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斯任这一番现身说法,说得现实,说得真诚,说得激动人心。没等他说完,人群里便沸腾起来,有人说:“人家是大少爷,放着好日子不过,都投这义勇军了,我们算什么?日无鸡食米,夜无鼠耗粮,都走投无路了,还犹豫什么?还不当兵吃粮去?”
又有人说:“人家有书画艺术在身,走到哪里都吃得开,他都不怕去投军,我们穷泥腿子一个,还怕什么?还不赶快报名去?”
还有人说:“看来这夏长官确是好人,你看这姓陶的兄弟,刚刚投军就被委以重任,跟了他准亏不了。”
更有那个深明大义的胡一龙,刚等陶斯任从高脚凳上下来,他便跳了上去,呐喊:“弟兄们哪,刚才陶家兄弟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他这里招兵不同于拉杆子,不是为草头王卖命,而是为国御敌,为了我们老百姓过安稳日子,你们知道木兰从军的故事吗?人家可是女人呀,为了顶替父亲的兵役,她女扮男装毅然从军,我们可是大男人,还在家里守着几间破屋子做什么,都投军去吧。”
胡一龙说完跳下高脚凳,随后毫不犹豫地向陶斯任报了名。
在他的带动下,紧接着在场的乡民便一拨一拨的报起名来,使得陶斯任应接不暇。
这下好了,兵员源源而来,陶斯任赶紧指派那两名后勤联络,对这些已报名注册的兵员安排吃住,并吩咐,要像对待自家兄弟一样,不许亏待。已报名兵员感陶斯任之真诚,又有人返回家乡拉来了自己的族兄族弟和好友,几天下来,陶斯任负责的校场招募点招募到了二千多人。
与此同时,夏汉芝的本族子弟经过动员也招募到了六七百人,其他在宁城周边集镇的几个招募点招收到了千余人,这样预想的一支四千人的抗日队伍正式招募成军,开赴北方以后,少帅还有兵员补充,据此夏汉芝准备择日开拔,遂传令集结,开始行军途中的临时整训。
陶斯任负责的招募点因兵员数量大,租下的城楼无法容纳,已分两次将所招兵员先期集中到了夏汉芝行营,这天接到夏汉芝的集结令,陶斯任立即拔营,集结最后一批兵员。
到了总指挥行营,陶斯任让兵员列队,他自己则学着军营里带兵官向上级长官报告请示的队列动作,一个小跑步来到夏汉芝面前立正:“报告总指挥,校场招募点第三批兵员已集结完毕,请总指挥点名。”
报告完了,陶斯任双手呈上名册,夏汉芝回令稍息,之后接过兵员名册转交随从,随从将场上几百名兵员分成五队,由五名跟班老兵同时分别点名。
一阵功夫,场上几百名兵员点名完毕,奇怪,兵员喊一个出列一个,按名册都点完了,最后场上竟孤零零的还剩下了一个。
“你是谁?为何没有被注名造册?”夏汉芝问。
这人脚跟一并就是一个标准的立正,随即回答:“报告长官,我叫章本文,前来投军,因为队伍拔营来不及报名,我就随营来了,所以没被注册。”
夏汉芝是有历练的军人,熟悉军营中的队列动作和报告口吻,眼前这自称为章本文的人,队列动作娴熟,报告辞令精练,不像这些从未受过训练的乡民,感觉这人不一般,便再问:“你是哪里人,此前当过兵吗?现在为什么来投军?”
夏汉芝的本意,是考虑到马上要进行行军整训,需要有老兵教练,此人像是当过兵的人,如果考察满意可以让他参与教练,甚致以后还可以重用,可是没想到这人的回答却让他大失所望。章本文支支吾吾回答:“报告长官,我……我……没有当过兵,也……也不是本地人,我来投军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当兵。”
夏汉芝揣度,此人分明是从队伍上走过来的,可他却支支吾吾不肯承认,可见他不诚实,十有八九是个来路不明的散兵油勇,这样的兵多一个不如少一个。不过他没被注册也从队伍后面跟来了,说明他对本军还是比较崇尚,刷下他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他便把陶斯任叫了去。
此次陶斯任为他募兵可是立了大功,四千人的队伍他招募了一半多,没有他那一支兵员,他不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招到这个样子,现在这章本文是跟着他那支兵员队伍来的,得征求征求他的想法。
陶斯任来到了跟前,夏汉芝把他拉到一边,将他对章本文的看法袒露给他,他想如果陶斯任说任凭他取舍,他则还是要将他刷下,为了队伍的纯洁,对这种兵不刷也得刷。
然而陶斯任却力保他,说:“人在低处难为人,这人也许有什么难处又不好说,所以他就没有诚实,不过不管他是什么来路,他能积极投奔到这支义勇军抗日的队伍里来,就不能拂了他的这片心,要不别的弟兄会怎么想,他们都是热着胸膛来的呀。”
夏汉芝看他说得有道理,便依了他,当即让他将章本文登记入册,之后陶斯任又将章本文编入了行伍。
章本文被编入行伍以后,想着自己的经历,想着刚才受到的盘问,心里很不平静。
章本文有什么来历?原来他就是那个在军方力行社宁城宁特务处任文职并帮尧棍子写了情诗的章木文。尧棍子被周琳除掉以后,宁城党部大为震动,他们认为这是地下党搞的暗杀,便把侦查目标放在外面,他们花费了很大精力,也抓捕了一些嫌疑人,陶斯任当时就是被他们当成其中的嫌疑人之一抓起来的,可他们始终没有把事案的真相搞明白。
两个多月以后,那个送花的密探向党部特工组组长瘟猪头报告了章木文帮尧棍子写情诗的事,瘟猪头正为此案真相不明患愁,听了这密探的报告心头突然亮了起来。
瘟猪头真名叫温祖涛,因为心狠手辣,杀共产党,剪除异己,倒在他枪口下的人不知有多少,人们便都叫他瘟猪头。当下瘟猪头听了那密探的报告如获至宝,可他却没有赏他,反而给了他两巴掌:“妈的,为什么不早报告?”那密探好屈,便嘟囔:“你们不一直认为是地下党搞的暗杀吗?”瘟猪头更叱咤:“混蛋,地下党要是在额角上挂个牌子那还叫地下党吗?地下党无孔不入,隐蔽得很哪,此前我们徐主任身边的机要秘书钱壮飞不就是地下党吗?可徐主任还很信任他哩,要不是他们那个叫顾顺章的大叛徒的出现,让钱壮飞窃取重大情报自我暴露而去,我们能发现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