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斯任从上到下扳倒指头一个一个地轮,最后轮到章本文,他从各个方面分析,这幕后之人极有可能是他。
首先,此人的心性和廖启波一样见利忘义,甚至比廖启波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也曾感恩过他,但他给他的好处给多了,他凭着他的那点小才干,反而认为是他陶斯任有求于他,是在拉拢他,他得的好处是应得的,因而就对他处之坦然了,发展到后來竟与他争高低,有了功勋没落到他头上便牢骚满腹,甚至借机与他作对,只是因为他虎威太重,最终只好忍受下来。
其次,他握有此人通敌曾出卖本军作战情报的疑点,现在抗战胜利在即,汉奸和通敌分子行将受到处治,他对他有杀人灭口的动机。
陶斯任对章本文所具有的嫌疑信深不疑,只是曲江平的坦白说军统南州站有人许愿事成之后让他去当特工,对这一点他无法弄明白。军统南州站怎么介入到他的铁甲旅來了?是何桂生投靠了军统还是章本文本來就是军统的人?带着这个疑问他再问曲江平,可是曲江平掏心掏肺的说,他真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
至此陶斯任只好作罢,他提醒自己,一时弄不明白,自己小心提防便是,而眼下他要做的是对曲江平作出处置。他权衡,此人充当杀手,按说应押回师部交王永力处置,然而这样做对他没好处,因为曲江平,何桂生都只是马前卒,而他要挖的是此二人幕后的那个人,准确地说可能就是章本文,可是章本文狡黠,他既没有抛头露面,又没有授人以柄,将曲江平押回去只能让他白白送了一条命,并且对以后他要深挖章本文还少了一个人证。再则这曲江平虽然充当了杀手,可对他尚未造成实际的后果,现在他已有悔悟,不若此事就此偃了,让他回原部队去,他要是就此回老家去也行。他若回老家,他还应当好事做到底资助他路费。
陶斯任把他的想法对曲江平说了,曲江平感动得流出了眼泪,并反过来担心陶斯任的安全,说:“师座,那少尉特工尚在暗中伺机对你下手,不若你就当此亊全没发生,让我再去联络他,将他的活动及时报告你,好让你提防,这样做你能相信我吗?”
陶斯任听后便想,反正是放他,他要去哪里他也管不着,他既说出了这种想法,也许是真诚的,那就大胆相信他吧,于是他点了点头。
第二天曲江平走了,他果真找那少尉特工去了。他回到了他们一起投宿的客店,却发现少尉特工不在,他便到处寻找,可没有一点音讯。他会去哪里呢,这时他忽然想到,昨天他们在窥探陶斯任的时候,陶斯任与儿子对了一段话,儿子说要去万花崖,陶斯任说万花崖危险,儿子拗着要去,陶斯任拗不过,答应明天去,还说一定一定,这话他听得清楚,和他一起藏伏的那少尉特工想必也听到了,昨天说明天,对于现在來说就是今天,今天陶斯任父子要是去了万花崖,那特工会不会在那里谋害他?他猜测,现在那少尉特工不在客店,十有八九是去了万花崖,看来旅座今天要出事,他得赶紧去保护。可是万花崖在哪里他并不知道,于是他只好回头再去陶斯任住处,想赶紧告诉他,让他提防。
曲江平又回到了陶斯任住处,可是陶斯任父子也不在,他设想一定是到万花崖去了。糟了,他这一去肯定会出亊,曲江平不由焦急起来,他赶紧找导游,想让导游带他去万花涯。
曲江平来到了景园管理处,声言要导游。等了一会儿,出来一名女导游,问他要去哪些景点,曲江平说哪儿也不去,就去万花崖。那女导游告诉他,说:“万花崖刚刚封了,这几天都不能去。”
“为什么?”曲江平问。
“那里出了事。”
“出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小姐”曲江平焦急追问。
“你是什么人,问这些干什么?”导游小姐对他打量起来。
曲江平想,反正那差事他不干了,表明身份也不要紧,便说:“实不相瞒,我是一名军人,我的一位同事失踪了,我正找他,请小姐告诉我,那里出了什么事。”
曲江平说着便把手枪摸出来证明自己的身份。那导游小姐不敢再怠慢,便告诉他,说:“那里摔死了一个人,也是军人,身上有枪有特工证。”
“哦?有这回事?”曲江平惊异,他婉求导游小姐,说,“小姐,你能带我去看看吗?我想辨认一下。”
“那得请示一下管理处,你等着。”女导游说着便扭转身子进去了。
女导游将此事向管理处作了请示,管理处正要对尸体作出处理,现在有人来辨认,正好就此处理掉,便准其所请,于是女导游出来告之曲江平准其所请,随之便带曲江平去了万花崖。
到得万花崖下,曲江平一看,只见死者血肉模糊,他再细认脸谱,看看身材和衣着,认定此人正是那位少尉特工。从现场看,他确是坠崖摔死的,只是他那支手枪并没有佩在身上,而是飞落在另一个地方,离了死者有三四丈远。看来他在坠崖的时候手枪并没有佩在腰间,而是握在手里,这说明他在坠崖前与人有过一场打斗,这枪是被对手踢掉飞落下來的
那么这对手会是谁呢,他估摸肯定是陶旅长,虽然他没有亲眼看到,但他可以这样肯定,因为少尉特工与陶旅长已构成跟踪刺杀和被跟踪刺杀的关系,陶旅长父子说过要去万花崖游玩,昨天少尉特工与他一起藏伏在旁,这话他肯定也听到了,今天在他走后陶旅长可能带儿子去了万花崖,而少尉特工也在万花崖等着他,于是便在万花崖危险之地动了手,企图制造意外坠崖而死的假象。以他亲眼所见并与其搏击领教,陶旅长的搏击之术是何等了得,看来是他跌飞了少尉特工的手枪,双方展开了搏斗,搏斗中少尉特工不敌而失足滚下了悬崖。
曲江平这样判断,他对陶旅长的安全也就放下了一条心。他把手枪拾起来,回到景园管理处用他们的电话将此事报告了何桂生,说他的同伴不知何故坠崖而亡,并请示何桂生如何处理尸体。电话中何桂生说他还要向上请示,才能作答。
过了半天何桂生打来电话,让他就地掩埋。于是曲江平便将部队的意见告诉了管理处,让管理处自行处置。
曲江平了却了这件事准备回部队,但为了证实他的推测他再次来到了陶斯住处,既作侧面考证也向他辞行。
陶斯任父子已经回来了,见过面以后曲江平以庆贺的口吻对陶斯任说:“旅座,你已切了那条尾巴,你在这里没有什么安全隐患了,我特來辞行,我走了。”
“什么尾巴被我切了,没有啊。”陶斯任好惊奇,完全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
曲江平挑明:“就是我那个同伴,军统少尉特工呀。”
陶斯任一脸愕然:“那少尉特工怎么啦?”
曲江平进一步挑明:“他在万花崖坠落下去摔死了。”
曲江平说着把少尉特工的那把手枪掏了出来,让陶斯任过目,并说:“你看,这是他的手枪,被踢飞好远哩。”
“你是说他跟踪我到万花崖,在万花崖要害我,是我踢飞了他的手枪,是我和他搏斗,使他从万花崖坠落下去了?”
曲江平顺着这话解释:“是呀,昨天你在习练拳术的时候,你们父子对话说今天要到万花崖去游览,我在树丛下藏伏都听到了,那少尉特工藏伏在另一个方位,离你习练的地方也很近,想必他也听到了,当时我们两个是准备对你伺机行刺的,只是你那护卫一直在旁边守护着你,又有你儿子,你们有三人,我们以二对三实难取胜,才暂时没有动手,后来你儿子爬到了树上,我那同伴怕被你儿子发现,用鸟语的啁啾声向我发出了撤退指令,只因我当时贪图功利还想等待时机,没听他的指令。你们将我擒拿以后,我想他一定是根据你们父子的对话,选中了在万花崖对你下手,而你们父子今天如期游览去了,难道和少尉特工打的不是你?”
听知了曲江平如此的挑明,陶斯任脑海里更成了一团迷雾。他今天确是带儿子游览去了,他也想去万花崖,可听一些游客说万花崖摔死了一个人,整个景点封闭了,他们父子也就没有去了,他何来与少尉特工搏斗?现在这少尉特工确确实实的坠崖摔死了,他的坠落又确确实实是因为与人搏斗,那么与他搏斗的这人会是谁呢?这人与少尉特工又有什么利害关系呢?事情出得仿佛和他又有些牵连,那么这人和他牵连着什么呢?这事军统的介入他已有一个解不开的迷,现在少尉特工的死又钻出一个神秘人物,这使他心里简直有些一迷雾重重了。
陶斯任深感自己已处在一个是非的漩窝,他对曲江平说:“此事非我所为,与特工搏斗的肯定另有其人,这里是是非之地,你就回避吧,不要再呆在这里。”
听陶斯任这一说,曲江平也迷糊了,但是他便再作打听,于是便走了。