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陶斯任天不亮上路,两头摸黑才出了山,在清溪集外婆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坐山外桃花河的船入南水,于第三日到了南州。
南州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文化古城,元代以前是历代州府的治所,元代设行省,这南州便上升成了省会城市,并一直延续到清代,只因清末洋务运动的兴起,省会靠近长江更适合发展才外迁了。但这里仍有第二省城之称,其繁华与城域规模比省城豪不逊色,在文化遗产方面甚至比省城还要源远和富厚。譬如燕南大学就是名望江南的一流学府,这对于省城的学界来说是难能所及的。
陶斯任非常喜欢这座美丽的城市,他更看重这所优越的学府,到南州以后他当天便在燕南大学正式报了到,成了这所名校天之娇子一般的学生。他读的是历史系的文史专业,不过他兴趣广泛,在专业之外还选修了书画美术和经营管理两门功课。专业课他在日常的课堂上攻读,选修课则利用周末和节假日听讲座加课余时间的温习来完成。有的周末没有讲座,他便背着画夹去校外公园或城郊景区写生。
他去得最多的是与校园只有一寓之隔的桂湖公园。这公园很大,又处在城区中心,于繁华闹市中独辟一块天地,闹中取静,因而显得格外秀美,格外悠雅,格外有情调。公园里有士丘和山峦,有小湖泊。丘峦之间林木茂密,翠绿欲滴,小湖畔有曲廊亭阁,古色典雅,置身园中就如进了仙山琼阁。燕大离这里很近,学子们读书赏景或以文会友一般都选择在这里,也是校园团体业余活动的好地方。陶斯任的课余时间花在这里主要是写生,其余是捧着课本默读,有时也念些英语单词。因为他在这里的时间比较多,日子久了一些不同学科,不同年级的同学都认得了他。而他却专心至至,无论是他熟识的还是不熟识的,只要他是在写生或读书便不搭理人,于是他得了个雅号叫“大尾巴猪”。意思是说他呆头呆脑的不搭理人,就像农家喂的那种尾巴大不躁动的土猪。有了这个雅号他便有了特征,而他的专心至至又一如既往,于是校园里便对他传开了,许多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却知道他有这雅号。
应该说读书做学份专心专意是没有错的,可是有一会他却错了,为此他还得罪了一位爱管事的女校友。
那是他就学燕大两年以后的上学期。阳春三月,春暖花开,脱去冬衣的人们都换上了薄薄的单衣结伴游春,欣赏大自然赐予的美景。这天是星期六,中午以后学校便早早的放了学,同学们三三两两,有的在校园里打球、赛跑,有的去野外游春,有的去参加结社集会的活动,等等,反正是自由安排五花入门。
陶斯任选择的是老功课,去公园写生。这一次他选取的景致是桂树临枝,柳垂倒挂的湖畔描写。在他看来,水鸟在这里的飞起飞落,湖光山色的美艳,桂枝垂柳的临湖之态,三者交织在一个画面,这取景美极了。他摆弄好画架画夹,铺上宣纸便全神贯注地描写起来。他准备对这幅画花些功力,画出一幅代表作参加是年在南州举行的江南美术讲评。他并非想在书画界成名成家,他的专业在文史,美术仅仅是他的业余爱好,但是美术能陶冶人的情操,能提高人的精神素养和艺术素养,因此他对每次写生都很用功,而这一次他又是当作代表作来描写的,所以他比往常更为用心,更为专注。
他目光紧盯前景,手中笔走龙蛇,一点点,一条条,眼前的风景跃然纸上。突然,他躬着身子的后背上被人重重的拍了一掌。陶斯任莫明其妙,他直起身子回头望后看,只见一位美少女睁着一双大眼睛,在面色愠怒的盯视他。
“你是谁?”陶斯任带着责备之意问她。
“你甭管我是谁。”美少女没好气地回敬。
“那你怎么可以随便打人?”陶斯任好屈,追问她。
没想那美少女却还满有理的,脸一扬:“打的就是你这‘大尾巴猪’。”
陶斯任好生不解:“谁大尾巴猪啦?”“你,就是你。”“我怎么啦?”美少女抬手往下一指:“你看看。”
陶斯任顺她指向一看,只见就在前面的草坡下,一位学生模样的弱女子正被一位精壮男人在拳脚相加。陶斯任明白了,连忙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随即他撇下美少女,箭一般的冲了下去,并断喝:“住手,给我住手。”就十来步远的距离,一眨眼陶斯任就冲到了他们近前,那弱女子见了连呼:“救我,大哥快救我。”那男人见有人干预来了,便转念,拖起这弱女子就走。
看这样子那男人不会轻易放手,陶斯任一个箭步上去,蹬起一脚踢中了他的右肋。那男人负痛松了手,并踉跄了几步。但这男人也有点功夫,没有倒下,稳身以后他一个黑虎掏心,挥拳向陶斯任扑了上来。
陶斯任在学校的体育运动中练过跆拳道,既有品势又善搏击,现在面对这男人攻势凌厉的扑来,他立马摆桩:双拳守住门户,两腿弓成马步,目光注视前方,蹲身跃前跃后,准备将对方一招制服。当那男人当心一拳向他猛击来时,他瞄准时机,突地左边一个勾拳将他的手臂挽开,右边一个捅心拳狠狠的击向了他的心窝。那男人吃了他这致命一拳踉跄着连连后退。然而,没等他站稳陶斯任又挥起一脚,把他踢了个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随即陶斯任后步跟上,没等他翻身一脚踏在了他胸口。
到了这时陶斯任可置他于死地,但他不想不问缘由的再打人,便厉声发问:“说,为什么欺侮一个弱女子?”那男人说:“不关你事,她是我老婆。”陶斯任转向旁边那弱女子,问道:“他说的是吗?”那女子长得也有姿色,身段苗条,容貌清秀,看上去与那男人像一对年轻夫妻的样子,但她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可怜兮兮的哭泣。陶斯任以为是真的,便把踏在那男人胸口的那只脚松开了,让他起来。
那男人翻身起来,拍拍屁股又来拉这女子,可女子却连忙躲到了陶斯任身后,并说:“我不是他老婆,没过门,我也不愿意。”那男人说:“你不愿意也是我老婆,今天我非把你拉回去不可。”这下陶斯任为难了,如果他们真有婚姻关系,那他的搭救不就变成乱插扛子了吗?他转问那女子:“到底怎么回事?”那弱女子怕陶斯任不管了,便把原委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