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弱女子是燕南大学的学生,叫岳菊。岳菊的家是湘绣世家,一家人都有针线手艺,那一年岳菊父母想利用自己的手艺开店赚钱,向本村一位财东借了一笔高利贷,进了一批丝绸把店子办了起来。但是他们只有刺绣技艺,没有商业头脑,也没拜码头,结果在行业霸主的垄断下,他们破产了,而那笔高利贷却利滚利息滚息翻了几番,他们破产变卖也未能把那笔高利贷还清,就这样他们欠上了那财东的一笔债。后来财东逼紧了,做父亲的就把岳菊许给财东的儿子抵了债。可是岳菊已经有了心上人,那人是邻近一位姓胡的小伙子,虽然家贫,可是在他身上有一种正直男人的品格,人长得不赖,也读了书,他们彼此都很珍爱,只是慑于父母的世俗偏见,她对这份****不敢公开。而那财东的儿子又是个恶少,被他作贱的女人不少,对此岳菊更是宁死不从,于是她出走了。
破产前岳菊的家境尚算充裕,供她在镇上书院和县城中学读了八年书,使她离家以后有了报考燕南大学的文化基础。她又利用自己在家时学会的祖传刺绣之艺,去湘秀厂做计件工勤工俭学,于是她成了燕南大学的走读生。这美少女和她是闺蜜,也和她一起走读,一起刺绣。至于今天发生的事,是那恶少男人打听到消息以后追到学校来了,她不想在学校把自己的事弄得沸沸扬扬,又不敢往自己的住处带,她怕引狼入室,情急之下便往公园里走,想在公园里找个僻静的地方说服这男人,没想这男人竟要拖她去一树丛下将她把生米煮成熟饭。岳菊吓坏了拼命挣扎,美少女上前去帮忙,也被那男人一掌推倒,并威胁她,说她再管闲事他连她一起搞了,然后带她回去做小。这时岳菊挣脱了那男人的手,美少女让她快跑,于是岳菊便逃往陶斯任写生的这地方路来了。
这下陶斯任明白了,便对那男人说:“这算哪门子的老婆,欠债还债,女人不是商品,怎么能拿来抵债?再说了,人家现在是学生,是新女性,婚姻自由,怎么能强迫她?你走吧,我不会让你再来拉她的。”那男人看看斗不过眼前这位身材魁伟又有一身好功夫的年轻人,只好甩下几句恶狠狠的话悻悻地走了。
岳菊得救了,这时那美少女也走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前面小道有荆棘相丛,她怕鈎烂衣服,便在一棵桂花树下伫立起来。陶斯任刚才没功夫细打量她,也不知道她是谁,现在这弱女子被解救了,他没了那种紧迫感,便不由自主的对她审视起来。
这少女特美,她十八九岁的芳龄,身段高挑,穿一身紫罗兰春秋装,腰腹微束,胸乳突挺,优美的曲线勾勒出她既显袅娜却又不失丰腴。她鹅蛋型的脸宠白里透红,明亮的大眼睛秋水一般清澈晶莹,更有那乌黑的秀发被束起来撇在胸前,扎绳之下的马尾束泛起一个个的小波浪,别有风韵。
太美了,杜牧笔下的倩丽少女不过说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而眼前的美少女却有如绿叶丛中绽放的一朵鲜花,那么艳丽,那么清纯,那么高雅。陶斯任打量着她,心神都被她的艳美灌醉了。他已到了春心萌动的年龄,面对如此丽人而不动心反倒不是常人,所以他也难免。但是他抵制了自己,不去想入非非。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的影子。这影子就是他十几年来一直苦苦寻找的周家小妹妹。当年他周叔说要他呵护她,呵护她一生,现在周叔牺牲了,周妈更是早殁了,一个女孩家孤苦伶仃的肯定吃了不少苦,可是自己没尽到半点呵护之责,他感到愧疚,他准备在走出燕大校门以后一定要去寻找她,就是大海捞针他也得去捞,非如此他今生难安。想到这些陶斯任低下了头,往来路默默移步。
现在岳菊已离开陶斯任和美少女拥在了一起,她叫美少女为姐,好像孩子见到母亲一般,她扑在美少女的怀里伤感的抽泣。美少女拥着她自责,说:“都是姐不好,没能帮上你,让你吃苦了。”两女孩温热到了一起,陶斯任感觉自己在此显得多余,便变默默移步为抽身而走,准备离去。
然而,陶斯任刚走几步却被美少女叫住:“你别走。”陶斯任回头问:“你们还有事吗?”美少女好像是感发了什么,把目光投注在了陶斯任身上。陶斯任身材魁伟,浓眉大眼,双目炯炯有神,更兼脸盘有棱有角,显现出少年英俊,引得美少女也有些心动。不过这美少女从不拜倒在哪个男孩脚下,反倒是她对男孩们有些戏弄和刁钻。此刻她对陶斯任心动了一下,但更多的是她本性使然想作弄一番,她不无揶揄地说:“也不谢谢我,就这么走了?真是一条‘大尾巴猪’。”
陶斯任直哭笑不得,她猛击了他一掌,骂他是“大尾巴猪”,他也豪不犹豫地去搭救了这弱女子,现在反过来倒要他去感谢她,这不是反方了吗?于是陶斯任也揶揄她,说:“是的,你打得也对,骂得也对,我是该谢谢你。”“不是吗?你那么麻木,不是我你能当上这一回救美英雄?”听着这话,陶斯任心里受用了些,不过他也不想对女孩子家谄媚,说:“你还把我当英雄?在你心里我早就是狗熊了吧?”美少女并不隐讳,笑着说:“是有那么一点儿,近在咫尺,自己的女同胞被人欺侮,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看你就是麻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陶斯任回想起来,还真是有那么回事,他记起当时是有一个男人追赶什么人并发出呼喊从他身后经过,没几步就好像是追上了,接着便好像是男女间的争吵,有男人粗暴的狂吼,也有女人柔弱的回应,但这种争吵又好像不是无缘无故,他们之间好像是夫妇,又好像是家人。当时他正在用心作画,无暇顾及额外之事。特别让他记忆犹新的是,恰在这时一对白鹭翩翩而至,落在了他正在描写的前面一棵桂花树的枝头上,那桂枝临湖伸展,白鹭的落枝给他所取前景平添妙色,他很欣喜。那对白鹭可能是一雄一雌,它们挨得那么紧,其中一只可能为雄性,不断地对另一只摩蹭,啄它的羽毛,显得那么亲昵。他想,也许就和这对白鹭一样,那男女间的争吵也许是为情所至,何必去干扰别人呢。更何况他要抢写这稍纵即逝的妙景,没那闲功夫,因此他便不闻不问,现在想来确是麻木了。想着这些他便自责,说:“你说得极是,刚才之事开始我是漠然置之。”
美少女得意了,说:“这还差不多,好了,我就不把你当狗熊了,英雄嘛,这回你也只能算当了一点点,因为你是被我逼出来的,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你身手不凡,也得恭维你一点点。”这下陶斯任有些感动了,虽然她的话很有点刷他,也有点居高临下,但却不无真诚和善意,还那么有趣,看来这少女不仅仅只是一个俊俏的美人,而且还有一颗善良的心。他想认识她,但又不敢冒昧,因此他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