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说近几天有雨将至,可这晚的夜与月是那么分明。
毕竟年纪上去了些,当那青年说出那话时,尤凡镇定自若的拉住零的手。无论事情怎么样的愤慨,只要被尤凡握住零都会不自觉的停下心中各种欲望。
尤凡与零并肩,漫步在柏油路。
看着空中的月,它很大像个发光的大灯,有些凹凸不平。零却望着看月人那沧桑的面颊,年仅三十出头以是横肉交织,十年前分明还是个极其英俊的帅小伙。
突然,零的双眼杀意高涨,寒气逼心。把自己最最心爱的尤老师从英俊的帅小伙变成这副模样的人正是打来电话的那人:王山崎——尤老师的老板,跨国智能电子企业天科集团的CEO。
忽然,尤凡停住脚步,眼里充满忧郁,淡淡自言道:“看来,明天我非得去一下天科不可了!”
次日,尤凡到达天科集团时已是下午五点多钟,太阳走到西边斜斜放出死气沉沉的光晕。
推开王建国办公室的门,王静正给坐于轮椅上的王建国朗读公司月底各方面报表资料。
王静或许是生活于王建国这类家庭,所以越来越不像小时侯。小时候单纯可爱,见谁都叔叔长叔叔短,招人喜欢。可眼前竖立的女子全身上下职业女性气息:白衬衫黑西装,马尾辫,白脸,红唇,面部严肃。
像是得到王建国某些方面的真传,王静做什么事情都力求完美。严格苛刻,一些简单统计报表都要几经审核。所以公司员工给她一个不中听的外号:凉人。其本意是‘冰人’只是员工们觉得‘凉人’更难听一些罢了。
尤凡抱着公文包,佝偻着背坐到与两人相对的黑皮革沙发上,想着等他们忙完再说这边的事情,这是惯例。王建国更愿意两人单独谈论实验结果。
可王建国见了尤凡,没等尤凡坐稳就示意王静停下。
“你先出去,我跟你叔叔有点关于新产品发布细节上的事情讨论。”王建国带着嘶哑嗓音,没多少情感。
王静同样,面容上也没什么改变,完完全全一副敬业秘书模样,弄好文件夹转身三步两步走出去,反手关上门。
“来啦?”
直到这个时候,王建国才收回跟随王静远去的目光,扫向尤凡。
“恩!”尤凡见王建国脸色不大好看,立马立直身板。
“坐吧!”
“嗯,不坐了!”
“都十年了,你非得等我死了才能完成你那个破研究吗?”看似平静的王建国突然爆发,脸上青筋剧蹦,面红耳赤朝尤凡吐来一大口唾沫星子。
尤凡站在那儿,用手无奈抹了抹脸,不慌不忙,平平淡淡解释道:“马上成功了。”
“马上成功了?哼”王建国低笑着,很是勉强。霸道作风这刻变得有些哀怜。用不那么相信的低沉语气,讥讽道:“马上成功了!记得才开始的第三年你这么说。三年前你还是这么说。现在、哼!难道还要等三年?”
尤凡习惯了王建国的暴躁,从未见过他如此低言细语训斥,有些惊恐。
一个人打你,骂你。那是证明他眼里还有你,还对你抱有希望。而此时此刻王建国的不寻常让尤凡深感不安。那分明是绝望,是放弃!
“这次绝对是真的,我的脑精神移置系统在前几天得到了重大突破,成功获取了135个对象中12例。”尤凡虽已不那么从容,但说话的方式还是一字一字慢慢吞吞,有些老朽长叹。
“真的?”明明有气无力的王建国听这话,又像是活了过来,反问间竟略显孩童天真语调。
尤凡认真的点点头。
王建国愣住了,恰似在思索些什么。许久,又带着怀疑口吻阴阳怪气质疑道:“你该不会又在骗我,好弄资金搞其他研究吧?”
虽然曾经何时,是有几次类似行为,但尤凡还是不愿提及。于是他迅速走到王建国面前,打开公文包取出薄薄几张纸页:“我带来了测试过程中的所有数据。”
这一刻,王建国眼里亮光大增。
尤凡就那样立在那儿。双手悬空于王建国眼前,一页一页翻动A4纸张,指点着关键的地方:“这里,你看同步率135个标本均已超过百分之75,我们总结,主要出现问题在于,主轴转速还有几个链接转子设备、、”
王建国的精神彻底渗入字里行间。他面部表情变得多样,时而微笑,时而眉头紧缩。仿佛所见不是某样技术报告,而是上帝的指引,圣经的启示。
墙壁上,圆盘大钟就像一个旁观者,啼咳啼咳驱使着空气中时间流逝。
“等成功比例值达到百分之80以上就为你精神移植。”尤凡解说到此,时钟已经跑了好几圈。
“那,还要多久?”王建国回过神,面容依旧有些麻木。
“应该要不了多久。今天我让零在这份经验的基础上又对50例进行技术改造上的实验,希望能加大成功率。”
“哦!”王建国有些不解,疑惑的说:“为什么是50例?以往你们不都是至少以百为基数?”
尤凡想要苦笑,可终究没有。他嘴角微微抖了抖,因为脸上横七竖八的皱纹也很难分辨出这个表情。他淡淡说道:“我们的样品并不多了,我想你面对眼前的压力也不是那么好过。”
听这话,王建国倒是笑了,笑得怪异。眼里的水都被挤了出来:“是啊!10年了、10年、这10年来我们都做了些什么!每天提心吊胆,吃不好,睡不好、真该死。”他用尽力气试图晃动手臂,但终究失败。
尤凡面无表情,满脸纹路,愣愣看了王建国半响。
不知道为什么!大白天窗外没有虫蚁响动,这个时候那些名为蝉的昆虫却变得异常兴奋。说是求偶,心情烦躁之下听来更像是催命。
“那,你先去忙你的。我安静一下。”王建国长嘘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一切都变得那样安详。
尤凡并不再多说,静静整理好被翻动导致折皱的几篇薄纸,放入手提公文包。
“那我先走了,或许零已经做完所有的实验。”
王建国再次长嘘一口气:“去吧!”
牵起左手袖口看看睡在手腕上的表,尤凡提起包便朝门口走去。可刚走到门口,打算去拉门把手时。
王建国闭着眼,冷漠、陈凝的说道:“昨早我去了趟医院,医生说我体内的各个器官也已经显现出体外的症状,估计活不过半年。”
一道惊雷在尤凡脑海闪过。他仿佛一下明白王建国今天这种异于常态的来由。古人有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尤凡不清楚王建国对于这10年来所做事情进行总结时表情怪样是出于对他人生命的尊重,还是对自身悔过,甚至还有可能是将死前的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