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写字楼时,街道两旁路灯已然幽幽亮了起来。月朦朦胧胧,没有星,风摇晃着街道树像将死的蛇摆来摆去。树影也在地面附和着妖里妖气的。天气预报没有错,只是时间差了一天。
尤凡提起公文包,慢慢幽幽走在人行道上。头发,衣角被风任意摆弄,没有规则。路灯给他一个影子,影子由长变短。另一个路灯又给他一个影子,影子又由长变。于是两个影子在两个路灯之间,重复没有间断。这或许就是李白所说:“对影成三人。”
人,在人海人忙时向往清净,清净时又觉得孤独。没有朋友,没有说话的人,得不到关心。受了苦和伤或死在哪个垃圾堆,也只有跟着那些垃圾一起默默消失,又有谁记得,这便是孤独。
想到这儿尤凡原本紧绷的脸角,浮现出一丝细小微笑,嘴里硬生生吐出一个字:“零”。
天科集团坐落于东郊市兰溪工业园南面,下了班整个工业园便没有什么人气。尤凡抱着包孤零零零坐在招呼站,等待公交车。
仰望天际,宇宙的浩瀚与之相比人类不过是渺小一粟,即使消失了,宇宙也不会有一点感觉,不痛不痒。
没几颗星,月像个毛绒玩具,似乎大雨马上将至。
街道对面的树,枝繁叶茂。尽管如此依旧经不起大风无情摆弄,满地落叶便是它饱受摧残的泪。
尤凡视野越看越低。
突然有个黑影在树影里一闪而过,犹如猫魅。“可,猫有那么大吗?”正当尤凡疑惑自己所见,甚至觉得是个幻觉时。
“啪”
没半点反应,自己便吐着血连同公文包飞出十多米,躺在泊油路的斑马线中心。
这下可不轻,尤凡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扭扭歪歪抬起身子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擦拭嘴角的血渍。
不过刚一抬手,尤凡就停止了所有动作。
只见公交车招呼站座椅旁正站着一个人:蓝红大头冠,蓝红黄绿花青衫,青裤,蓝色绣花鞋,看起来像是某个少数名族的服饰。
尤凡分辨不出他(她)是男是女,因为他(她)带着一张白脸红嘴脸谱。尤凡在东北时看过京剧,知道那个脸谱是穆桂英。
从服饰和脸谱判断应该是个女人,仔细想来又不合理,女人哪里来这么大力气。虽然自己不算重,可迄今为止除了零还有谁能一脚将自己踢出十来米。
“#¥#%¥&....。蓝红黄。”话语间是个女人声气。
女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话,尤凡却一个字没听懂。甚至怀疑她是个大舌头。
一种古怪至极的想法,突然一拥而上:“难道是大舌头讲绕口令。”
尤凡努力清醒着自己的头脑。先不管这个人是谁,现在唯一要弄明白的是她要对自己做什么?经过反复推敲尤凡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是那些遇难者的亲人对自己的复仇。可这又是绝无可能的,如果能找到自己或者买凶杀人,干嘛不直接报警?而更为恼火的是眼前这人说的话,尤凡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最后几个字好像蓝凤凰的发音!蓝凤凰、是什么绕口令!想到这儿,尤凡脱口而出“蓝凤凰,粉凤凰,蓝粉凤凰,黄凤凰,蓝凤凰,粉凤凰,蓝粉凤凰,黄凤凰.。”本以为能沟通,交流一番自少弄清来人意图。
谁知适得其反,这话像是彻底激怒了那人。
她的两只细如高粱杆的绣花手相互钻进对方大得离谱的大袖口子用力一扯,拉出一条细小的带有金属光泽的丝线。同一时段一条腿向前跨出一步,弯曲做出发力状态,双手展开继续增加丝线接触范围,于是成了大鹏展翅的样貌。
“吱!”
金属丝线发出刺耳声响,如同一把正在运作的电锯,使人听觉疼痛。
“难道钢丝在高速转动。”尤凡被自己的这一猜想惊呆了:“那怎么可能?”
这一过程时间不长,女人却像蓄力已久。摆出的架势简直就是一头挨了好几天饿,即将要把眼前的狼撕得粉碎,竖起全身毛发的藏獒。
虽然隔着脸谱,尤凡赫然能感受到脸谱上两个黑糊糊洞里所散发出的杀意,非得弄死他的杀意。它们在空气里传播,争先恐后前仆后继钻入尤凡全身的毛孔,使他的皮肤都变得焦躁不安,多处部位竟自我抖动起来。
她盯着尤凡,尤凡也盯着她。尤凡知道她会用那根高速转动的细钢丝,锯烂木桩子一般锯掉他的腿,他的手臂,他的身子,然后是脑袋。他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肠子,内脏,脑,浆如豆腐脑溅得满地都是。第二天来天科上班的人们只能看到满地红黑红黑的血浆跟肉末。
“来了,好快。”念想在尤凡心中,实在没有表达的时间。周围的一切犹如静止,只有女人的速度行云流水。
10多米的距离眨眼不到。以至女人到了尤凡跟前,公交车招呼站旁的树叶才被因跑动导致空气流动形成的旋风卷起来,晃晃悠悠飘向远方。
女人带来的一股旋风铺面,再次打散尤凡的发型。他的全身此刻都不听了使唤,冷汗自然而然的凉透脊梁骨。
路灯暗淡而又诡异的光线穿过脸谱上黑糊糊的窟窿。尤凡满脸汗珠,清晰看到那双眼睛,那对清秀至极没有任何暇渍,黑得发亮的眼珠子。
他们四目相向,脸近乎贴近了脸。
与此同时女人扯着细丝的双手也伸了前来。
一切如同惊雷过空,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尤凡没有丝毫力气招架。只得屏气凝神压制心脏的跳动,不瞑不白的去了婆婆的世界。
他全身的颤抖在这一刻停止,他不再害怕。眼前浮现出婆婆那张皱皱巴巴确格外慈祥的脸庞,脸的周围被温暖的光晕包裹。婆婆笑意盈盈,用极其美妙而温柔的语气说道:“我可怜的孩子,放下吧!太累了。”
“婆婆!”尤凡缓慢的闭上眼帘,全然忽略现在身前正在发生的事情。
就在尤凡闭眼的霎那,一记光亮闪过。紧接下半秒一声巨响“嗙”,贯穿原本宁静的傍晚。
女人见势大腿与小腿肌肉共同发力,迅速弹开。随后一把关刀劈下来,刀刃全部陷入泊油路面。
“月光。”被响声惊动的尤凡猛然睁开双眼,所见景象使得他面部抽搐,嗓音有些卡壳。
迎着路灯的幽光,零单手拔起大刀,刀刃反射出如月般莹莹光泽:“竟敢伤害尤老师,我要剁碎你、”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面部的狰狞更是比那地狱里爬出的恶魔还要剧烈一百倍,连带其周围的空间都被附着的杀意撕扯扭曲变形。
女人的弹跳及时躲过了大刀锋利的刀刃,可手里的钢丝却被刀刃卡到泊油路下,不得不在做出弹跳动作前放弃。
定下身后朝暴怒的零望去,女人竟出现短暂呆滞。刀刃反射出一丝细微的光划过她面具上的两个窟窿,那一瞬间她清秀眼眸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零力拔山兮,拖起大刀后顺驶挥至胸前,换做双手一前一后紧握刀柄,两步跨到女人身前,一个飞越用力劈砍下去。这会儿女人才从莫名呆滞中回过神,措手不及的扭腰躲避这一击。她姿势惊险,腰部脊柱被强行向后压成C字形,双手在空中晃动一圈,斜滚到地面接着连续几个后空翻,零的杀招才算被化解。不过做出第一个压腰动作时由于惯性原理,几撮发丝来不及跟随身体的摆动被快刀削去,现在正飘然落地。
尤凡瞪大眼珠,虽然知道零的力气胜是惊人,可至今为止他却从未见过零有如此彪悍汹涌的魄力,提起月光还能身轻如燕,嗜杀成性的凶相更是让人望而生畏。
眼见如此致命的一击被对方几个连贯的动作躲过。零的大刀在她手心里抖动起来,锋利的刀刃竟发出急迫的尖刺声。伴随这足以刺穿耳膜的节奏,零变得越加疯狂,她飚速前行来回拖动大刀劈砍,仿若一台失去控制的挖地机械,哪怕前面是坚固的石墙,也要将它粉碎。
一刀、两刀、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