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利本来只想吓唬一下这帮学生娃,真下决心要抓他们的时候还没到,没想这些乳臭未干的丫头小子竟是如此的强硬,现在反倒骑虎难下了。
无奈,庄槐只好打圆场,他让武夫们先退下,接着他把教育局长招过来,责备说:“你看看,这就是你的治下,去,好好规劝规劝他们。”
这教育局长是被招来唱白脸的,不过此时的他是老鼠钻进风箱里,两头都要受气。学生造反,对教育局长来说总是他的失职,庄槐对他没有好脸色,而要他去规劝学生,学生处在对立面,对他肯定也会没好气。没办法,他来到周琳、陶斯任等人面前,开导说:“同学们,你们不要激动,更不要意气用事,我是教育局长,你们就是我的治下,拉近一点也算是我的学生嘛,你们就听我一句劝,政治是个浑水潭,你们涉世未深,最好还是别闯进去,现在把你们请来,是政府表示有个姿态,但对不对话就是那么回事,你们还是回校复课去吧,好吗?”
果然教育局长话音未落,南江师范的一位代表就嘣出一句话:“一丘之貉。”教育局长听了被噎得做不得声。周琳连忙阻止:“好了,意气上的话就别说了。”她接着转问对方,说:“既然你们已经表明对不对话就是那么回事,那我们也无需再费口舌,现在我就把我们的要求提出来。第一,取缔这个黑法案,要在报纸上发表申明。第二,立即释放章世炎、梁丘寅两位人士。第三,立即复刊《南州晚报》。这三条要求是我们回校复课的条件,否则我们决不收兵。”
周琳说完,向徐家利等人扫了一眼又补充:“你们还抓不抓人?不然我们就走了。”
庄槐脸色铁青,可又不便发作,只好无奈地抬手向他们挥了挥,什么也没说。
周琳带着自己的代表离开了专署大厦。她的心情很沉重,当局政府不会轻易地改变成命,这是她预料中的事,可是他们的无耻,特别是像徐家利那样,连最起码的遮丑布都不要,这可是她没有估计到的。现在看来这学潮要达到目的可能要经历一场旷日持久的甚至流血的战斗。她把对话情况向王尔桥等骨干同学做了传报,并让他们为运动的持续和艰险作各种准备。
与此同时,专署大厦内的官员们也在商讨对策,他们是不准备让步的,针对学生代表提出的条件,他们决定采取强硬措施镇压学潮。
第二天专署这边按原计划调来了绥署和警备区各一个营的兵力,另外还调动了警察局的治安军在各主要街道阻止学生游行。上午燕大和各学校的学生们仍是打着大横幅,举着小旗子一路游行示威,在西大街和江州路等繁华街道,他们遭到了警备部队和治安军的阻拦,学生们冲破阻拦依然向专署和绥署所在的平阳大道行进。
然而平阳大道已被徐家利指挥的军警警戒了,他们叫嚣谁敢突破警戒他们就开枪。学生们无所畏惧,在几处交叉道口都和军警冲突起来。军警先是鸣枪示警,怎奈这学运一旦发动起来便如自鸣钟的簧头被拧紧了,要它停止转运已不可能,学生们毫无畏惧,四面八方的队伍如潮涌一般都朝这里涌来。
警戒被突破了,一场流血惨案发生了。军警们用枪杆子顶,用枪托砸,抵不住了便开枪,手无寸铁的学生唯以血肉之躯作抵挡,于是闯在前面的很多人倒下了,鲜血在地上流淌,小旗子大横幅散在地上被践踏,也被鲜血染得殷红。
周琳和她所带领的燕大学生队伍是从平阳大道的正南方涌来的,这里离专署广场最近,也是军警警戒的重点,因此在这场流血惨案中首当其冲。闯在前面的是他们这次学潮中最积极,是热忱的,也体现得最勇敢的穷苦人家的子弟。然而他们大都倒下了,周琳无比惨痛,也无比震愤,她要讨还血债,她带领着同学们继续往前冲。
衰兵不可欺,学生们虽然手无寸铁,但是他们的意志坚不可推,他们又是人如潮涌,终于他们占领了专署广场,万多人的集会在这里掀起了一个新的怒潮。根据已经发生的流血状况,关正涛领导的学运工运联合指挥部立即部署,将斗争的矛头直指刽子手,打出了“声讨庄槐”“火烧徐家利”的口号,因此周琳带领同学们准备冲进专署大楼,直接与庄槐徐家利算账。
现在周琳已踏上了专署大搂正门的塔式台阶,为了她的安全,陶斯任岳菊等骨干紧随左右保护她。突然有一支乌黑的枪尖映入了陶斯任的眼帘,这枪尖是从他旁边的一丛美人蕉里伸出来的,那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周琳的左身,陶斯任大呼一声“不好”,并迅即扑向周琳身侧用自己的身子拦护她,也就在这时,砰砰两声枪响,黑洞洞的枪口里射出了罪恶的子弹,陶斯任被这两颗子弹击倒了。
“斯任,斯任——,你醒醒,斯任,斯任……。”陶斯任扑倒在台阶上,鲜血顺着台阶流了下来。
周琳悲愤长啸,她抱起他,簌簌而下的热泪落在他脸上。
在周琳心里陶斯任已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他那么富有正义和勇敢,他又是那样的深爱她,这样的知音,这样的战友要是离她而去,她会天塌地陷。还有这许许多多的同学,他们也都是那么进步和勇敢,也都是她的战友,是未来社会的希望,一样不能让们倒下。由此她想到了斗争的策略,她在想,学潮的作用在于政治影响,现在惨案发生了,不能再让同学们以血肉之躯去对付刽子手的屠刀,而要利用这流血事件扩大影响,呼吁全社会共同斗争,因此她决定对这次运动立即作策略上的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