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头的手一顿旋即放开,锦袍男虽护着她,可终究没有越界一分,很是温雅有礼地站于她身侧。
她眼睛辣疼之感仍在,双目灼红,满面泪痕,抬眸静静地望着他。
自他的角度看过来,便是这清绝的姑娘双眸氲泪凄凄楚楚地望着自己,如猫儿般惹人垂怜。他心中一动,探手入怀掏出一个玉色瓷瓶,瓶身小巧精雅,递在她面前。
她不解何意,越发凄凄濛濛地仰面望他。
他垂眸看着这娇弱堪怜的女子,心中莫名地便怜惜起来。
只是他清楚,这份怜惜,她是不需要的。
她外表娇弱内心却强大,刚才与他五弟直面铮言时那份凛冽之势,他隐在人群中瞧得清楚。所以,这是个怎样的女人呢?
他眸中涌起丝丝探究与玩味,甚至还带着几分惊喜。毕竟,这么有意思的女子,实在是不可多得。
此刻这女子如猫般乖巧侧立,不解地瞧着他手中的瓷瓶,这份神情自带一股天真之态,他就这样瞧着,心中便怡悦了起来。
“这是薄凉膏,敷在你眼睛上,可缓解灼痛之感。”
他开口,语声清润温和,修洁指尖捏着纤巧瓶身,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伸手来接,泪眼朦胧间却是看得不准,一接却失了准头落了空。
他宽和地笑起来,将瓶子递到她手边轻触了触,并不僭越碰她的手。
她将瓶子接过,心中感动,低声道谢。
他一笑而过,再转身面对黑靴男时,那笑意分明便凉了几分。
黑靴男一看他转身望着自己,一张脸立马变得很不自然,眼睛四处乱瞄,就是不往锦袍男身上看。
一旁的两个锦衣男见了玉白温雅男子,面上也是讪讪的,垂头向他低声打着招呼:“三哥。”
“老六老七,你们也在?今日……又没上课?”
那两个小的听到他这样问,将头垂得越发低了,细着声道:“没有……那个,有些头痛……”
锦袍男了然一笑,表示理解,“头痛最好在大街上吹吹风冲冲雪再挤挤人堆,幸运的话还能逮个乞丐来玩玩,这样好的比较快,是不是?”
两个锦衣男听完这讽刺之语,面上都有些不忿,可终究是不能说什么,只垂头不语。
那黑靴男僵着一张脸,不复刚才的跋扈神勇,只向锦袍男不自然地道:“三哥怎么也在这里?”
“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刚好经过这里。怎么?你的玉佩被人偷了?”
“是啊!”
黑靴男说着将腰间玉佩拿起来给锦袍男看,面上阴鸷一闪而过,指着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乞丐道:“就是那个乞丐偷的。”
“证据呢?”
锦袍男看也不看乞丐,只盯着自己的五弟看。
黑靴男一滞,随即轻哼了声,“我亲眼瞧见他拿着我的玉佩要逃,难道这还不够?”
锦袍男温和的眸光轻轻望了他一眼,这一眼如春风裹着利刺,使得黑靴男心虚起来。
“把人带上来。”
锦袍男侧首向人群吩咐一声,人群中立马便有几个百姓装扮的人越出,将一个贼头贼脑的男人推倒在地。
“五弟,你瞧这人可眼熟?”
锦袍男朝地上跪着的男人一指,一派慵然随性。
黑靴男望见那个男人,目光开始飘闪,小声地道:“不认识……”
“你应该认识的,方才就是这人迎面将你撞了,然后偷了你的玉佩便要逃,刚巧那小乞丐瞧见,追上去将玉佩抢了过来,这偷儿却已经跑了。等你回头抓人,抓到的便是替你抢回玉佩的乞丐。”
锦袍男三言两语说完,面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气势并不咄咄逼人,可正是这股清卓温雅,方显得他气定神闲指掌乾坤。
她静立在旁听着,心中微微地震荡。刚才玉佩被偷又被抢回,如此瞬间发生的事情,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三哥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黑靴男气势明显地弱了下来,将玉佩甩回原位,颇有些负气地问了句。
锦袍男唇角含笑,温言道:“这偷儿名唤李春,是这长安大街上的惯犯了。官府几次想人赃并获拿下他,都被他逃了去。刚才他逃跑时恰巧撞了我的人,我就顺便擒了他。一问,竟问出你这桩子事来。”
黑靴男刚才对那乞丐不依不饶,也不过是无聊想找些乐子罢了。如今乐子没找成,倒惹来了他三哥。他心中只觉得晦气,再加上此刻连犯人都招了,他便再没有胡搅蛮缠的道理。
于是只能皱了皱眉,冲锦袍男道:“既是如此,那我也就放过那乞丐了。三哥你忙着,我先走一步。”
话说完,手一招便带着老六老七大步离去,离去前,阴鸷的目光在她身上别有深意地转了转……
她因为眼睛不便并没有意识到黑靴男的目光,只觉得一直紧张地心此刻忽地便放松了下来。
刚才还惊险万分的场面,因了这锦袍男的到来而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她心内感激,便向他微一颔首道:“多谢公子。”
“不敢当。”
锦袍男语声清润,春风化雨般笑着道:“家弟行事鲁莽,姑娘受了惊,实在抱歉。”
她面上两行清泪,如雨洗山茶般的容颜忽地便莞尔一笑。
明明是那黑靴男狂傲不堪他来解围,此刻他却向她致歉?
这人可真是有意思。
“两位恩人,请受小乞儿一拜!”
身旁忽地有略微嘶哑的声音响起,两人回头,瞧见那乞丐腿一弯便要向他们两个下跪。
瞧见此情景她凝立不动,面上也并无愧色。
她为了救他差点惹了大祸,如今不过是一跪,她也还受得起。
许是她这般淡然接受的姿态让锦袍男感了兴趣,他深褐色的眸光在她身上掠了掠,随即优雅欠身:“姑娘见义勇为胆色可嘉,在下钦佩。不知姑娘是哪家府上的千金,可否告知芳名?”
她心中一动,芳名?
没有。
呃,其实,还真有……
这锦袍男气质容华举止不凡,想来也是非富即贵之人。并且他从容有礼修养极佳,方才又解了自己的围,自己若是连个名字都不告诉,也显得太无礼小气了些。
思及此,她轻轻抬眸,如雾的眸子望了他一眼:“无双,温无双。”
他颔首,优雅欠身,随即翩然离去。
而她握着他给的薄凉膏,沐于初春和暖的阳光中,望着那袭越行越远的玉白身影,微微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