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子啊……”
黑靴男挑高音量,挑衅戏弄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随即慢慢悠悠地道:“不怎么可行……”
她刚欲开口分辨,却见那黑靴男蓦地将脸色一正,目光中涌动着狂霸张扬的暗流,双目炯炯盯着她,扬声道了句:“在这里,老子就是王法!你还想去哪里告官,哪里去找王法!”
他狂肆的声音如洪钟一般远远地震荡开去,人群中百姓都窃窃私语,而她眉梢忽地一动,心中满是震撼。
再看一旁的那两个锦衣男,听了黑靴男如此狂妄的话竟是面色不动,似乎他说这个话就是理所当然的一般。
她心中震荡不已,后颈滑下一颗冷汗。
她猜到这几个人的身份不同寻常,却未料到是那般的金尊玉贵。
在这天越皇都,京中大道,谁敢轻易叫嚷出“吾是王法”这句话?
想来这些人,都是些皇亲国戚吧。
她将拳头在袖内握了握,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双目灼亮地望着对面的黑靴男,昂声道:“公子此言,差矣。”
那黑靴男冷哼一身,放肆地目光狠狠盯着她,讥笑道:“如何差了?”
“一国之法乃国家重脉,需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共力协作拟出草案雏形,交由内阁审理删改,最后呈于御前。陛下御笔亲批玉玺加盖,再逐级纷递覆盖全国,如此上行下效法治一体行止有法,方可治世清明朝野澄澈国盛民安。往往举一国之力方可换得清明昌盛,官民同心,戮力一体,才得朗朗乾坤。法从来属于国家,不属于个人。公子,你方才扬言自己便是天越王法,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她字字如铁声声碎玉,铮然而立凛然含威,乌亮的眸光直直盯着面前的黑靴男,目光犹如一把刀一柄剑,狠狠地刺过去。
黑靴男一怔,眼见她语锋凌厉气度慨然,明明是一个弱女子,可那般卓卓之姿竟令人不由得心折一缩。
他一怔而一缩,转瞬却又反应了过来。
他是谁?她又是谁?
哼,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子,竟敢在他面前口无遮拦胡说八道?
只见他面上神情一变而狠戾,阴鸷的桃花眼危险地眯了眯。
她冷眼瞧着,暗自戒备。
周围百姓俱都屏息围观,只觉得场中的气氛越来越紧张,都替看起来柔弱瘦削的她捏了把汗。
忽地一阵风过,卷起路边残雪飞掠。雪沫伴着尘土扑面而来,她偏头躲了躲。正是这一躲间,对面的黑靴男蓦地出手,一掌袭来,不扼她的咽喉不插她的眼睛,竟是稳稳朝着她胸前抓去!
她一惊,随即一恼,撤身退了半步,右脚闪电般踢出,狠狠踹在那黑靴男的左膝上。
她这一脚踹得虽狠,可毕竟顾及着对方金贵身份,并没有伤其经脉,不过是踹了他膝盖上一处麻穴。
果然黑靴男“哎呦”一声便跌了下去,表情痛苦地捂着自己左膝。
“五哥!”
那两个锦衣男见黑靴男倒地,紧张地跑过去扶他,黑靴男却似受了极大的侮辱,伸手便指了她的鼻子:“大胆贱女!来人啊,给我拿下,拿下!”
这一次,人群中忽地便有了动静,几个百姓装扮的人很快地越众而出,转瞬便掠至她身旁,伸手便要拿下她。
她讶然,一边躲着那些人的袭击,一边暗道倒霉,肯定是那黑靴男的手下已经赶到了,如今对方人多势众,她要如何抽身?
抓她的那几人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高手,一个个出手如电。她在大街上不愿施展自己的功夫,只轻巧挪移闪躲着,堪堪避着那些人袭来的指掌。
始终站在她身侧的小乞丐此时已被逼到了一旁,他见她被人围堵,心中着急,自恃也有些三脚猫功夫,便将牙一咬,加入战团。
不过显然他的功夫太过不济,只两下便被黑靴男的手下一脚踢飞。
此刻她被这些手下围困着,自己抽身倒是可以的,只不过那样的话这乞儿肯定就没命了。
偏偏抓她的那些人一个个神勇非常,出手越来越狠越来越快,竟是有好几次都要抓着了她。
她此番在大街上遭此一事已经引来众人围观,若是再施展了自己的真实功夫,只怕会更加引人侧目。正心急无奈间,只听得黑靴男狂妄自得地冲他的手下吩咐道:“你们出手都给我小心些,别抓花了美人的脸,抓坏了美人的胸……”
她闻言面色一红,心中的火腾地便冒了上来。也不再与那些下人纠缠,腰身灵蛇般一扭,纤弱的身子便朝着口出秽言的黑靴男直扑了过去。
眼见她凌厉扑来,黑靴男眼中精光一现,手自怀中一摸凌空一洒。
她身子已扑了过来,却没料到此人还有此阴招,只觉得眼前红粉一闪,她的双目蓦地便灼痛异常,泪水刷地夺眶而出。
眼睛一痛一闭,恰在这一瞬间,她的腰身蓦地便被一条手臂揽住,然后被狠狠地按进一个人的怀中。
陌生的男子气息汹涌而至,她眼未睁便已明了抱着自己的人正是黑靴男,她咬牙,心中急怒。
再顾念着此恶男的身份,也不能任由他如此当街欺辱。
她双眸兀自流泪,感到黑靴男的手在她腰间游移抚摸,她暗自运力,霍然出手!
她的目标是黑靴男的手臂,这一招快且狠,出手必中。
纤白玉掌凌空一现便要下手,却在此时,一个清卓温隽的声音响了起来。
“五弟,这是做什么?”
她手一顿,随即一落,勉力睁开已不那么痛的眼睛,泪光朦胧中,瞧见一玉白衣衫男子拨开身侧百姓优雅行来,她眼前有些昏花,看不清那男子的长相,只觉他衣袖翩翩风姿潇潇,谪仙一般清雅无双。
那男子甫一现身,周遭嘈杂的声息蓦地便安静了下来。众人屏息讶然瞧着那清隽温雅的男子走入场中,步履优雅,在黑靴男面前悠然站定。
他就站在她身前,隔了一臂之距,一缕幽幽的薄荷清香漾至她鼻端,她精神一振,抬眸朝他面上望去。
隔了一层泪雾濛濛,隐约见得一张清隽容颜,温润若玉,眉目如画。
她瞪着双泪眸一怔,黑靴男倒是先讶然开口:“三哥,你怎么在这……”
三哥?又一个金贵男?
她今天是,掉狼窝了吗?
不过眼前这匹温雅玉般的狼,看起来不像吃肉的。
听那黑靴男的语气,似是对这位食素的狼,很是忌惮……
她强睁着辣疼的眼睛心思百转,那玉白锦袍男深褐的眸光轻轻锁着她,随即玉波一转,凝着黑靴男含笑淡声道:“我若是不在,你是不是就要罔顾国法,当街逞凶了?”
话毕指尖一掠,堪堪打在黑靴男手腕处,黑靴男的手悚然一缩,她的身子旋即被放开。
一只手臂伸出,扶着她肩头一带,她的身子轻飘飘地便被带至锦袍男子身侧。
那缕幽凉薄荷香,忽地便萦了她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