可恶。他一个堂堂王爷,怎么能如此耍弄她这样一个小叫花?
是,她是既洒了他一身香粉又喷了他一脸鸡血,不过她这是在保护自己嘛,她若是不这样做,岂不是很快就会被他吃了?
她不过是个街头乞丐,又是从后世穿回来的,手段低劣一些节操挥洒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可他呢?煌煌天潢贵胄金堂玉马的楚王殿下,竟然跟一个小叫花如此计较,真是小气。
她回到屋中一边溜达一边腹诽,眼前忽地浮现起萧澈那双沉凉幽邃的眸,她暗自凛神,轻舒了口气。
其实她能够一连两晚都全身而退,已经算是很幸运了。还好萧澈并未真的与她计较,不然只怕她死了连个全尸都没有。
这样一想,似乎那男人还是很不错的。她不过是街头捡来的乞丐,能为他做的似乎只有献身。如今她百般折腾不愿就范,他倒也宽和放任从不逼迫,刚刚的“喂人事件”也只是逗她一逗,如此想来,他对她,真是极为宽容的。
这楚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她一边思索一边倒了杯茶,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脸色一变,猛地将那口茶吐了出来!
屋中的两个丫头自她回来后就一直神情忧急,此刻见她吐了茶水,慌忙上前来帮忙擦拭:“姑娘,你没事吧……”
她皱眉望了望手中的杯盏,杯中的茶水浑浊泛黄,看起来极为不洁。
她挥手拂开丫头的手,将杯子往桌子上轻轻一放,淡声问道:“怎么回事?”
两个丫头本就忧急的面色此时更加慌张,见她发问,便低头小声地道:“姑娘,这不关我们的事。刚才你一出去,朱颜夫人的丫头茜儿就过来咱们漱玉轩,说要用咱们的水井。还说她们主子最嫌腌臜,她们要是用了,咱们就不能再用那口井了。咱们若是想吃水,就只能用王府最西处那口废井……”
“这浑浊脏水就是那口废井中的水?”
她听了丫头的解释也不见动怒,仍是淡声问着。
丫头的声音越发小了下去,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话说到此,事情已经清晰明了了。无非就是那个朱颜故意欺负她,不让她用干净的水而已。
这种事情……也难怪,谁让她身份如此卑贱,又得不到萧澈的喜爱呢?
两晚侍寝两晚都被轰出,这事被那几个侍妾看在眼中,还不定怎么得意呢。她越是不被喜爱,那些女人就越有欺负她的胆气。
活在女人多的地方,果真麻烦。
她神情淡淡地扭了个身趴在桌子上,脸颊枕着手臂,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两个丫头心思惴惴地在旁等着,如今那个朱颜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她会怎样反应?是忍气吞声狼狈度日,还是拍案而起猛烈回击?
这,是个问题。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答案就是,她不作回应。
朱颜将她的水井占了。
占就占了吧,反正那口水井也不是她家的。
她因为不回击而被人看扁了。
看扁了就看扁了吧,反正她活着也不为伺候别人的眼珠子。
她从此后就没有干净的水喝了。
不干净就不干净吧,反正她会半夜偷偷跑到朱颜屋子里喝她的茶水。
她的不作为很快便助长了朱颜等人欺负她的气焰,于是她今晚是没水喝,明早又是没饭吃,雪还未化,四处阴冷,她的屋子里没炭烧,冷得像冰窟。
她在冰窟里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沉着脸喝问丫头:“你说什么?”
丫头缩了缩脖子,陪着小心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殿下让你今晚去侍寝……”
“你们殿下……没事挺喜欢找虐,是吧?”
她阴冷地笑,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
丫头们垂了垂脑袋,低声开口道:“姑娘,殿下吩咐了,你今晚……要循着规矩来。”
“规矩?什么规矩?”
“侍寝的规矩……”
“呵,就你们殿下规矩多。说吧,他想要我循什么规矩?”
丫头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极快地垂下目光,声如蚊讷颇为小心地道:“殿下要你,沐浴完后不梳妆不饮鸡血不带一物,直接裹着金丝翎毯,由护卫们抬着前去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