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城陶西田可急坏了,儿子不声不响的离去,也不知去了哪里,他四处打听,还与医院发生争吵,说院方没规矩,病人可以随便离开医院,院方说他是大活人,两条腿长在他身上,他一声不吭的走了,再有规矩医院也无奈。好在争吵后陶斯任回来了,院方谢天谢地,于是便有医生对陶西田说:“你儿子的伤已经大体好了,可以出院了,就让他回家休养去吧,也省得你再问我们要人,现在就交给你了。”
其时已近年底,田园会上很多事情在等着他回去处理,儿子的伤也确无大碍,便同意,于是陶西田办理出院手续,收拾行装,让陶斯任跟他回桃花营。
陶斯任呢,周琳去了何方他无从知晓,学校不能回,他一时没去处,无奈,只好随父亲回了桃花营。
到了桃花营,家规家训的约束可就来了。
首先陶西田以父威狠狠的训了他,说他不以学业为重,在外瞎闹,险些丢了性命。说他目无父长,在省城养伤不声不响的就出走了,差点要了他的老命。进而又搬出孔夫子的话来限制他,说父母在不远游,规定他只许在陶府老老实实的继续休养,哪儿也不许去。并招来会上护丁轮班侍候他,实际上就是监控他。
对于在省城的那次出走,陶西田对儿子已有过追问,陶斯任想,爱是他的权力,不如在父亲心里来个先入为主,于是他毫不隐讳的告诉父亲,说他是去南州找了周琳,只是没有找到,要是找到了他也许就不会回来了,不过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找到她。
他的意思是要告诉父亲,他爱的是周琳,程家的那门亲事他不承认。
这可把陶西田急坏了,自古儿女亲事只有父母之命媒约之说,这兔崽子如此大胆,竟敢在外面找人私定终身,这还了得。再说了,这程家也是桃花营的旺族,门当户对姑且不说,他指望的还在于通过与程友四结为儿女亲家要与他联盟。目今外面的世界乱纷纷的,在这种时势下,桃花营以前那种由陶家一龙治水的局面已不复存在,出现了三个半家族的格局。特别是那吴家,早在他继承会位之初,那头人吴有才便对陶家虎视眈眈,三年前他又被他按会规处死,吴家已成了陶家的一大对头。半个家族的苏家也在与陶家作对,剩下这程家,对他陶家来说就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了,因此他有意要与程家结亲,达成与他们的联盟。
现在倒好,这兔崽子在外面与人私定终身,要是毁了这门亲事,他可怎么向程家交待,如果引起程家怀恨,那这两个半家族都会一齐和陶家作对,那陶家不就势单力薄了吗?不行,绝对不能让这兔崽子由着性子来。
他决定,趁着儿子私定终身的事尚无结果,早早把程家女儿娶过来,以免后顾之忧。
于是陶西田张罗起了陶程两家的婚嫁大事,只是时在年关,两家头人都在为一年一清的内账外账而忙乎,他们把婚期定在了来年开春的吉日。
这下陶斯任可慌了神了,周琳杳无音信,更不知她去了何方,而与程家女儿的亲事父亲却张罗得紧锣密鼓,就像戏里的梁祝,英台等盼山伯的迎娶不见,而马家的花轿却前呼后拥的如期来了,难道他与周琳之间也要演出一台新的梁祝?不行,他得设法再找周琳。
他准备再次出走。然而父亲已派人把他盯死,只要他迈出陶府一步,那些会上护丁和陶府家丁立马就在前面将他挡住。他是陶家大少爷,护丁家丁不敢对他无礼,可却都齐刷刷的在他面前单膝相跪,他不回府他们便不起来。他是读书人,读书人更要明礼,他总不能从他们头上跨过去,因此他连陶府的大门都出不了,到了这个时候,他真正领略到了父权的厉害。
年关过去了,春暖花开日来了,如果不是情伤,他以踏春作画的欢愉也乐在其中了。然而,现在他被父亲幽禁在陶府,他哪儿也去不了,他内心的忧思无以倾吐,他伤心透了。
这一天他百无聊赖,他来到了府院东边的楼台,在楼台上他往出山的方向痴心地遥望远方。
楼下是陶家的果园,眼下又正是梨树开花的时节,枝叶刚刚吐芽,而梨花却是白华华的一遍,那清纯所透现出来的美丽,就像他的琳妹一样,那么高贵,那么素雅。他想,如果有朝一日也是在这样一个梨花盛开的时候,能与他的琳妹一起陶醉在这白华华的林子里,再像崔护的人面桃花一样,也题上一首诗,到了他们相濡以沫的暮年再来怀念,再来欣赏,那可真是一桩美事。
然而他更清楚,这只能是他的一种幻想,眼下陶程两家对他的亲事正操办得紧,婚期也即将来临,而他的琳妹却一点音信也没有,一旦大婚之日到来,他与她就会成为新的梁祝,想到此他两行热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下雨了,春日乍暖还寒,冷飕飕的山风裹着雨点向他扑来,让他打了几个寒颤,他准备下楼。这时几支梨花枝头被风吹得伏到在了楼台扶栏上,只见雨水落在花瓣上形成一滴滴,一点点的水珠,就像伤心的泪。不一下风向转了,那枝条弹起来,梨花上的水珠簌簌而下,一片片的梨花也随之飘落。
陶斯任触景生情,更加悲伤,下楼以后他借此填了一首词,一首词调叫偷声木兰花的词,就像李清照的一剪梅所写的那样,花自漂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忧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他填的词也充满了忧伤,充满了思念,其曰:
凭栏独立心难静,秋水望穿又月尽。
无奈空茫,闷向幽窗愁断肠。
梨林风雨唰唰起,雨打梨花花自泣。
零落为尘,花叶同枝何两分。
他走不出陶府,可是他追寻周琳的心并没有死,他准备把这词作托人送去木坪山老周家,说不定哪一天周琳回了老家,这词作她就会看到,只要这词作到了她手里,他对她的思念,对她的渴望,她是会知道的,他也许就能得到她的回音,他准备把这事托付他的马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